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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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暢沒有第一時間被宣召進去,而是在侯見處靜靜的等着。
跟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吳春來,招了個小太監在一邊伺候着茶水。他今兒沒吃早飯,昨晚的宿醉頭還有點疼,要是能喝點熱水當然是最好的了。但是滾燙的茶水到了嘴邊,他又放下了。
在宮裏誰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要是想要入廁怎麼辦啊?
將事情辦砸了一次就夠長教訓了,再來一次,他就只能一頭去碰死了。
他坐在這裏,盯着珠簾的另一邊,皇上正在見人,一個他也認識的人,王平遙。
這老傢伙還真是愈老彌堅了,聲音了透着沉穩,語調慷鏘有力。
「……老夫還是不習慣北地的氣候,對故土,人總是難捨的。能在南地有立足之地即可,再不敢做他想。王家乃是世家,天下蒼生在王家眼裏也絕不是等閒。大明氣數已盡,皇上秉承天道,老夫心中感佩。王家自會協助皇上平定……」
康暢還沒聽完,就不由的輕哼一聲。什麼叫做不習慣北地,只期望有立足地。還不是在這裏討價還價嗎?意思是王家協助皇上也可以,但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不動王家在根基。
這老傢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自信?皇上要是答應了才腦抽了。這些世家跟大明的朝廷,跟鄭王牽扯的甚深,這是把皇上當軟柿子了。
腳踩兩隻船踩出了這樣的底氣,也算是個人物了。
裏面只有王平遙的聲音,郭暢卻沒有聽見皇上說過一句話。
王平遙也都意味皇上就這麼耗着了,就聽見裏面清冷中沒點一點火氣的聲音道:「王家在南地多年,朕倒是想聽聽你的想法。對南地治理,你是怎麼想的?」
王平遙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是一喜。如今南地落在誰的手裏,還得看世家的態度。而皇上這麼肯定的徵詢治理南地之策,意思還不清楚嗎?這就是答應了自己的條件了。
他心裏鬆了一口氣,心裏一哂。皇上就沒有不愛面子的。想用自己,想求人,還是拉不下臉來。他倒也不在意這些,反倒跟皇上說起了南地的風土人情。
四爺也沒有不耐煩,只耐心的聽着。不時的還問幾句。
&說各家都多少有幾條海船,跟海外一直來往密切。」四爺猛地問了這麼一句。
郭暢在外面聽的都是一愣,皇上知道還真不少。一個鄉下來的野小子,南邊大概根本就沒去過。可連這樣隱秘之事都知道。
早十多年,大明朝廷就禁止了海上貿易。但這海上貿易的利潤實在驚人,卻是屢禁不止的。這些大家族不少人都參與在裏面。王家是這裏面挑頭的。佔得份子最多。也靠着這個賺了更多的銀子,要不然其他家族何苦唯他馬首是瞻。
不過想到紅衣大炮,想到方長青一直在皇上身邊,也就釋然了。
他靜靜的聽着裏面的動靜,好長時間沒聽見王平遙的聲音,就知道這老傢伙給唬住了。
王平遙確實愣住了。皇上允許不動王家已經是極限,要是禁止了貿易,這可就算是斷了家裏的財路了。不光是斷了家裏的財路,更是斷了這些家族之間的紐帶。
一時之間還真是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屋裏只有四爺撥弄茶盅的聲音,王平遙心神才收回來。其實反過來想,他的心裏反而有些踏實了。剛才還覺得皇上答應的有點太痛快,要是皇上早知道他的命脈在哪,也能捏住這個命脈,那也就不難理解。只要平定南地,皇上加重對他們這些商船的賦稅征繳,那麼,還真就是捏住了他們的命脈了。
在王平遙思來想去開始冒冷汗的時候,四爺才道:「其實這次將你們召集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海上貿易。你不用害怕,這事朕不會禁止,相反,以後凡是海船出海貿易,還會有朝廷的水師護航。你們不用擔心海盜。另外,朝廷的海船也是對外買賣的。至於朝廷的海船會是什麼樣子,之後,會有專人跟你們講解。你們見了模型就知道了。」
王平遙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叫他們買海船,順便水師出動不可能白干吧,這都是需要銀子的,這就相當於分紅他們手裏的利益,用這部分利益養水師練水師。
他試探的道:「這船隻,只需要先付定金的吧?」
&個自然。」四爺理所應當的道。
果然!
