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
庶子高門>
送走金成安, 林雨桐就叫三喜去請了何嬤嬤。
何嬤嬤來的很快,聽了林雨桐的意思,是要將那孩子送走, 眼神閃了閃, 就應了一聲:「如此也好!只是……」她的話停下來,看了一眼在一邊伺候的三喜。
林雨桐朝三喜點點頭,這丫頭才對何嬤嬤福了福身,轉身就出去了。
何嬤嬤這次湊到林雨桐身邊:「這元哥兒說起來,也是姑娘的親外甥。如此叫這齊家的丫頭帶着……」
親外甥不親外甥的, 林雨桐也從來沒怎麼想過這個問題。只是孩子沒有親爹娘疼, 到底是可憐。在宮裏這些日子, 林雨桐從來沒管過也從來不過問,自己問的多了,叫那些伺候孩子的人戰戰兢兢的, 這孩子反而很有可能長不大就得夭折進去。但她這也知道, 這宮裏, 里里外外的雜事,都是何嬤嬤在照管, 那孩子也沒跟着遭罪就是了。可何嬤嬤如今一提, 卻叫林雨桐覺得十分奇怪。甘氏對林家不喜,何嬤嬤又何嘗喜歡林家。尤其是元哥兒的生母林雨枝,曾經也算是甘氏庶長女。更因為這個庶長女,新婚的夫妻從此離心。對於林雨枝,甘氏現在根本就不記得這號人,自然不會跟小人物一般見識。但是何嬤嬤即便不踩一腳,也不會這麼好心的想幫一把吧。
她不解的看向何嬤嬤:「這是金成安跟我提出來的。而我也覺得強留這孩子在宮裏,遲早是個麻煩。至於說人家帶回來,這孩子該歸誰來撫養,我不想插手。也犯不上來招惹這個麻煩。我管一次,他們就會得寸進尺。」
何嬤嬤嘴角動了動:「老奴只是想着……那孩子可憐。主子和姑娘何嘗不是這樣母女分離的。這孩子真要跟着去了……只怕是……」凶多吉少!
林雨桐的眼神就十分銳利的看向何嬤嬤:「嬤嬤,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這麼吞吞吐吐的。」
&娘……」何嬤嬤鄭重的行了一禮,「姑娘,這輩子我都沒做過對不住主子的事。」
這前言不搭後語的,究竟是想說什麼?
林雨桐點點頭:「這個我知道。嬤嬤的忠心娘也知道。」
何嬤嬤搖搖頭,面上露出幾分苦澀的笑意:「姑娘,老奴不是在表功。老奴是想給主子積福!」
這話的意思好似跟根式有些牽扯。
&是我親娘!」林雨桐指着椅子叫何嬤嬤坐了,這才道:「嬤嬤究竟想說什麼,只管說吧。您是跟着母親的老人了,看着母親長大,陪着母親一路走來。她這些年過的不好,您只怕比她更受煎熬。您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我娘……如今我也看出幾分了。她越發的聽不進人言……不說這個,背叛這種事,輪不到您身上。」
何嬤嬤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低聲道:「姑娘這麼說,我心裏就安穩了。今兒我來就是想提醒姑娘一句,若是這宗室里,還有什麼人跟姑娘親厚,姑娘不妨搭把手……暗地裏救上一救!」說着,就站起身,在林雨桐目瞪口呆中轉身就走,臨出門了,腳下一頓,頭也不回的道:「瑜親王家的孫子,今早出宮的時候從馬上摔下來,當場就摔死了。林侯爺去查了,結果還沒報上來,但如今外面卻風言風語,將幾家親王都拉了進來。說什麼的都有。」
