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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大清>
一眨眼, 就到年跟前了。一進入臘月,林雨桐就開始忙着節禮的事。不光是京城內的還有地方上的官員, 都得叫人家感覺到皇恩浩蕩。
董小宛雖然是干熟悉了的。但這一年跟一年的情況還不一樣。往往這賞賜的多寡和分量, 代表着四爺對官員的滿意度。這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可林雨桐自己也有很多拿不準的,那只能問四爺。
晚上梳洗完了躺下, 四爺才發現他多了一個任務, 就是給官員打分。每個人名字後面跟着五個小星星, 覺得是幾星就在哪個星星上面畫個勾就行。
這樣當然不是不行,但是就是叫人覺得別彆扭扭的。
&是咱們私下裏的評價,跟朝廷那個不相干。」林雨桐說的毫無壓力, 直接從他手裏拿過去,「你躺着閉眼, 我念你聽着……」
然後林雨桐報一個名字,他就說一個數字。配合的默契極了。
這麼多官員,愣了沒有哪個是他想不起來的。這麼下去真真是得累死個人了。
念了一會子她就歇了, 過去伸手給他按摩, 「渾身的肌肉都硬邦邦的, 橫豎快年假了,真得歇幾天了。」
半天沒等到四爺說話,低頭一瞧,這是又睡過去了。
連林雨桐都盼着放假, 可想而知被奴役了一年的大臣, 心裏是什麼想法。幾次去給四爺送飯, 就聽見侯見處的官員在一起嘀嘀咕咕的, 說的都是放假以後的事。這個說到時候都到我家,我那有好酒,咱們烤肉喝酒,不醉不歸。那個說還是拉倒吧,不想干別的,就想在床上賴上三天三夜。緊跟着旁邊就有人故意打趣這人說,你是新納的小妾沒時間陪吧,三天三夜,那你可得悠着點。緊跟着就是鬨笑之聲。
林雨桐嘴角翹起,那位大人有沒有新納的小妾不知道,她就知道,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這盼着放假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反正還不到日子,就開始計劃着放假以後的事。
等回過頭林雨桐瞧見四爺放在手邊的幾本書,將摺疊的地方翻開,她眨眨眼睛,從心底覺得四爺的確是有些不地道。
為什麼這麼覺得呢?
林雨桐拿着手裏的《漢律》,四爺用筆勾畫出來的一段翻譯過來是:吏員五日一休沐。意思是政府工作人員每相隔四天可以休息一天。
再換一本,是司馬遷的史記,其中折起來的是百萬君傳,裏面也有對假期的規定,說是官員每五日洗沐歸謁親。」相比於西漢時期的規定,這時的「休沐」不但可以洗澡休息等,還可以回家看望老小、夫婦團聚。
將這兩本放在邊上,林雨桐覺得四爺絕對不會按照這個來規定假期的。干四天休息一天,不要太美。
果然另一邊還放着幾本。
&徽三年以天下無虞,百司務簡,每至旬假許不視事,以寬百僚休沐。」林雨桐嘴裏嘖嘖有聲,永徽是唐高宗的年號,這是翻看唐史了。從這個時候開始,官員工作十天才能休息一天,也就是上旬、中旬、下旬各一天。這三天休息時間被稱為「浣」,從此假日又有了「浣」的稱謂。浣跟沐異曲同工,都是洗滌的意思。反正挺形象的。洗澡換衣服把自己打掃乾淨的意思。
這對於地方上的主官來說,這一天當然是無所謂了。這一類官員,後衙住的是家眷,前衙是辦公之地。這跟在家其實沒差別。但對於底層官員來說,比如幕僚衙役,這些人平時是不能回家住在班房的。每隔十天允許回家一次,這就跟住校生每星期都要回家一樣,少了真不行。就是京官,離家遠的都是在班房湊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按這個來算,一年也就是三十六個法定節假日。
太少了一些。
再往後看,是一本《文昌雜錄》,這是宋史了。裏面記載了除了旬日放假之外,元日也就是春節、寒食、冬至各放假七日;天慶節、上元節、天聖節、夏至、立春、人日、中和節、清明、七夕、末伏等也都放假。這樣一算,一年的法定假日達到了七十四天,加上三十六天旬休日,共一百一十天……這就跟後世的法定節假日比較接近了。
元史被四爺撇在一邊沒看,這個不具有參考價值。林雨桐記得,好像四爺前幾天還說過一嘴,她當時顧着看孩子,也沒往心裏去。如今一翻,才發現人家一年到頭放假只有十六天。這是壓榨的有點狠了。
可儘管對元史不怎麼認同,可到了明清兩代,多少還是受了元代的影響,政府官員就沒有漢唐宋時期寬鬆的休假制度了。「旬休」制逐漸削減甚至取消,全年只保留三個假期,即春節、冬至及皇帝的生辰。具體的是月假三天,加上元旦、元宵、中元、冬至等節日可放假十八天,每年休假只有五十多天。清朝前期的休假制度基本上沿襲明朝,如今四爺臉生日都不過了,估計這些人不是心疼壽禮,而是遺憾又少了一天的假吧。
