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綜]. 667.庶子高門(51)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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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慢慢的熱起來了,晚上有些燥熱。林雨桐翻來翻去睡不着,失眠已經持續了一些日子了。打從被冊封為雲隱公主的那天起,她就如此。失眠,對於她來說,還真是個比較新奇的體驗。

    四爺的手搭在林雨桐的身上,拍了拍:「又睡不着了?」

    林雨桐翻個身,貼在四爺身上。總感覺他的身上涼潤潤的舒服,「嗯!睡不着。」想按壓穴位吧,但一睡着就沒完沒了的做夢。睡了比不睡還累人。

    她不知道別人是一種什麼心態,但對於她來說,只覺得壓力撲面而來,壓的人幾乎喘不過氣,「帝王,一言可定生死,一言可浮屍千里,血流成河。權力的好處我早就知道。但這對我其實是沒有多少吸引力的。反倒是一想到一人就得擔起天下之責,稍有不慎,就不知道要害多少人。我這心裏就害怕,就哆嗦……」

    四爺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你這樣的想法,才是對的。就怕那些心裏什麼都沒有,只有的人,那才是天下的大不幸。長存畏懼之心的人,即便出亂子,也出不了大亂子,我這不是還在後面給你兜着呢嗎?」

    可自己一旦在前台,那麼很多突發事件,就不會給自己回去和四爺商量的時間。還得自己一點一點的慢慢去學,去做。

    猛地,屋裏亮了一下,緊接着,天邊就傳來滾滾的雷聲,跟炸響在耳邊似得。

    風從窗戶里吹了進來,叫人覺得一股子沁人的涼意。

    三喜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主子,醒了嗎?」

    林雨桐翻身坐起來,如今才剛剛子時,怎麼就問自己醒了沒有。她披着衣服下床,將燈挑了起來,「怎麼了?」

    &子,大姑娘那邊發動了。」三喜忙道:「隔壁院子聽着亂了起來。我就是問問,主子要不要過去?」

    林雨桐還以為什麼事呢,聽說是林雨枝臨產,就搖搖頭:「生孩子沒那麼快,都睡去吧。」人家又沒有上門來請,自己還真沒辦法過去。世子的姨娘生產,她過去也不合適。

    三喜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林雨桐這才反身回到床上,「林芳華和齊朵兒是在打這個孩子的主意。」

    四爺哼笑一聲:「上趕着往上送的,誰攔着反倒是成了惡人了。睡吧!明早起來,咱們去城外轉轉,實在不行,去莊子上騎騎馬,這段時間,風頭也避的差不多了,慢慢出去走動走動。人在宅子裏悶得久了,遲早會悶出毛病的。」

    聽着雨聲,倒着挨着枕頭就着了。第二天一醒來,鳥雀聲嘰嘰喳喳的,「雨什麼時候停的?」林雨桐坐起來,朝外面看了看。

    四爺正坐在窗口喝茶,「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停了。睡飽了就起吧。」

    林雨桐這才想起他昨晚說要出城的話:「一夜的雨,城外的路都沒法走了。」

    &就在城裏轉轉。」四爺拉她起來:「你還沒在京城好好的轉過,去瞧瞧市井民情。」

    兩人說着話,梳洗了出來飯就擺上了。荷葉粥,各色的炒時蔬。

    &發人去問問,看林姨娘那邊怎麼樣了?」林雨桐打發三喜去,「別的不用多管,就是客氣的問問。」

    昨晚人家不說,裝着不知道也就過去了。如今聽着那邊隱隱約約的傳來的吵嚷聲,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三喜一進隔壁的院子,就聽見哭喊聲,她心裏打了一個哆嗦,這大姑娘的聲音都變了。正堂外,白嬤嬤在外面候着,見到三喜,臉上就堆了笑。不笑不行啊,今非昔比了,最不打眼的庶子房頭,怎麼就出了一個公主了。這君臣尚且有別呢,國公爺和夫人見了四少奶奶都得見禮,更何況自己一個奴才。因而,她笑的十分和氣,「姑娘怎麼過來了?可是公主有話要傳,我這就進去回稟。」

    三喜擺擺手:「主子就打發我過來看看,這邊可還順利?聽說是昨兒夜了就發動了。」

    白嬤嬤臉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帶上幾分憂慮:「可不嘛!夫人也正愁着呢。」

    三喜還要問話,就聽見裏面齊朵兒的聲音傳來:「母親,就請您可憐可憐媳婦,將這孩子過繼到兒媳膝下吧。」

    過繼?