林雨桐的面色就沉了下來。瑜親王的孫子,就是昨晚自己將孝子的位子讓出去的小子。那份得意還沒等到天亮堂,人就死了。而如今的風言風語,又牽扯到幾家親王府,不用去打聽也知道這所謂的傳言究竟是什麼。不外乎這幾家有害死瑜親王孫子的可能。
要擱在一案,林雨桐自然也是會不由自主的往這方面想,但是這一番話,出自何嬤嬤之口,又恰好是在說了叫自己救一救該救之人之後,這就耐人尋味了。
宗室要南遷,又不是要尋死,為什麼需要自己救一救?何嬤嬤這是篤定,此去之人,只怕是凶多吉少!她為什麼這麼篤定?那是因為她知道有人要出手。而這齣手的人,不用問也知道,是甘氏!甘氏這事想將宗室一網打盡。
何嬤嬤之所以透露消息給自己,大概是覺得殺孽太重了!比如元哥兒,還是個襁褓之中的孩子,什麼都不懂。他甚至是個苦命的孩子,遇上個糊塗的娘,心大的爹,生生將他本該平安一生的命運,推到了坎坷多桀的軌道上。光是在宮中撫養這一條,就叫他以後的路變得比別人跟艱難。這樣的孩子喪命,誰能忍心?更何況這裏面還有許多是不能出事的人比如文慧大長公主這一脈。她是關心則亂,辦下了糊塗事,可這不看僧面看佛面,靖安侯的面子卻不能不顧。別忘了,靖安侯臨危受命,正在邊關督戰呢。這個時候,叫人家的家人『意外』死亡,這個後果簡直就不敢想。更有打算跟宗室一起南遷的皇后,此次的事情能成,沒有皇后的配合是不可能這麼順利的。如果皇后也發生『意外』,這真是要叫人寒心的!這世上沒幾個真正的傻子,同樣也沒有那麼多巧合的意外,叫宗室全都死於非命。等真出事了,第一個被懷疑的就是甘氏和自己。
林雨桐一嘆,母女一體,甘氏做的所有的事情,在別人的眼裏,她這個做女兒的不可能不知情。所以,不管自己願意不願意,都成了知情者甚至是同謀者。
這叫人上哪說理去!
她不是聖母,這世上又該死的人,也有不該死的人。這宗室之人也是一樣的,真正該死的又有幾個。再加上這裏面有一些是堅決不能死的人。所以,自己還真得救一救。
&人!」林雨桐朝外面叫了一聲。
三喜就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主子,有事?」
林雨桐叫三喜到跟前來,低聲細細的囑咐了一番。
三喜一愣:「您說叫文採去辦?」
林雨桐看了三喜一眼:「去吧。按我說的去辦。」
三喜點點頭,匆忙從大殿裏出來。半上午的時候,就親自帶了元哥兒連同他的奶嬤嬤,一去出宮,回了謹國公府。一行非常低調,誰也沒驚動。
而此刻,甘氏看着亂糟糟的靈堂,跪在那裏一動都不動。何嬤嬤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跪在甘氏的身邊。
甘氏低聲道:「說了嗎?」
何嬤嬤眼裏閃過一絲愧疚:「是!說了!」她的手緊緊攥着,「您有什麼想法,跟姑娘詳細的說說,母女倆商量着來。您叫我透露消息給姑娘,到底是為了什麼?這些人既然不該死,您放他們一條生路不就完了。何苦又刻意的安排姑娘就救。主子的心思,老奴如今已經看不透了。」
甘氏輕笑一聲:「這世上哪有什麼不該死的人。不該死的人多了去了,我爹娘哥嫂就該死了?只看各自的時運和造化吧。」
何嬤嬤卻越發的不懂了。她這到底是想救還是想殺?
甘氏卻不跟何嬤嬤多做解釋:「安排人動手的地點和時間,我會提前告訴你。你偷偷的告訴雲隱,叫她去救人吧。」
何嬤嬤皺眉,但還是應了一聲。從靈堂里出來,她猛地眼前一亮,難道主子是想做惡人,叫姑娘去做這個好人?
