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
滿府上下聽聞了王熙鳳正經要抬舉平兒的事。無有不驚詫的。
這日,林雨桐陪着林黛玉在賈母的屋裏。就聽賈母道:「我看着,這個月的二十就是個好日子。正經的擺了酒,請了戲。才好。」
王熙鳳點頭笑道:「這個好。我替平兒謝謝老祖宗了。」
&兒怎麼不見。」賈母抬頭問道:「倒巴巴的叫你來道謝。」
&說不是呢。」王熙鳳一笑,道:「跟璉二混了這麼些年了,如今倒扮起了新娘子。且羞得不好見人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見王熙鳳果真沒有半點勉強,心裏無不嘖嘖稱奇。
說笑了一會子,王熙鳳的視線往薛寶釵身上一覷,猛地道:「不好,這二十一不是薛妹妹的生辰嗎。雖不是整生日,但卻在及笄之年,是個大日子。衝撞了如何是好。」
薛姨媽笑道:「不礙事,正好沾沾你們的喜氣。」
王熙鳳心裏一笑,納妾算的哪門子喜事。也不嫌棄忌諱。
賈母聽了就道:「那我就拿出二十兩銀子來,給寶丫頭做生日。」
王熙鳳對着賈母笑:「您老的這銀子擱在庫里只怕都霉爛了。只一徑的給寶玉留着。我們這些屋裏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是親的。橫豎將來您老上五台山,總不至於叫寶玉他一個人抬不是。好歹將您的金的銀的圓的扁的,拿出來給我們瞧瞧。」
&賈母啐了她一口,「你們且聽聽她,跟我犟起嘴來梆梆的。不說孝敬我,只一味的想着算着我呢。」又笑罵王熙鳳,「你可曾見過你婆婆犟嘴。」
&婆婆也偏心您那心肝寶玉。」王熙鳳看了邢夫人一眼道:「我能找誰說理去。如今我這說的是正經的道理,反倒都覺得我不對了。」
雖是當笑話說的,可誰心裏沒有一杆子稱呢。
這些年,不說老太太的嫁妝梯己,也不說當了幾十年的主母,管家理事裏面的油水。就說這些年人情往來,凡是孝敬老太太的,老太太都自己收着呢。只林家孝敬的,就不是小數目。
邢夫人對王熙鳳的這番話是贊同的。就寶玉是您的孫子,那賈璉才是正經的長子嫡孫呢。
賈母只做是笑話,哈哈一笑,就過去了。再不提。
王夫人就看了王熙鳳一眼,心道,這是心裏有事了。再想起王熙鳳每每推脫着不管事,就覺得這是在拿捏了。她心裏一笑,難道離了你,一家子還不轉了不成。
於是就道:「鳳丫頭這些日子顧着大姐兒,如今這家裏的事,倒退了一層。我如今年紀大了,越發的沒精神……」
賈母就對薛姨媽笑道:「再沒見過當着婆婆的面說自己年歲大了的。」
薛姨媽笑道:「未嘗不是老太太慈愛的緣故。」
王熙鳳就笑道:「離了我這王屠戶,也不能叫大家吃那帶毛豬。大嫂子難道管不得,幾個姑娘也大了,合該歷練歷練了。」
林雨桐差點笑出來。這王屠戶說的可不止是她自己,難道王夫人不姓王不成。又偏偏接在了王夫人說了自謙的話之後,越發顯得回味無窮。偏大家只道這王熙鳳往常說話粗鄙慣了的。誰也沒往其他地方想。就是王夫人也只皺皺眉。
叫姑娘們跟着管家,這對三春來說,自然是好事。探春若有所思的看了王熙鳳一眼,就低下了頭。
如今可是賈家正盛的時候,王熙鳳的退出,倒沒覺得是滑頭的舉動。
賈母就道:「如此,就叫珠兒媳婦帶着三個丫頭管着吧。」又對王熙鳳道:「你也別一徑的想着躲懶。你管了這許多年,哪裏說離手就能離手的。少不得有事還需你出面調停。」
王熙鳳笑着應了。這些事,平兒就能料理。她自己空下來的時間,才是要正經的經營她自己的產業。