    三喜詫異的挑眉看向白嬤嬤:「這話怎麼說的?」

    白嬤嬤搖搖頭:「咱們做下人的,不好說。不好說。」

    楚夫人眼裏閃過一絲惱怒,自己的親孫子,哪怕是庶子,那也不能交給這個人盡可夫的賤人撫養。好半天才壓下心底的怒氣,冷淡的道:「如今,尚且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又何必這麼着急。」

    齊朵兒眼裏馬上就有了淚意:「請您體諒媳婦的心情,這孩子,好歹跟妾身是有血脈關係。總比別人更親近兩份。若是個女兒,媳婦就想自小將她養在膝下。她是不能成祧宗祠,但媳婦想着,等將來媳婦百年之後,再過繼兒孫也是一樣的。若僥倖是個兒子,那也是媳婦和這孩子的福氣……」說着這裏,語調越發的哽咽起來,「如若不是這個孩子,媳婦還能指望誰?大嫂會將親生骨肉過繼到媳婦膝下,還是東苑的公主殿下肯割愛。唯有這個孩子,與其在這裏做個不尷不尬的庶長子,倒不如叫他佔了我們這一房嫡長子的名頭。如此,對大家都好,對孩子更好!若是母親實在不放心兒媳,亦可以先將孩子養在您的院子裏,兒媳每天去瞧瞧,也就心滿意足了。」

    楚氏臉上的神色這才緩和了起來,庶長子擱在世子的名下,確實是個麻煩。將來繼承爵位,免不了生出事端來。倒是記在老二的名下,這問題就迎刃而解。自己雖瞧不上齊朵兒,但這孩子要是由自己養大,等成親了挪出去,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楚懷玉只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的坐着,半句也不言語。這時候,她說什麼都是錯的。反正孩子也不是自己的,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即便留在自己這邊,也沒有什麼關係。自家姑媽對付庶子那一套,其實還是挺好用的。不過話說回來了,她自己對待庶子怎麼着都行,自己要是也想學着她的樣子對付她的庶孫,只怕沒那麼容易。

    楚氏看向楚懷玉,嘆了一聲:「玉兒,你怎麼說?」

    楚懷玉睜開眼睛:「您定就好。怎麼着都成。」

    楚氏是真的害怕自己這侄女將這孩子給害了,手裏攥着的佛珠不由的緊了緊,「要不,我先把孩子抱過去,等跟國公爺商量了之後,咱們再定,這也是大事!」

    楚懷玉點點頭。齊朵兒馬上就鬆了一口氣,如此折中,總比一口回絕來的好。

    此時,就聽外面一聲貓兒叫似得哭聲。

    緊接着,產房裏就傳來賀喜聲:「恭喜夫人,賀喜夫人,是個小少爺。」

    楚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不管這孩子的生母有多不討喜,但這到底是親孫子。而且說起來,這孩子的生母出身可不低。

    產房裏的林雨枝,看了孩子一眼,就露出志得意滿的微笑來,這個孩子必定不凡,但他是我生的!這股子豪氣溢盈在胸口,好似一晚上的掙扎帶來的疲憊早就消失了一般,她掙扎着起身,伸着手:「孩子……叫我看看孩子。」

    可那產婆哪裏理她,抱着孩子就往出走。嘴裏還嘀咕着:「……姨娘真是好運道,剛生下的哥兒就被夫人看中……」

    怎麼將孩子抱給楚氏了?當初不是說好了將孩子放在齊朵兒那裏,然後送進宮嗎?

    林雨枝一眼都沒看成孩子,就只看到大紅襁褓被那麼抱着出去了,「春梅!春梅!」她呼喊了一聲,春梅端着紅糖雞蛋水走了進來,「姑娘,喝點,也該歇歇養養神了。」

    林雨枝哪裏還顧得上養神:「去找二姑娘,去找找二姑娘,求她想想辦法,孩子不能叫楚夫人抱走……」

    春梅臉上馬上露出難看的笑意,「姑娘,剛才我在外面看到三喜了。」

    三喜?