心裏有了這樣的想法,她越琢磨越覺得真是這麼回事。頓時,心裏的那點不自在就消失了。嘴角沁出幾分笑意來。
半夜的時候,靈堂里還是燈火通明。但是除了正在打瞌睡的宮人,連個守靈的都沒有。
宗室這些人,都忙着各自的事,誰有功夫搭理一個死人。既然是避難,時間當然緊張。這一大家子出門,吃穿用度,什麼不得帶着。可船隻到底有限,能帶走的自然也不多。所以,家家戶戶都忙的什麼似得。一點都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即將是什麼。
甘氏一個人站在靈堂外面,看着暗夜的天空,即便天陰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她也固執的那麼站着。
了虛道長過來的時候,甘氏並沒有回頭,只問了一句:「來了?」
了虛點點頭:「是!來了。」
&子的事你辦的不錯。」甘氏輕笑一聲,「你履行了你的諾言,我也該履行我的諾言了。」
了虛的神情就複雜了起來:「金家奪了我們的江山,將整個皇族殺了個七七八八。這不僅是國讎也是家恨。不管你幫不幫忙,這個仇我都是要報的。」
甘氏點點頭:「我理解。」
了虛嘆了一聲:「當初只想着要報仇,也確實是想着想從你這裏得到幫助,但是沒想到,你會用這樣的辦法。如今我才越來越覺得你這個女人的可怕了。我將這事情前三後五的想了一遍,自己都鬧不明白,到底是你幫着我報仇呢,還是我幫着你將礙眼的人處理了。」
&就是互惠互利的事。」甘氏眼裏帶着幾分嘲諷,「你別管我得到幾分好處,你只管看結果是不是你想要的。如果是,你還糾結什麼呢?」
雖說,事情確實就是這麼個道理。但就是又一種給人家賣命,偏還得承人家的人情的感覺。
了虛不跟甘氏磨嘴皮子,只低聲道:「時間?地點?」
甘氏扭頭看向了虛:「後日亥時,梅隴鎮。」
了虛微微沉吟之後,還是點點頭:「好!知道了。」說完,就看着甘氏,「還有什麼要叮囑的?比如,想保下什麼人的命?」
甘氏輕輕搖頭:「我連自己爹娘的命都沒保下,還能保下誰的命?那些人……不過是一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罷了。隨你處置吧。」
了虛嘴角輕輕勾了勾,就默默的退了下去。
甘氏這才反身回了北辰宮,吩咐何嬤嬤道:「你去給雲隱透個信……」
何嬤嬤忙恭敬的應了:「您說,老奴聽着呢。」
&間……」甘氏頓了一下,撥弄着手上的指甲,「後天晚上子時!至於地點……梅南村。」
&天夜裏子時,梅南村。」何嬤嬤又念叨了一遍,就看向甘氏,似乎再問詢甘氏,有沒有聽差了。
甘氏點點頭:「沒錯!是後天夜裏子時,梅南村。去吧。」
何嬤嬤嘴裏念叨着,好似怕忘了一般。直到她走了出去,甘氏才提起筆,拿了小紙條出來,迅速的寫了幾行字,然後將窗戶外面掛着的籠子拿出來,將紙條放好,才將鴿子朝空裏一扔,看着它撲棱着翅膀,隱入了夜色里。
&才是什麼聲音?」林雨桐端着茶,問三喜道。
三喜朝外面看了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像是誰驚飛了夜鳥……」話音還沒落在,外面就想起腳步聲,外面就通傳,說是何嬤嬤來了。三喜就笑:「應該是嬤嬤驚飛了屋檐下的雀兒。」
這個時間,宮裏的屋檐下有什麼雀兒。燕子還沒從南邊回來呢。
這個念頭就在腦海中閃了一下,就被進來的何嬤嬤給轉移了注意力,跟着就丟到一邊去了。「嬤嬤怎麼這個點來?娘還沒歇着?」說着,就朝三喜擺手,叫她去門口守着。
何嬤嬤笑了笑,想到主子的良苦用心,自然不能先叫姑娘知道自己是奉命來透露消息的。於是就道:「主子這幾個累的狠了。挨着枕頭就睡着了。」說着,聲音就低下來,「今兒跟姑娘說的事,姑娘千萬往心裏去。我今兒聽了一耳朵,說是後天晚上子時,梅南村。」
&天晚上子時梅南村。」林雨桐嘴裏念叨了一遍,這梅南村的位置在哪她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應該是緊挨着運河的一個村子。除了京,從通州上船,一路南下。旱路上下手的可能性不大。這說的只能是水路。「我知道了。嬤嬤跟着操心了。」
&天晚上亥時梅隴鎮。」大慈恩寺後山的一個靜室里,明空放了手裏的鴿子,將紙條取出來打開一眼,就微微皺眉。這未免顯得太急躁了。剛出京城就動手,連點掩飾都沒有。
奉茶的弟子不由的問了一句,「不是有老道的人動手嗎?咱們去做什麼?」
明空看了一眼弟子,這弟子是他的心腹,跟文靜的人不搭嘎。這麼些年了,這上上下下不跟他一心的,已經沒幾個了。見弟子出聲問了,他就將紙條遞過去,「她是不信了虛的!」