說了一會子笑話,林雨桐就帶着林黛玉往回走。
林黛玉嘆道:「璉二哥哥只怕是傷了二嫂子的心了。以前她那般的霸王,我卻覺着好。如今她大度起來了。我這心裏反而有些心酸,心疼了。」
林雨桐笑道:「所以,男子一旦多情,他就絕不是一個好選擇。」
林黛玉如今大了,越發知道姐姐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只埋着頭不說話。
林雨桐也不強求。
回了家,安排了家事。就見林雨楊風風火火的回來了。
林雨桐看了看天,「今兒還早,怎麼就回來了。」
&親要回京述職了。」林雨楊笑着道。
&真。」林雨桐蹭一下站起來道。
&經定下來了。不過那也要在三個月之後了。」林雨楊扶着林雨桐坐下。
&回來人都說父親身體還好,我這心裏就是不能踏實。」林雨桐說着,就叫丫頭通知黛玉。
不一時黛玉就急匆匆的過來了,眼圈紅着問林雨楊:「哥哥,當真麼。」
林雨楊嘆道:「真的。但你好歹別哭啊。這高興了哭,不高興了還哭。難怪你養不胖。吃的那點東西全化成淚,哭沒了。」
林黛玉『噗嗤』一笑:「哪個哭來着。不過是沙子迷了眼。」
林雨楊無奈的笑笑,又對林雨桐道:「這事咱們知道就行了,暫時別聲張。要不然賈家能嚷的半個京城都知道。」
&林雨桐點點頭,道:「不過咱們家,合該叫人收拾了。」
&平盯着呢。屋裏天天有人清掃,跟主子在的時候一樣。」林雨楊笑道,「這兩年,我的那些同窗朋友,我不方便帶到賈家來,還不是在咱們自家招待的。一個月有半個月,我都會回去轉一圈。或是圖個清靜,或是招待朋友。家裏的下人哪裏敢作亂。」林雨楊笑着說道。
&對。」林雨桐也就不操心了。如今林雨楊已經正經的頂個大人用了。外面的事情,她現在操心的越來越少。他有了功名之後,沒人再把他當成孩子看待。
卻說王熙鳳的院子,平兒正不自在,對王熙鳳道:「這事,奶奶該是跟我商量的。」
王熙鳳笑道:「你顧忌着我,我哪裏不知道你的情分。放心,你的奴籍已經消了。我還能對你非打即罵不成。」
平兒還要再說,王熙鳳就道:「你好好的置辦兩身衣裳去。可別再絮叨我了。」
平兒回到自己房裏,還是覺得隱隱有些不安。
這府里的丫頭,多與平兒交好。
陸陸續續的過來,給平兒賀喜。送的物事也不過是自己的針線,或是一個戒指,或是一根簪子。好歹是一份心意。
鴛鴦就道:「你那主子要是突然變了性子,我再是不信的。只不知打的是個什麼主意。」
平兒搖搖頭:「再不能是不好的心思。她如今,對人倒越發的和軟了起來。」
鴛鴦笑道:「人的性子是定了的。哪裏就能瞬間頓悟了呢。你也別傻的只一味有她。你說你,既然她肯放了你良籍,你只出去了。找個本分的人,過那正經的日子去。正頭夫妻你不做,倒真真的當起了姨娘來了。你要不信,如今去求了要出去,你看你那主子是不是更看得上你。」
平兒只垂着頭不說話。
鴛鴦就啐了她一口,「說到底,你還是惦記着人家的男人的。是我,我就從心底先看輕你兩分。」
正說着話,就聽見外面有小丫頭招呼襲人。鴛鴦就起身道:「她來了,我就該走了。」
這話叫平兒更加的尷尬了起來。襲人看見鴛鴦,還挺高興,本打算好好說會子話,誰知鴛鴦點點頭,就道有事要先去了。
平兒拉了襲人笑道:「別理她。她就是那性子。」
襲人勉強一笑,本來平兒的事,讓她很高興。看到了平兒的今天,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明天。叫鴛鴦這麼一攪合,這點喜意也就去了。