等四爺回來她就拿這個問四爺,「要改現在的休沐制度?」
四爺將書拿過來瞧了瞧,「這得跟內閣商量。」
林雨桐就吐槽:「……這制度用人用的太狠。」
四爺就拿書瞧她的額頭,「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要真是這麼着,我也沒必要在這裏翻看史書了。」他就掰着手指跟林雨桐算,「別看法定節假日少,但除了法定節假日,這時候的「臨時請假」制度卻寬鬆人性的很。我跟你舉個例子,如果官員因為有急事而無法及時回官署辦公,怎麼辦?規定是,『急假者一月五急,一年之中以六十日為限,千里內者疾病中延二十日。』」
也就是說一個月里允許請五次急事假。一年裏總數不得超過六十天。若是遠行因病延誤還可寬限二十天。加起來就是八十天。也就是平均一個月可多出六七天的假期來。這八十天的假,想分開用想合起來再用,都行。這在後世簡直就是不敢想像的,不管是事業單位還是企業單位,真沒聽過可以這樣的。
四爺見她驚詫就又道:「……還有那些父母住在三千里外的,每隔三年有三十日的定省假,這個是不包括來迴路上所花費的時間的。如果父母在五百里外,每隔五年有十五日的定省假;兒女行婚禮時,有九天假期,不包括旅程。其他近親行婚禮,假期分別為五天、三天、一天;父母親去世,強制性放假三年。如果是軍職,則為一百天……」
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放假的日子可真是不短了。
林雨桐覺得,要是這種情況的話,這假期制度真不是非改不可。多人性化化啊!畢竟誰家還沒點事了。後世那雖好吧,但對於個人而言,沒事的時候朝九晚五的還好。真要家裏有事了,家裏父母病了,孩子需要照看了,誰誰誰家娶媳婦,誰誰誰家嫁女兒。假請不到,說啥都是白搭。人跟人越走越遠,也跟這些有關係。人越來越忙,一年見不了一面,在一塊說不了兩句話。雖說電話方便聯繫,但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然後兩人嘀嘀咕咕半晚上,這事到底是暫時擱置了。
來年再說吧。
畢竟很多事情不好改的。就比如父母去世守孝三年這事,四爺能說不準嗎?除了特殊情況對特殊的人才以外,這個現在真不好改。
雍正六年就在大家都忙忙叨叨中到來了。
去年過年,林雨桐沒露面,孩子沒過百天,她坐的是大月子,一直坐了三個月。今年卻不好再不露面了。
一進入臘月,就跟着四爺回宮了。去年是四爺一個人回去的,該祭掃的祭掃,完了就直接回了園子,壓根就沒在宮裏過夜。來來回回的折騰了好幾趟。這回孩子還小,四爺不叫孩子折騰,乾脆就都回宮吧。這四隻小的說起來還沒回來過。
女眷的年宴就設在長春宮。
先是招待宗室女眷,接着是勛貴人家,再然後是命婦。一撥接着一撥,一天接待一撥。程序都是一樣的,先是拜見,然後行禮,然後坐下來一起喝茶說話,實在是沒話可說了為了叫大家不顯得尷尬,一起去戲園子聽戲,吃點點心茶水,佔着嘴佔住耳朵,簡直不能再好了,終於不用再找奉承的話說了。跟皇后說話累的慌啊,不光要找不重樣的話,還得小心着,想着這話是不是犯了忌諱。
所以說誰都不缺戲看,可宮裏的戲大家看的都可認真了。
林雨桐幾輩子都沒學會聽戲。
說對牛彈琴說的就是她這號的。以前還罷了,跟着人家看就行。人家叫好她抿嘴笑,含蓄的表示唱的確實是好。人家打賞她就跟着打賞,沒人瞧出來她對戲是一竅不通。可現在這一招不行了。覺得好大家都不敢叫好,得等着自己先叫好了,人家才敢。
可林雨桐一聽戲就跑神了,把這回事早就忘了。所以在招待這些官員家眷,朝廷命婦的時候,就氣氛就顯得有點沉悶。前兩天宗室福晉和勛貴人家,那就好了很多。很多都能跟林雨桐搭上話,妯娌們湊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等到招待勛貴家眷的時候,像是覺羅氏,還有太后娘家人,坐在一起也都是有說有笑的,台上只管唱,那就是個背景音樂,大家下面私聊感覺也挺好。可等到這些大臣家眷了,林雨桐只能說真心不熟悉。於是這就尷尬了。
林雨桐真走神呢,然後猛的聽見有人發出低低的抽噎之聲。她猛的驚醒,這是怎麼了?台上演的什麼戲啊,把人給聽哭了。這大年下的,點戲也都是有講究的。打死他們也不敢唱那種期期艾艾的戲。
醒過神來往台上一瞧,也不知道是什麼戲,反正是丑角,動作滑稽的不得了,叫人忍不住嘴角就往起一翹。這戲能把人看哭了?