那弟子湊在燈下,將紙條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就不由的驚叫一聲:「這……這是什麼意思?」
明空將紙條接過來,又把燈罩去下來,拿着紙條湊近燈火,火苗竄起來,那紙條瞬間就化為灰燼,「什麼意思?就是你看到的意思。她對了虛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了虛若是按照之前的吩咐行事,確實朝宗室的人出手了,那麼咱們就靜靜的等着,等到了虛的人疲憊的時候,再上去將他們幹掉。若是了虛生了旁的心思,比如挾持了宗室的人要將她拉下來,那麼咱們就要出手,將宗室的人連同了虛的人一起幹掉。多簡單的事,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弟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我明白這意思……就是心裏突然覺得怕的慌。」
明空的將燈罩蓋上,看着火焰,心也跟着跳躍了起來,「所以說,沒腦子的人就得安分點。你看,面上合作的挺好,但這背後是怎樣的爾虞我詐,一般人就猜不透。她要是不多長几個心眼,早就了虛吃了。再說了,她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別看了虛嘴上恨不能將現在的皇室殺了片甲不留。但要是能挾天子,這樣的事他能放棄嗎?畢竟,了虛如今也知道他不好惹了。跟這樣一個攥不住的人談合作,能獲得多少利益呢?另起爐灶說不得就海闊天空了。」
&說的都對。」弟子深吸一口氣,「反正不管老道能不能殺了宗室所有人,這被殺的和殺人的都得死,是嗎?」這就是這次的任務。
明空聽了弟子的話,嘴裏泛起了一陣苦澀:「你明兒先去打探一下此次南遷的人員……」這裏面有許多是現在不能出事的人,這部分人該怎麼辦?她沒有說。沒有說的意思,就是不用想太多,讓怎麼做就怎麼做。
他長長的嘆了一聲,這些年,他從沒違背過她的話。可這次,這個決心,怎麼就那麼難下呢?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就被甘氏叫了過去。
&室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甘氏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示意林雨桐坐着說話,「他們今兒晚上動身,敢在明天早上就到了通州的碼頭。在碼頭並不停留,舟船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登船就能走。畢竟有陛下的靈柩在,所以我的意思,你能親自去送一程。別叫人說出詬病的話來。」
林雨桐將這時間在心裏一算,今兒晚上動身,明早上船,那麼明晚的子時前後,按照船速來算,還真就剛好是過了梅隴鎮,到了鎮子南邊的一個叫梅南村後的河段附近。看來何嬤嬤聽到的事情應該是真的。本來還想着該怎麼去跟甘氏說出宮的事,不想她就這麼給提出來了。於是忙道:「既然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差最後一步。送先帝的靈柩,我在沿着旱路,再往前送一段。」
她的語氣帶着試探,也沒指着甘氏就真的能答應。可是沒想到的是,甘氏還真就答應了,就見她沉吟了一會,微微的點點頭,「也行吧。走旱路,多跟點人。不用跟着他們坐船,千萬記着……」說着,像是解釋一般的道:「省的叫留守的百官以為你要跟他們一起南遷。」
林雨桐挑眉應了一聲,「那我先歇着去了,晚上還要趕路。」
甘氏還沒說話,外面就稟報議事閣的幾位大人到了。
林雨桐不解的看向甘氏:「這個時候,他們不安排靈柩出宮的事,怎麼過來了?」
甘氏苦笑一聲:「不過是不同意宗室南遷,跟我這裏磨牙呢。你先下去吧。我來應付就好。」
林雨桐出去的時候,跟幾位大人走了個面對面,相互見了禮,林雨桐退到一邊讓幾位大人先進去。她這次抬腿往台階下去,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甘氏的聲音:「……什麼叫朝廷不在了?皇室不在了?只有本宮在,只要雲隱在,只要各位在,這朝廷就在,這天下就在……」
很慷慨!很激昂!聽了就叫人覺得熱血,恨不能大幹一場,成為支撐這江山的國之柱石!