轉眼到了這日,一大早,王熙鳳就叫了人給賈璉和平兒送了禮服過去,極為喜慶的銀紅色。真是給足了平兒臉面。
不用拜天地,但也收拾了喜房出來。賈璉在外面招呼男賓,內院也就賈家的女眷在一處樂一樂。王熙鳳臉上的笑意毫無暇眥,接了平兒奉上來的茶,穩穩的接了。
整個過程沒出半點差錯。
一天熱熱鬧鬧的過去了。讓人將喝醉的賈璉送到了喜房裏。只王熙鳳一個人坐在屋裏,眼淚到底留了下來。
今兒之後,她跟賈璉的夫妻情分,真的就算是走到頭了。她幻想過賈璉會拒絕,但賈璉沒有。幻想過平兒或許會出去,她也沒有。她把給平兒準備的莊子田地的地契拿出來看了看,又收拾到暗格的匣子裏去了。
第二天,王熙鳳還是以前的王熙鳳,她爽朗的笑着。時不時的逗逗趣。只家裏的事,再不沾手。真有問的,她都一徑的推給平兒料理。
薛寶釵是今兒的壽星。坐在賈母身邊。
林雨桐心裏笑着,虧得她的好涵養了。今兒這席面的成色,可不如昨天賈璉納妾多了。
而且,她就算再沒有見識,姑娘家的及笄禮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吧。連個最基本的程序都沒有。就是吃酒看戲。這戲班子還是家裏養的。半點銀子都不曾多花。
林黛玉早就聽姐姐掰扯過這裏面的事情,也覺得要是換成自己。當真就面子上下不來了。如今的林黛玉,做生日又不需要賈家。哪一次不是林雨桐操辦的體體面面。林如海打發人從江南特地的送生日賀禮過來。別說二十兩銀子,每年二百兩都打不住。這還都只是散生罷了。
不比則罷了,一比起來,就愈發顯得寒酸了。
戲台子上的戲還就是挺熱鬧。偏林雨桐聽的只打盹。要不是林黛玉在一邊細細的講解,她早睡過去了。
兩姐妹正說的熱鬧,就聽寶玉道:「寶姐姐還真是無書不知。」
林黛玉眉頭一皺,道:「這是什麼話。天下誰敢當得起無書不知。」
她倒真不是有意挑薛寶釵的不是。而是最近讀書讀的魔障了。越是讀書,越是鑽研,越是覺得自己無知,越是覺得這世上的知識如瀚海。猛地聽了這話,自然要駁上一駁的。她又素日裏與寶玉說話直爽慣了,道:「你這一通說,人家還道薛姑娘輕狂。殊不知這都是你往常不讀書的緣故。沒顯出別人的好來,倒把自己的無知給漏了出來。」
寶玉見黛玉跟他說話,哪管她說的是什麼。只一味的高興:「妹妹如今倒越發的有見識了。」
只那史湘雲不服氣,突然道:「你們只別顧着說話,且瞧瞧那台上的小戲子像誰。是不是跟林姐姐有幾分相似。」
眾人本來聽着她們說話,原沒注意,如今一聽,可不打眼一瞧,倒有幾分肖似林黛玉。可這話誰敢說出來啊。只道這史湘雲嘴上沒把門的。一品大員的嫡女,也敢拿來比戲子。
賈寶玉忙向史湘雲使眼色,薛寶釵只抿嘴一笑。
王熙鳳心說,你就等着林家大姑娘收拾你吧。
林黛玉氣的直抖。林雨桐雖然防着這一出,沒想到她還真敢。臉上的笑容倒是變也不曾變。
只重重的放下了手裏的杯子,那戲台上頓時就安靜了。
林雨桐笑着叫那唱戲的過來,笑道:「難為你能學出幾分味道了討人喜歡,賞她五十兩銀子。」又扭頭對賈母笑道:「這個唱戲的丫頭,只不能給府里了。我得厚着臉討到林家才成。」
那戲子馬上就跪下來。磕頭不止。
林雨桐道:「你只別怪我,要怪就怪那眼睛尖厲的人吧。」
那戲子看着史湘雲的眼神,只恨不能吃了她。
眾人還不解,但賈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鳳連同薛姨媽都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有一等那浪蕩子,若是知道這小戲子有幾分大家小姐的樣貌。還不藏了齷齪的心思做耍。