她皺眉朝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邊上的很多夫人就跟着林雨桐的視線往過瞧。
那麼大的聲音誰聽不見啊?
越過好幾排人,靠後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看着裝應該是四品恭人的夫人,多大年紀看不清楚。不是林雨桐的視力不行,實在是這位剛開始拿着帕子在臉上抹淚,然後被林雨桐這麼一看,起身立馬跪下了。頭低低的抽噎的聲音更大了。
台上也不敢再唱了,都跪下戰戰兢兢的也不知道今兒是怎麼惹了貴人們不高興了。
林雨桐知道這些人不容易,在宮裏演戲,一個不好就是殺頭的罪過。她擺擺手叫董小宛,「賞下去。叫他們先歇歇……我瞧着來的孩子不少,你跟班主說,不用約束孩子,渴了餓了只管吃喝去。」
董小宛應了,低聲跟林雨桐道:「那位夫人是詹事府少詹事林大人的夫人方氏……」
林雨桐瞭然的點點頭,叫董小宛忙去了。這才吩咐張起麟把這位方夫人請過來。
方氏起身不敢說話,走路一直低着頭,瞧着也是怕的,腳底下都打飄。過來噗通一聲就跪下來,「見過……見過……皇后娘娘……臣妾有罪……」
林雨桐叫人將她扶起來一邊坐了,「好端端的怎麼哭了?有什麼委屈就好好的說……」
這話一說,方氏眼淚瞬間又下來,才坐穩就從椅子上滑下來,「皇后娘娘,臣妾有冤……臣妾的女兒死的冤枉……」
出了人命案了。
在座的這麼多人呢,看着方氏就像是看個傻子。憑你天大的事情,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在皇后的面前鬧出來。
方氏好像因為女兒的死被刺激的不輕,「……臣妾就是忍不住……」
林雨桐擺擺手,「沒關係!人命大如天,可憐天下父母心,叫白髮人送黑髮人……起來吧。起來好好說。」
&妾的女兒今年十九了,一個月前臣妾收到消息,說是女兒沒了……」
正說着,林雨桐打斷她,「你閨女的夫家是誰家?」十九歲了,按照現在這個世情,早就嫁人了。還有,這位夫人用詞很怪,什麼叫做收到消息說是女兒沒了。這女兒沒了,該要報喪的。不能說兩個娘家人都不通知吧。這就說不過去了。因此才有了這麼一問。按照門當戶對的說話,她這女兒的夫家至少也是個四品官家。又有高門嫁女的俗話,她如今又說是冤枉,那這肯定是親家比他們家的門第要高吧。
方氏臉上的表情一瞬間有些尷尬,聲音也明顯低下來,「小女並沒有嫁人……」
沒有嫁人?
沒有嫁人,那就該是在家裏才對。怎麼能說是收到消息呢。
她沒言語,只聽着她說,看她家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的。
&女五年前入宮了……」不想方氏說了這麼一句話來。
入宮了?
什麼意思?
聽着姓氏她家是漢人啊。漢女入後宮的情況比較特殊,除了皇上皇子這些瞧上被帶回來的,基本是沒有私下入宮的途徑的。選秀不選漢女,即便有漢女那也是漢軍旗的,姓氏上表現為某佳氏。董小宛說的是林大人,說的是方氏,那就只能說明他們是漢臣人家。那女兒是怎麼入宮的?