林雨桐朝後看了一眼,甘氏確實也有許多她要學的東西。
睡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時候,林雨桐才起來。美美的吃了一頓,就拾掇拾掇準備出門了。這一次,是不帶三喜的。宮門口,文采牽着馬等在一邊。
&下!」文采低聲道:「人都已經到齊了,在城門外候着呢。」
林雨桐點點頭,翻身上馬:「那就走吧!」
宗室中好些人,為了不耽擱上船,白天的時候就陸陸續續的出了城了。想早一步在船上安置。畢竟狼多肉少,船少人少,想上船想有好位子,可不就得佔個先嗎?
而今兒晚上,主要是重要的宗室帶着永康帝的靈柩,該有的禮儀總得走個過場。
騎着馬,朝拉着靈柩的馬車行了過去,瑜親王這次對林雨桐沒有好臉色。親孫子死了,連個好好安葬都不能。要不是林雨桐將那位子讓給孫子,他何至於就這麼去了。
因此見林雨桐過來,劈頭蓋臉的就道:「看來當初沒叫你記在宗譜上,算是對了!對陛下沒有一點孝心……」
&啊!」林雨桐打斷他的話,言語難免刻薄了些:「陛下喜歡有孝心的,那想當孝子,又有孝心的,不是被先帝召喚了去了嗎?瑜親王府的家教果然是好,要不是您將孫子教導的如此純孝,陛下怎麼看得上呢?」
瑜親王幾乎氣的一個倒仰。這不是新傷口上撒鹽嗎?
林雨桐心裏有事,沒時間跟他磨嘰,下馬就坐在載着靈柩的馬車的車轅上,只等着啟程。
文采跟在她邊上,低聲道:「後面緊跟着的是皇后的鳳輦,再往後是大長公主府的馬車……」
&林雨桐朝後看了一眼,「分出一隻眼睛盯着他們。」
文采不明白這位的意思,但還是應了一聲,她叫做什麼,自己就做什麼。
林雨桐坐在車轅上,也不懂這些禮儀程序,只靜靜的等着。看着前後打着白幡,又是紙紮,整個車隊來來往往的,都是穿着孝服的人,燈籠用白紗糊的,上面貼着白紙,白紙上寫着大大的『奠』字。夜色深了,這在風中搖曳的白燈籠,瞧着總叫人覺得心裏發寒。
白天是不敢走的,就怕擾亂人心。可這事哪裏能掩蓋的住,京城裏只怕也都傳遍了。林雨桐拍了拍棺槨,永康帝這個皇帝做的,真是有些悲哀,就連死了,都不得消停。如今的人,都講究個死後哀榮,可他一個帝王,活着也就那樣了,死了也當了一回棄城而逃的糊塗君王。他這輩子做的最錯的事,就是不該招惹甘氏。也不知道,他那些日子躺在棺材裏死不了也出不來的時候,心裏都在想着什麼。
她這麼亂七八糟的想着,車隊就動了。
官府清道淨街之後,是沒有百姓隨意走動的。兩旁只有五城兵馬司的人,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站着,就怕發生個意外。
出了城,文采跟林雨桐打了一聲招呼,就脫離了隊伍。
林雨桐則毫不避諱的靠在棺槨上,裹着大氅,將自己給包嚴實了,後半夜的時候扛不住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雖是睡的不踏實,但也比硬挨着強些。天微微還不亮的時候,就到了碼頭了。請靈柩上船,就有人擺上供桌。林雨桐跪在一邊,看着靈柩被安置在船上,這才起身。