林雨桐在揚州的時候,就聽說過這事。只那小姐身邊的丫頭多嘴,說是哪個戲班子的戲子與自家姑娘有幾分肖似。轉眼那戲子就被人捧起來。只拿來她來當那小姐耍樂。那姑娘的未婚夫知道了這樣的事,馬上退了婚。那姑娘也就投了井。
要不然,也不會家家都將自家的姑娘藏得嚴實了。
當初看書的時候,只覺得史湘雲多嘴多舌。可真的在這樣的環境中,才知道這可能只是因為嫉妒而脫口而出的話,有多麼的惡毒和傷人。
賈母后知後覺的想到了這一層,當即臉就黑了。對林雨桐道:「可是多虧你對你妹妹的一片心了。這丫頭你領着去吧。」
林雨桐笑着起身,拉了林黛玉的手,就要往回走。臨走她對賈母道:「我會將此事告知家父。我想,這些事,還是叫家父跟史家侯爺說吧。」
說完,再不停留。
這賈家真是叫人噁心。剛才就只王熙鳳看了自己一眼,要不是自己攔了王熙鳳,可能也就她會給她們姐妹說話了。
那小戲子跟在身後,不敢多話。
林雨桐瞥了她一眼道:「以後,你就叫曲兒。留在我屋裏伺候。放心,林家不是那等狠心之人。如今你年歲尚小,扮相上有幾分神似。但等人長大了,都會變得。倒時再做打算不遲。總比你一日日的在台上供人取樂強些。」
雖說這些從小學戲的孩子不好教,但橫豎年紀小。就算學不好,只拘在院子裏,也惹不出亂子來。
&曲兒遵命。」
林雨桐心道:還算機靈。會看人眼色。知道怎麼選擇才是最好的。
林黛玉回到院子,只哭的在林雨桐身上起不了身。那麼些姐姐妹妹,竟是沒一個人為自己出頭的。連寶玉和外祖母都沒有。還是姐姐,能替自己說話。
林雨楊在外院聽下人稟報了事情,當即就黑了臉。叫了平嫂子來,道:「你去選些戲子來,只要跟那史家的姑娘有相似地方的,找幾個來。咱們養着,給二姑娘取樂。」
平嫂子應了一聲。
林雨楊這才起身,朝內院去。
&了別哭了。」林雨楊就道:「這委屈,哥哥給你找回來。」
&又不是為這個傷心。」林黛玉道:「原是不知道厲害的,姐姐後來一說要了那小戲子回來,我就有幾分明白了。可姐姐處理乾淨了,那也就罷了。雲丫頭是有些小性子,但她萬萬想不到那深一層去。要真是知道,她再不敢說那樣的話。我只傷心外祖母跟……」
說着,就收了聲,再也說不下去。
&這就是糊塗話。」林雨楊道:「要你這樣子當了官,世間還不早亂了。那無心之人殺人,就不是過錯了嗎。還有老太太和賈寶玉,她們叫你傷心了。可你是賈家的親戚,又不是人家家裏的姑娘,你的名聲,於她們家有什麼妨礙。那史湘雲還是老太太娘家的姑娘呢。雖然心裏對你更親些。難道老太太還能為了你不認娘家。不過是當做孩子的玩笑話。活了稀泥也就罷了。還想怎麼樣。這事你也別管了。只看賈家是個什麼態度,要是送了史家的姑娘回去,並且告知了史家。史家也上門道歉了。咱們在大面上就算了。要是還想一味的和稀泥,只當咱們是孩子哄。咱們就家去。父親能回京述職,估計大兇險已經過去了。咱住自己家去。」又對林雨桐道:「本來我打算現在收拾東西就走的。可要真不給賈家機會,以後他們倒佔了幾分理,顯得咱們一味的不饒人。不如忍耐一二吧。這兩天只閉了門,誰來都不見。」
林雨桐心裏一喜:「這個……倒也好。」
林黛玉一愣:「咱們真的就這麼回家去。」
&不得啊。」林雨桐問道。
&有!再沒有捨不得的。」林黛玉說着,眼淚又下來了。
林雨桐將帕子遞給她,「擦把臉,瞧你那出息。橫豎家裏有我們在,還能叫你受了委屈不成。」
卻說自打林家姐妹走了,這場戲也就散了。