就是採選宮女,也是從包衣人家採選。所以這事就更不合理了。
她這麼一問,方氏面色就帶着幾分羞惱,「臣妾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說是宮裏要選人……」
那就不對了!宮裏要選人是不會也不敢到漢臣家裏選的。要是她家丈夫不允許,這事成不了。但到底是這位林大人主動的還是被動的。但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內務府都脫不了干係。
林雨桐沒打斷她,聽她繼續往下說。
「……小女進了宮,後來聽說是分到了阿哥所,伺候的是四阿哥……這兩年消息少的很,直到一月前才接到消息,說是人已經沒了……臣妾是心疼難當,這人沒了,是怎麼沒的,臣妾總得弄個清楚明白。這才四處打點探聽消息,聽那些經手搬屍的人說……身上沒一塊好皮肉,愣是被活活打死的……」
這問題就大了。別管人是怎麼進來的。但這人死了,還是活活的被打死的。沒有通過慎刑司私下動刑,就是皇后也沒這個權利。
林雨桐就朝站在一邊的富察氏看去,幾個兒媳婦今兒都在,在這裏幫着林雨桐接待客人。
富察氏在剛才聽到說在阿哥所伺候四阿哥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一下。如今再被皇后一看,她的臉就白了,噗通一聲跪在林雨桐面前,「兒媳……不知。兒媳管家不利,請皇額娘責罰。」
林雨桐叫富察氏起來,卻轉臉問方氏,「你家女兒叫什麼名字?」
「……小女閨名芳華……」方氏膽怯的看了富察氏一眼,低聲道。
富察氏皺眉,「芳華的名字本福晉沒聽過,府里的名冊里也沒有這麼個人。」說着,頓了一下,「而且府里也沒有纏足的婢女……」
沒錯!滿人家的姑娘是不纏腳的。但是漢人家的閨女沒怎麼見過不纏腳的。所以,這個特徵特別明顯,要真有,富察氏也不敢要的。
方氏的表情就更不自然了,「……小女幼年跟隨公婆住在鄉下,是沒有纏足的……」
林雨桐看向方氏的眼神就少了幾分憐憫,這位林大人應該是出身寒門,十多年前要麼是還沒考中,要麼就是官位不顯。將子女留在老家這本也沒什麼。只不過後來發跡了,高位上來了,可這漢人家的閨女不纏腳,得不了什麼好姻緣的。這麼一說,他家的女兒進宮,這方氏不可能什麼都不清楚,估計也是想進宮來拼一個前程的。
富察氏察言觀色,知道皇后對這方氏沒什麼好印象,馬上追問道:「那你家女兒身上還有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徵……」
&女眉間一顆胭脂痣……」方氏急忙道。
富察氏就知道這說的是誰了,繼而心裏多了幾分惱怒。如今皇后當面,她是一點也不敢表露出來,只扭身回了一句,「高氏身邊倒是有個叫紅花的大宮女,像是跟方夫人的女兒,高氏一個月前報過兒媳,說是宮女病逝了,已經送出府安葬……」
別的婢女富察氏可能不知道,但是高氏、富察格格還有新進的一位側室烏拉那拉氏,他們身邊的人,富察氏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身上的特徵和死亡時間這都對上了。那八成就真是了。
這牽扯到弘曆的後院,不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扒拉開。顧着弘曆和四爺的面子,也不能再往深了問了。
這裏面少不了後院的陰司事。從方氏的話里聽的出來,平時他們家跟這個女兒來往的並不頻繁,知道的消息也不多,連這孩子在宮裏叫什麼名字,也不甚清楚。可偏偏的,女兒一死就知道了。知道了就算了,一直隱忍不發,卻在這個時候當眾給揭開了。
這是為什麼?