隨後,就是站在一邊,看着眾人上船。皇后和大長公主一家,都上了載着靈柩的船。其餘的人,就亂糟糟的,也看不出什麼。猛地一扭頭,就見人群里,金守仁正指揮着人往船上搬行李,而他的邊上,是齊朵兒。有個抱着孩子的,林雨桐還以為是元哥兒的奶嬤嬤,卻不想等看到正面的時候才發現,那個有些發福的抱着孩子的,一身下人打扮的,是林雨枝。
見林雨桐看過去,林雨枝眼睛亮了一下,想過來,似乎又在忌諱什麼。
林雨桐就將頭扭過去不看,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自己看不破,誰說也沒用。
場面亂糟糟的,欽天監算出來的吉時馬上就要到了。時辰一到,上不去的就走不了了。
等太陽躍出來的時候,幾十艘亂糟糟的船就動了。
&下!」文采牽着馬站在身後,「咱們的人都已經動了。」
林雨桐翻身上馬,打馬從碼頭離開,順着跟運河平行的路,追着船而去,「咱們得利索點,得趕在子時之前到梅南村。」
&間上來得及。」文采跟林雨桐並駕齊驅,「馮源和姜中兩位將軍帶着的都是精銳,溫家的女將伸手也不凡,他們昨晚就繞路趕去梅南村了,今兒天黑前,一定能趕到。」
可是旱路畢竟不如水路快。水路走的是直線,旱路七拐八繞的,時間很緊迫。
路上沒來得及吃東西,都是隨手買點乾糧,抽空往嘴裏一塞就完事。即便是這樣,等天黑下來,才趕到梅隴鎮。
&個梅南村估計不大,咱們的人估計也買不到吃的。」文采指了指一邊的饅頭鋪子,「要不屬下去買點饅頭包子烙餅什麼的……」
林雨桐搓了搓臉,扔了一荷包金豆子過來:「有多少咱們要多少。快去快回。」她這會子倒是真的不是很着急了。按照時間算,船隊還有一個時辰左右,大概是亥時前後才能到達梅隴鎮。而那個時候,自己怎麼也該趕到梅南村了。
正想着,文采就過來了。馬上的褡褳本就不小,他就整整買了兩個褡褳的吃的。得有一百多斤的樣子。
林雨桐接過一個,放在馬背上,「行了,差不多夠吃了。」
文采將自己手裏的褡褳放置好,就趕緊上馬,遠遠的聽見一個粗糲的聲音在問饅頭店的掌柜:「買饅頭,有多少要多少。」
又聽那掌柜的道:「對不住客官,剛賣完。」
&完了?」那人明顯的愣了一下,「一點都沒了?」
&個買饅頭的客官還沒走,要不你去問問,看能不能勻點出來。」那掌柜的說着,就伸手朝這邊指過來。
那買饅頭的漢子也跟着看過來,林雨桐就道:「趕緊走吧,省的糾纏。」
文采應了一聲,打馬就走。
林雨桐朝後看了看,卻見那漢子已經不見人影了。她有些奇怪的問文采:「這個點了,誰跟咱們似得,買這麼多饅頭做什麼?」
文采愣了愣,「總不至於跟咱們一樣,半夜幹活吧?」
林雨桐心裏咯噔一下:「咱們快走,儘快趕到梅南村。」
文采心道,難道她懷疑剛才那買饅頭的也是急着往梅南村去的。難道今晚要伏擊的就是這麼一夥子人。
等到兩人到了梅南村,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以後了。
&時了?」林雨桐一下馬,就問等在一邊的姜中。
姜中騷包的從懷裏掏出懷表,湊近有火摺子照着看了看,才回道:「還差一刻鐘就亥時了。」