    林雨枝有些迷茫的看向春梅,這是什麼意思?

    春梅心裏一嘆:「三喜既然是已經知道,二姑娘只怕也該知道了。我剛才進來的時候,恍惚聽着,說是二姑娘要出門呢。」

    既然知道了,什麼也不問了,就是人家不想管,當然了,也管不了。如今自家姑娘的要求,還真是有些強人所難呢。

    林雨枝的手一下子就鬆了:「出門了?不行,就得趕緊給二姑娘送個消息,就說……就說我夢見這孩子手托日月,腳踩星辰,俯瞰天下。可如今卻突然覺得陰雲遮目……」

    話還沒說完,春梅手裏端着的碗一下子就掉在地上了。她也顧不上管,上去一把就捂住林雨枝的嘴:「姑娘!你醒醒!你醒醒!這話說出去,小少爺一天都活不過的!這是要掉腦袋的!」她真想一巴掌拍在林雨枝的臉上,坑兒子沒有這麼坑的。她突然覺得,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托生,別人不去找,怎麼就偏偏托生在這麼一個糊塗人的肚子裏了。

    林雨枝被春梅的眼睛惡狠狠的瞪着,一瞬間才找回了理智,渾身癱軟的往下一倒,「你說的對!你說的對!好丫頭,多虧你了!」

    春梅見林雨枝冷靜下來,閉上眼睛不折騰了,這才趕緊去將打碎的碗拾掇起來,轉身出去,得去茶房給姑娘再弄一碗。誰知道帘子一掀開,就看見站在門外,面色沉凝的世子爺。

    她趕緊走了出去,朝裏面看了一眼,這才將內室的門關上,福了福身,輕聲叫了一聲世子爺。

    金守仁淡淡的『嗯』了一句,「你們姨娘剛才說的話……」

    春梅面色一變,「姑娘……不是,是姨娘,姨娘剛才是糊塗了……」

    金守仁搖搖頭:「爺聽的真真的。但今兒你記住了。你們姨娘什麼也沒說過,你什麼也沒聽見過,而爺我,更是什麼也不知道。只在外面問了幾句你們姨娘的情況,就離開了。可記住了?」

    春梅點點頭:「是!記住了。誰問也這麼說。」

    &丫頭。」金守仁朝裏面看了一眼,這才起身離開。

    而金守仁心裏卻激盪了起來,林雨枝說這孩子手托日月,腳踩星辰,俯瞰天下。這意思還不明顯嗎?想到隱隱約約間,感受到的父親的謀劃,他的心不由的跳起來。也就是說,自家的事未必就不能成。

    可為什麼林雨枝一聽說孩子被母親抱去,就說什麼陰雲遮目。

    要說這是林雨枝為了叫家裏重視這孩子而杜撰出來的謊言。他搖搖頭,這根本就不可能。一來,這女人沒有這樣的眼界,二來,她也不可能知道家裏的隱秘。

    但要說,她是因為不想叫孩子被母親抱走,才危言聳聽,這又不合情理。庶子能被長輩撫養,這是榮耀。不光孩子在家裏的地位高了,就是她這個生母,也會跟着水漲船高。此時,她才算在府里站穩腳跟了。犯不上說一些對她自己的處境不利的話吧。

    所以,金守仁對林雨枝的話信了至少八成。

    正因為相信了,他心裏才嘀咕,難道母親養孩子,真的會影響了孩子命運前程不成。回到書房,他還兀自嘀咕。突然想起,前幾天楚懷玉還說皇后召見了她的胞妹。他的心一下子緊起來。楚家要真是出了一個太子妃,那麼,楚家的立場還會那麼單純嗎?父親還能左右楚丞相嗎?支持太子,那是維護正統。跟自家謀劃,那是篡逆。而且,太子的勝算比自家大多了。

    難道,這陰雲遮目,暗指的是楚家!