史湘雲雖知道事情大了,但也想不明白,不過是姐妹們之間偶爾的玩笑拌嘴,怎的就這般收場了,心裏有點委屈,也有點懼怕的。
她吩咐翠縷:「你去收拾東西,咱們家去。別在這裏看人家的臉色。人家是千金小姐,咱們史家也不是那無名無姓的人家。」
這話賈母卻是認同的。也覺得林雨桐做的有了太咄咄逼人。事情已經了了,連後續可能出現的事端都堵住了。一家子親戚,當做玩笑也就過去了。就道:「你也別再混鬧了,明兒去給你林姐姐道個歉。聽老祖宗的,你吃不了虧。」
史湘雲心裏一松,臉上懵懂中帶着不樂意,但還是點點頭。
賈母嘆了一聲,道「就沒一個省心的。」想着親自寫封信給林如海,且讓他看在自己的老臉上,別跟自己的侄兒說什麼了。自己將湘雲接來教養,兩個侄兒都是不樂意的。如今卻出了這樣的紕漏,倒叫自己坐了蠟。
賈寶玉跟着史湘雲到了內室,就道:「林妹妹向來愛多想,你怎的說了那樣的話。」
&是大家小姐,只玩笑不得。」史湘雲冷笑道:「人家丫頭長得像她,都成了罪過。這是什麼道理。」
賈寶玉跺跺腳,只想到林黛玉走的時候的神情,嘆了一聲,起身往菊芳院去了。
菊芳院哪裏是他說進就能進的。被婆子們攔着,他又不敢像是對待自家的下人一般的對待林家的。
一想到林黛玉回去還不定怎麼傷心,只覺得坐立難安。
第二天,林雨桐聽見下面的人來稟報,說是鴛鴦帶着史湘雲帶道歉了。身邊還陪着賈寶玉。
林雨楊冷笑一聲,道:「你去回了那個鴛鴦。就說,道歉不用了,我們一會子去給老太太請安。」
那婆子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林黛玉眼裏閃過黯然,還真叫哥哥姐姐料到了。賈家壓根就沒當一回事。她起身道:「我回去看着她們收拾東西。」
林雨桐點點頭。等林家來接的馬車到了,只叫下人裝車。林雨桐和林雨楊才帶着黛玉,起身往賈母的院子去。
賈母再是想不到林家要走的。她笑着道:「我就知道你們都是大度的孩子。姐妹們一處說說笑笑的。別真惱了才好。」
林黛玉低着頭,一字都不說了。
賈寶玉想湊上去說話,卻被幾個丫頭擋的嚴嚴實實。他求助的看向紫娟,卻見紫娟迴避了他的眼神。
林雨桐對賈母的話不置可否,就道:「我們過來,就是跟老太太辭行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這就能動身。家裏實在是沒有人照看不成。那幾年楊哥兒小,還不能頂門立戶。如今也大了,又有功名在身。再不能賴在親戚家。實在是不像樣子啊。家父也是這個意思。」
她相信林如海是極為贊成的。林家的臉面可不能丟。
賈母有些錯愕,這一點先兆都沒有,說走就要走。可見是對她處理昨天的事情不滿了。
王夫人想起宮裏元春的囑託,心裏一急,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們受了委屈。可哪裏就能讓你們帶着委屈走呢。」
林雨桐笑道:「二太太說笑了。老太太說是玩笑,那就是玩笑。但我剛才的話卻是真的。本也打算過了薛家姑娘的生辰就走的。楊哥兒大了,家裏有男丁在,也是不怕的。」
王熙鳳低着頭,一句也不多說。人家又不是沒有自己的家。再說,她了解林雨桐,最是個言出必踐的人。
賈母收回心神道:「我只疼你們母親一個,看見你們我心裏才好過些。如今這猛地一走,可叫我如何是好。」說着,只揉了心口疼。
林雨桐心裡冷笑,她就知道。這裝病是最好的手段。
林雨楊則笑道:「要不我一會請靖海伯帶我進宮,去跟皇上要幾個太醫來,瞧瞧老太太的病。這心疾耽擱不得。」