還不定背後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呢。
林雨桐只能以這裏面牽扯到內務府,一定要徹查的名義停止了詢問,叫人將這位方夫人好好的送回家。
這個年宴就在這麼一種不怎麼愉悅的氣氛中結束了。
林雨桐跟四爺說了,四爺跟着皺眉,內務府這幾年不是沒整頓,付鼐是自己人,這兩年他管着內務府,里里外外的都整頓了好幾遍了。如今還出了這樣的事,這就只能說明,還清理的不乾淨。
四爺叫了付鼐進來,說事去了。
林雨桐卻對林家女兒的案子,不再多問一句。
董小宛欲言又止,「……不往下查了嗎?」
不必了。
這裏面的事,富察氏自己會弄明白的。
富察氏從宮裏回去,肚子裏就憋了氣。高氏身邊出了事,馬上就有人把消息送了出去。就怕鬧不起來一般。不用問,這都是出自後院的幾位。高氏一直就囂張,不管是自家爺上誰屋裏去,她總有辦法把人勾過去。後院早就風起雲湧了。她一直就懶的搭理,不敢在自己這裏放肆就算了,至於其他的,狗咬狗去,不管誰贏了,她自己沒吃虧就行。
但在自家府里,不管怎麼鬧騰都行,這要是在外面丟人了。叫自己的臉面往哪裏擱。
後院沒誰看高氏是順眼的,可有能力做這樣的事,並且做成這樣的事的,卻不多。
富察格格家遠沒有這麼能耐。其他的侍妾就更不濟事了。
只有一個有這能力,那就是皇后的親侄女烏拉那拉氏。
本來去年年底就該把人給接進府的。日子都訂好了私底下也都跟烏拉那拉家說好了的,可高氏不知道是怎麼跟弘曆說的,最後日子給改了。當然了,也跟皇后不待見烏拉那拉家有關。去年年底,本想着覺羅氏夫人怎麼着也該回烏拉那拉家過年的吧。卻不想皇后直接給攔住了。這意思還不明白,就是想給娘家一個教訓。
後來自家爺要改日子,跟自己說的時候理由也是這個。他說,晾晾烏拉那拉家,別壞了皇額娘的事。
她想想這麼說也有道理,就沒有深究,後來才聽說其實是高氏在爺們面前給內進門的側福晉下蛆呢。
也難怪,高氏一直求醫問藥,差不多把藥都當飯吃了,想生個孩子出來。這要是來上一個勁敵,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所以,她這麼做有這麼一個理由在,誰也沒多說什麼。
耗了一年了,烏拉那拉家找了好幾次,再把人晾着就不好看了。再加上皇后叫自己籌備女學,皇上又叫自家爺制定什麼考試章程,樁樁件件都是長臉的事。她就琢磨着皇后給了自己臉,自己也得給皇后把臉撐起來。等烏拉那拉家再來問的時候,她沒通過四阿哥,就直接給定下來了。回來跟弘曆說的時候,就道:「……到底是娘家,她自己能給娘家沒臉,別人去不行。咱們適可而止吧。」說完又笑道,「再說了,人家那姑娘,號稱是滿蒙第一美人。相愛比妾身的容貌還要更上一層才是……」
弘曆的眼神果然就亮了,沒幾天就把人給接進府里了。
那姑娘是漂亮,不光是漂亮,還新鮮。
洞房花燭那晚,弘曆被高氏給絆住了,一晚上都沒過去,愣是叫這位主在婚房裏枯坐了一宿。轉天見禮的時候,弘曆才瞧見人家的容貌了,從那之後,整整一個月都歇在烏拉那拉氏那邊。
後來,還是高氏把弘曆又勾搭走了。富察氏對後院管的緊,對高氏的手段自然也查了。常不常的叫人偷偷做一些小布片子穿戴……什麼手段富察氏說出來都嫌棄髒了嘴。反正不管怎麼着,就是把人給勾搭走了。這高氏就跟烏拉那拉氏扛上了。
不過現下看了,烏拉那拉氏的格局不是高氏能比。高氏就是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而烏拉那拉卻是一出手就想直接廢了高氏。
那位紅花估計就是在弘曆不去高氏的那個月裏,被氣不順的高氏虐打而死的。這事做的應該並不怎麼隱秘。烏拉那拉氏知道了,才有了如今的事。想想那方氏選在那樣一個場合爆出這件事,在她不是對親生女兒真心愛憐的基礎上,就不難判斷出,這位母親應該是有所圖謀的。誰能給她好處,或者說是給林家好處呢?
背景不身後絕對辦不到。
詹事府,主要職能就是教導太子。為東宮而設立的。可現在沒有東宮的情況下,這少詹事其實真沒什麼權利。說起來是四品官,其實就是閒職。顯然,林家並沒有什麼背景,要不然也不會在吏部安排在這樣的地方。雖然四品以上的官員都是由皇上親自認命,但這吏部舉薦也要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這麼一個沒背景的人家,敢做這樣的事嗎?
不敢的!
除非背後有人給撐着。
跟自家府里有關,又有背景。不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自家爺。那就只有烏拉那拉氏了。
烏拉那拉家到底如何,別人不是很清楚,但對於林家來說,這樣的人家就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貴人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嘛,又是得寵的皇后,在他們看來,這或許就是一次機會。於是發難了。
這事都不用去查,她也不想去查,一查查到承恩侯府,這再跟皇后見面得多尷尬。心裏清楚就行了。只是這事對外該怎麼說呢?