還好!還好!時間還早!過了亥時,才是子時!時間還算充分。
&差一個就是亥時了!」梅隴鎮外的河邊林子裏,明空看着夜色里猶如銀子流淌的河水,叮囑道:「都打起精神,給我盯住了。」
後面響起應答聲。緊跟着,就陷入寂靜。
夜裏的風大的很,船順着水而下,遠遠的就等看見船頭掛着的白燈籠。越來越近了,眼看就到了跟前了,突然,河對面猛地就亮起了火把,緊跟着,船像是受到指揮一樣,全都毫無徵兆的就停了下來。
明空的弟子輕聲道:「跟咱們得到的消息一樣,船果然在這個地方停下來了。」
這是當然!老道費了那麼多心思,船上的船夫只怕都是他們的人。
&細看着。」明空一眨不眨的看着河上的動靜。
不大功夫,河對面出現一條船,朝大船靠近。船上的人都舉着火把,倒也能叫人看個分明。
&是沒打算殺人吧?」弟子輕聲問了一句。
明空點點頭:「要想殺人,光是船上的船夫放把火,這些人就都跑不了。如今沒有動靜,那麼只能是……了虛真的打算挾天子了!」
話音才落,就見河上亮起了許多的火把,而這些舉着火把的人,都坐在小船上。這船不大,一個小船也就能載四五十人,可這十多艘船,人數就不算少了。一個個手裏拿着刀,順着大船上拋下來的繩索往上攀爬,轉眼,就都棄了小船,登上了大船。
明空看着站在一艘大船的船頭,一身黑衣身形有些消瘦的了虛,輕輕的說了兩個字:「放箭!」
箭頭上帶着火磷,射出去後火光四射,落在船上,一見風,四處都起火。
頓時,尖叫聲四起!
而林雨桐跟着眾人往肚子裏塞了兩饅頭之後,就藏在河邊的梅樹林裏,靜靜的等着。她朝河對岸看了看,問馮源道:「對面什麼情況?」
馮源低聲解釋:「這一片的地形我看過了。河對面就是一大片河灘地。人不能靠近,船就更不可能靠近了。所以,那裏沒有藏人的可能!」
林雨桐皺眉,扭頭問姜中和黑玫:「周圍你們確實都好好看過了?」
姜中似乎覺得林雨桐小看了他,不服氣的道:「咱老薑也是沙場上的宿將,連斥候這點差事也做不好?我敢拿腦袋擔保,除了咱們,這裏沒藏什麼人?」
黑玫也道:「我叫兩個姐妹去挨家挨戶的問過了,村里沒什麼外人來過。」
林雨桐掐算着時間,「這都到亥時了,怎麼可能還沒到?哪裏出了意外了?」
&不是情報錯了?」馮源直接問了一聲。
&會!」林雨桐直接道。何嬤嬤在甘氏身邊,只要不是她聽錯了,怎麼可能出問題?再說了,以何嬤嬤的性子,要是沒聽清楚,又怎麼會貿然的告訴自己。至於說騙自己,就更談不上了。沒道理嘛!
正想不明白,就聽文采喊了一聲:「您看那是什麼?」
林雨桐抬頭,就將河面上順水飄來幾個黑點,「是人?還是別的東西?」
姜中卻已經朝上游跑過去看了,不大功夫,就喊道:「奶奶的!哪裏來的這麼多小船?上面一個人都沒有!」
林雨桐面色一變,這還真是情報錯了。
正想不明白,就聽黑玫喊道:「那是什麼>
林雨桐抬頭,就見一艘艘火船順着河道快速的漂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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