那當然不行。可不成了她拿病轄制晚輩。
&太太只是猛地聽說了你們要走,心裏捨不得罷了。」王熙鳳扶了賈母,扯了扯衣袖。算是給了賈母一個台階下。
賈母喘了口氣,嘆了半天才道:「罷了!離的也近。往後我打發人接你們來,可不許推脫。」
林雨桐笑着點頭:「這是自然。剛還要說,請您將院子還給我們留着。打發人照看好。」
賈母這才露了笑模樣。
只賈寶玉卻心裏頓時覺得失了一角,空落落的害怕。哭道:「林妹妹好好的在家住着,何苦家去。」
說着又求着賈母:「老祖宗,留林妹妹家裏住着吧。姐妹們一塊說說笑笑,豈不快活。她走了,留我這孤魂野鬼在這裏做什麼。」說着,又流着淚看黛玉,「妹妹端是心狠。打從你來,咱們什麼時候不是一處。這兩年妹妹大了,越發不肯理人了。如今竟是要走。這一家子,上到老太太,太太,就是我們這些人,哪個不是疼你的。你這說走就走,一點徵兆都沒有。我只做白認識了你。」
林黛玉氣的直抖:「哪個對我好我自是記得。你也休要拿這話來渾說,我什麼時候跟你在一處了。你張口就說胡話的毛病多早晚才能改了。」
史湘雲看的面色都白了,要是林家一走,這罪過就真的大了。她思量着自己也常說叫翠縷收拾包袱的話,可也沒真的走過。原想着這不過是林家說來轄制人的。林家要真想走,什麼時候走不得。不過是叫自己低頭就罷了。
這般想着,越發覺得自己委屈了。也跟着哭起來,「還是我走吧!我是那沒根沒基的丫頭,原就不該跟人家千金小姐開玩笑的。我也不是愛轄制人的……」
林雨楊懶得看她們演戲,冷冷的瞥了一眼史湘雲,道:「老太太,這就告辭了。」
說完,拉了姐姐妹妹轉身就走。
賈母恨不能縫上史湘雲的嘴。
林雨桐心道,可算出來了。不想,前面突然喧譁了起來。說是宮裏來了旨意。
這原是不關林家的事的。卻不料元春不知道抽的什麼風。說是要叫賈寶玉以及三春,連同薛寶釵、史湘雲、林雨桐、林黛玉一起住到大觀園中去。
林雨楊氣的臉都白了。可這賈元春如今的身份卻是君。連推辭都不能。
林雨桐心說,果然。這進了紅樓,似乎就有躲不過的宿命一般。
賈母心裏只念阿彌陀佛,這旨意來的太及時了。賈寶玉馬上喜笑顏開,對林黛玉道:「我跟老祖宗留不住你。如今娘娘的話,你卻是不能不聽的。」
林雨楊拳頭攥緊,氣的直喘氣。當林家的女兒是什麼。跟外男同住一個園子,名聲還要不要了。
林雨桐拉了林雨楊一把,搖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宮裏的旨意一出,這場事端只能以鬧劇收場。
林雨楊回了菊芳院就道:「我出去想一想辦法。實在不行,叫張家來接。咱們去張家住幾個月,父親也就回京了。父親回來,面聖的時候,跟皇上說一說裏面的難處。」
林雨桐嘆了一口氣道:「也只能如此了。」
大觀園確實修的好。但林雨桐只是以一種游景區的心態看的。景區再美,也從沒想過在那裏安家啊。
林雨楊出了門,沒去張家,反倒去了靖海伯府,找聞天方商量。兩人如今倒是相處出情分了。況且,聞天方嘴上不說,心裏對皇上有意撮合他跟姐姐親事的事頗為上心。他也無意識的將早些年姐姐曾經拋頭露面的事說給他聽過。這本就是兩廂情願的事。若是人家介意,就此拉到。沒想到他話里話外對姐姐倒多了幾分欽佩。林雨楊這才認真觀察了這個人。越相處越覺得這人配得上長姐。父親似乎也沒有反對的意思。如今,出了這一碼事,倒是得先找一找他商量才是。
聞天方還真不知道這事,初一聽說,只覺得分外荒唐。想了想道:「你姐姐也快要及笄了吧。」