正想的出身,弘曆回來了,皺眉就問,「今兒是怎麼回事?」
長春宮的事一出,消息就傳到前面了。皇阿瑪但是什麼都沒說,算是給了自己面子。可這自己回來卻不能什麼都不問。大年下的,當着那麼多朝臣,自己額後院起火了。這人丟的還不夠嗎?
因此語氣就不算是很好。
富察氏心裏翻白眼,憋氣的很,但還是不得不柔聲跟他好聲好氣的說話。這人就是這脾性,你軟他就軟,你硬他比你還硬。因為心裏委屈的要死,臉上卻不能露出分毫,「……這事我正為難着呢……」一副不知道怎麼辦,終於等到主心骨回來的樣子。
弘曆就比較受用,神色也緩和了。坐下由着富察氏服侍,寬衣淨面之後,端着茶抿了一口,才叫富察氏繼續說,「到底是婦道人家,爺也是苛責了。」
富察氏噎了一下,謝了他的體恤。這才道:「爺之前叫我不要跟高氏計較,我知道。也都記着呢。這裏面有許多不能說的事,這一點我心裏還能沒點譜。自那之後,高氏的事情我就不怎麼管了……」說着還幽怨的看了弘曆一眼。
弘曆有些不自在,知道她說的是什麼意思了。自己有時候答應福晉會過來歇着,但被高氏一打攪,往往就失約了。福晉卻從來沒為這個拈酸吃醋過。他心裏有數。正想着該怎麼安撫福晉呢,就聽她繼續道:「爺正用着高家,我還能為這個難為爺?咱們是夫妻,這點信任還沒有?」
弘曆放下茶盞,拉住富察氏的手,十分感慨的樣子。
富察氏垂下眼瞼,帶着幾分為難,「……可這次……只怕爺不舍了高家都不行了……」
烏拉那拉既然設局走到這一步了,自己要是不趁勢推一把,實在是說不過去。只有把高家徹底的壓下去,高氏才算是真廢了。
弘曆面色一變,「真是高氏……」
富察氏點點頭,「紅花那閨女想來爺還有些印象,一直都是服侍高氏的。聽這些奴才說,高氏自打分到阿哥所,伺候的就是高氏……這丫頭長的很有幾分姿色……」
弘曆嘴角就抿住了。這麼一說,他心裏倒是有點印象了。好像是高氏不方便的時候,叫那丫頭伺候過兩回。叫什麼他也沒留意……沒想到那麼死了。
富察氏一看弘曆的表情就知道這裏面還有事。她都懶的管了,只做不見的道:「爺只一味的寵着高氏,卻不想高氏是什麼出身,一個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為奴為婢的在她身邊伺候了這麼些年,最後還落了那個一個下場……那些個漢臣們,許是瞧不起那位林大人,但對爺您來說,他們就又會怎麼看您呢?他們不會細分是非對錯,滿漢衝突也不是是非對錯能評判的。他們只會想着,在您的心裏,難道漢臣家出來的大家閨秀,只夠給包衣家的姑娘做婢女的?士可殺不可辱!他們會覺得您瞧不起他們,在羞辱他們……」
弘曆的面色一下子冷凝起來,起身在屋裏來回的轉圈圈。
富察氏跟着起身,「……高家是要緊,可這漢臣的心更要緊。孰輕孰重,爺心裏得有數……」
弘曆低頭沒言語,回頭看向她,「還有什麼?」
還有什麼?
&有就是……」富察氏咬牙道:「……這裏面應該有烏拉那拉家的手筆……」
弘曆皺眉,「烏拉那拉氏不安分?」
何止是不安分?
真要說起來,這樣的格格指給宗室里別的阿哥,那都是嫡福晉的料子。高氏跟她比就不是一個級別的。
再說了,後院哪個女人是安分的?安分了還有活路嗎?
富察氏沉默了一小會,只道:「年輕難免氣盛……」
年輕?
這話有些滑稽。
弘曆搖頭,「都說她有幾分皇額娘的品格,爺看是畫皮難畫骨……」
對這個,富察氏不想評價。跟皇后娘娘比,她哪裏夠格?
卻不想弘曆眯起眼睛繼續道:「……這麼攻擊高氏,怕也是衝着高斌去的。就是不知道她是自己行事呢?還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
這個倒是叫富察氏糊塗了。什麼叫做受了什麼人的指使?他這到底懷疑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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