原來是朝廷沒銀子,打算借雞生蛋啊。
想明白了這一點,他心裏倒是不慌了。說起來,這也算是一舉多得的好事。世家跟皇家的關係更進了一步了。這利益連起來的紐帶,比裙帶關係為紐帶牢靠多了。
而康暢卻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怎麼越是感覺越是覺得危險呢。
大軍南下,箭在弦上了。皇上卻引而不發,反而大邀賓客。這事怪不怪?誰心裏沒提着兩分。可到了京城,還真就將他們放在聚賢閣,由着他們討論政事,半點都不干預。而南下的大軍也確實沒有任何動作。這些人心裏那點忐忑只怕就早就被這份表現出來的大度和容人的雅量給消除殆盡了。
而現在呢,又拋出來一個叫這些人放下所有戒心的誘餌來。這是叫這些人安安心心的待在北地吧。
他敏感的意識到,皇上剛才說的那些話,八成就都是真的,只除了跟世家合作以外的任何話都是真實的。
那麼,也就是說,皇上知道這些高門大戶心裏對朝廷的政策有所不滿,所以,他已經想好了另一條途徑來安撫這些豪門大族。如果,這海上貿易真的成了常態,有資本參與的,一定是豪門大族。這裏面的利潤,又不是土地上那點利益可以媲比的。
這個香餌不光是對世家誘人,對豪門出身的,又何嘗沒有吸引力。
皇上這是知道這些大家族不滿了,所以,將這些因為不滿可能引起動盪的不安定份子,全都聚攏在京城,聚攏在眼皮底下,是掩蓋在問政這個光鮮的理由背後的另一層真相吧。
換句話說,皇上相當於把這些人都關在京城了。意思是,朕忙着平定南地呢,這會子你們都老實點,別出來礙事。
可這個坑,偏偏是眾人哭着喊着,自己跳進來的。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怪不得方長青說他討厭聰明人。這聰明人的確是太討厭了。每次你都以為看到了真相的時候,你才發現,你意識到的僅僅是冰山一角。他們一反手之間,暗藏着什麼,除非他想告訴你真相,否則,你真有可能一直都猜不透。
他現在也開始討厭聰明人了。簡直太討厭了。
這邊想的出神,吳春來卻有些無奈,自己已經連着叫了他好幾聲了,人家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呢,一句都沒聽到。膽敢在皇上的侯見處開小差的,這位是第一人。
&大人,康大人。」他又連叫了兩聲。
康暢這才猛地醒過神來,一下子站起來:「哦!在呢!在呢!王平遙那老東西走了?」
吳春來:「……」你真是膽子肥了,怕皇上不知道您一直在聽牆角是吧?
康暢說完,就愣住了,然後拍了自己的嘴一下:「昨晚喝多了,今兒還沒醒呢,醉話!醉話!當不得真。」
吳春來默了一下,多少有些憂心。萬歲爺這次找來的人,真的靠譜嗎?這毛躁的,給他當徒弟他都嫌棄。
他無奈的道:「康大人,皇上要見您,請吧。」
康暢耳朵里一直迴蕩着一個聲音,那就是吳春來一直叫他『康大人』。按照規矩,他可是白身,哪裏當的起一聲大人?
而吳春來會不懂規矩的瞎稱呼嗎?必須不會啊。
這也就是說,此次皇上召見是好事。
他一瞬間腰杆也直了,腦子也清楚了。跟着吳春來就往裏面去。
眼前的四爺又跟昨天那個四爺不一樣。他穿着家常的袍子,就那麼隨意的歪在一邊的榻上,身上搭着皮褥子。見他進來,只抬眼看了一眼,就問道:「剛才內室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康暢點點頭:「是,聽見了?」
&麼想的?」四爺貌似隨意的問了一聲。
康暢嘿嘿一笑:「萬歲爺一定是個釣魚的高手,用的是直鈎子,但香餌卻是實在的。難怪一個個的跟傻子一樣,這才是真正的願者上鈎。」
吳春來迅速的低下頭,慢慢的退去一邊。這個人這嘴啊,真是太不討人喜歡了。看破不說破的道理,他都不懂了。你把皇上的心思都猜透了,皇上在你面前還有秘密呢?君威何在?
這真是豪門出身嗎?怎麼有點像是二愣子。
四爺挑眉上下打量了康暢一眼,才道:「你幸虧是遇見朕了。要換個人試試,你遲早死在一張嘴上。」四爺說着,就擺擺手,「行了,以後就御前行走吧。」
啊?
御前行走?
這不是方長青的位子嗎?
&方大人一起共事?」康暢不由的問道。
四爺搖頭:「不用,你頂替他。」
啊?
&不得他今兒見了臣就擺出一張死人臉。」康暢脫口而出。
四爺:「……」
吳春來:「……」在君前這麼明目張胆又直白的上眼藥告刁狀的,您算頭一個。叫方大人知道了,一定會恨不能咬死您的。
您還真特麼是一個不講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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