&是呢!」林雨楊搖搖頭,很是無奈的樣子。這般大的姑娘了,名聲最緊要。
聞天方眼神一閃,道:「你先回,這事我進宮去說。」
林雨楊不想他答應的這般爽快,忙高興的應了。
聞天方送走林雨楊,就直接進了宮。
皇帝還有幾分詫異,笑道:「今早才走,怎麼現在又回來了。」
聞天方不答反問:「皇上可還記得要給臣做媒的事。」
皇帝一愣,想起是有這麼一碼事。說的是林如海的長女。後來林如海的摺子裏還帶過一筆,並未有反對的意思。想起這兩人共事過一場,對這聞天方的人品性情能力,林如海肯定是知道的,也必然是滿意的。這樣的乘龍快婿,多少人都求不來。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林如海最初也是擔心這聞天方的命格的。畢竟一輩子就這三個孩子了,一個他也損傷不起。但是後來,每月從京城裏送來的水,不管打着什麼名目。雨水,露水,雪水。等等不一而足。其實味道都是一樣的。他不可能喝不出來。而且自從喝了這水,自己的身體一日一日康健了起來。暗疾也不醫自愈。他就知道,這閨女的來歷不簡單。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也算是林家的機緣。再說那長相,像足了自己的母親,那就是自己的親閨女無疑了。這事他誰也不曾說過,這輩子也不打算問了。
這樣的異人,想必沒有什麼命格是壓不住的。這門親事,倒覺得也好。
皇帝看了一眼聞天方,笑道:「怎麼,想着娶媳婦了。」
聞天方只苦笑,「特來求皇上賜婚的。」
皇帝點頭笑道:「不管是什麼原因,能叫你來求賜婚的旨意。這都是好事。朕哪有不應的。你回去等着吧。」
聞天方這才謝了恩,出了宮。
皇帝等聞天方走了,才打發人去問,「看看是出了什麼事。」要不然不可能等不了兩個月,等林如海進京之後再說。
一會子就得了消息。原來問題出在賈元春身上。
皇帝眯了眯眼睛,冷哼了一聲,道:「越發輕狂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林雨楊心道事情很快就有結果了。不想前腳進門,後腳賈家的人就來請,說是宮裏下旨意了,是給林家的。
林雨桐看了林雨楊一眼,不是去張家商量了嗎。怎的把聖旨請來了。
林雨楊心道不好。鬧不好是聞天方這人趁火打劫啊。
果然,聖旨是賜婚的聖旨。將林雨桐賜婚給了靖海伯。並令其回家備嫁。
別說賈家的人,就是林雨桐都懵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太突然了。沒有絲毫準備啊。
賈家自然是高興啊。這靖海伯可是實權。如今的爵位早不是賈家能比的。這可是又多了一層好親戚。
賈母拉着林雨桐的手,直道:「我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林雨桐嘴角僵硬的翹起。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王熙鳳是真的是高興,忙替林雨桐解圍,「大姑娘正羞着呢。先放人家回屋子去偷偷的樂吧。」
眾人都笑。林雨桐趁機趕緊出來。
她這會子心跳的還很厲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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