    金守仁被他自己的猜測嚇的魂不守舍,只得趕緊修書一封,打發人轉成給金成安送去。楚家,不能用並不要緊,要緊的是,他知道自家的情況知道的太深了。一旦背叛,自家面臨的是滅頂之災。這一點真的不能不防。

    林雨桐此時卻跟四爺在一茶樓的喝茶。也不要什麼雅間,就坐在大堂里,聽聽市井之言,也別有一番趣味。

    瞧着南腔北調的說話聲,就知道這來來往往的,大多都是生意人。

    貴武就在一邊道:「都說今年的生意好做。是遇上好年景了。」

    去年冬天連着今天春天,災害不斷。京城是什麼都缺,供小於求,生意能不好做嗎?

    三喜就接話道:「就咱們莊子上產的那點糧食,主子說都留着以備不時之需,可這京城裏的的糧商有那不知道莊子根底的,都不知道上門多少次了,加價也要賣糧……」

    &林雨桐的手一端,「還有這麼回事?」按說今年的夏糧已經下來了,按說不該這麼緊才是。

    四爺擺擺手:「過兩個月再看看行情。」

    夏糧之後有秋糧,間隔的時間也不過是從六月到九月。只要扛過三個月,糧價自然會回落,怎麼會有人急着加價買糧食呢?

    如果到了秋糧下來,糧價還是不回落,那這裏面的問題只怕就不那麼簡單了。

    不過,現如今想這些為時過早。誰知道是不是就恰好趕上一個不會做生意的二百五呢。

    林雨桐點點頭,將碟子裏的荷葉糕往四爺面前推了推,「這個味道淡的很,不甜。」


    四爺拿了一塊,嘗了嘗,「要是愛吃,一會回去帶點。」剛吃了飯,這會子還不餓。

    兩人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就聽見遠遠的傳來敲鑼聲。

    這敲鑼聲,一般是衙門有什麼要事通知百姓,就會敲響,然後由衙役們邊敲邊喊要通知的事由。

    因為這鑼聲一響,這嘈雜的聲音一下子就小了下來。更多的人則是怕聽不清楚,紛紛的掏了銅板仍在桌上,跑出去聽了。

    樓上的雅間也有下人模樣的跑下來,去街上打聽。這不,貴武就不用人吩咐,趕緊跑出去了。

    而三喜則指着一個跑出去的小子驚訝的『咦』了一聲。

    &麼了?」林雨桐將視線從窗外的街道上收了回來,轉頭問三喜道:「遇上熟人了?」

    三喜的頭從窗戶伸出去又看了兩眼,才回來低聲道:「主子,我怎麼瞅着那小子像是皇上身邊的來福呢?」

    她如今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宮裏那些有頭有臉的,她都見過。當然了,她見到別人客氣,別人看到她也還算給面子。一來二去的,她覺得她還不至於認不清楚個人。

    林雨桐眉頭一挑,就朝四爺看去。見四爺還是那副樣子,端着茶抿了一口,對林雨桐的視線也報以微笑。她馬上恍然,怪不得他今兒說什麼都要帶自己出門呢,原來知道皇上要出來。這是偶遇來了。「出什麼事了嗎?」她指了指越來越近的鑼聲,問道。

    四爺三緘其口,「你得自己看,自己聽,自己來辨別。」

    感情今兒出來是上實踐課來了。

    林雨桐用『你無情你冷酷你無理取鬧』的眼神看着四爺,他也不為所動。

    這邊兩人正『含情脈脈』的對視,那邊來福就笑眯眯的過來,朝林雨桐躬身道:「殿下,主子在上面等着呢。」

    林雨桐每一次聽到這個『殿下』就牙疼。

    但面上還是馬上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來:「真是你陪着老爺出來的,我剛才還以為三喜這丫頭看花眼了。」

    來福笑眯眯的點頭,三喜看見他了,他也看見三喜了。要不然回去也不會跟陛下說公主殿下在這裏。原想着,公主沒主動上去請安,見到自己會否認看見自己的事,誰知人家就是這麼實誠。我們看見你了,但就是沒主動上去請安,怎麼滴吧?

    這到底是親閨女啊!這膽氣,可比太子壯多了。

    太子跟在陛下身邊,那戰戰兢兢的,比他們這些服侍的下人都累心。

    心裏這麼感嘆着,臉上卻笑的越發的恭順。

    林雨桐這才看了四爺一眼,起身走在前面。四爺緊跟在她身後,上了二樓。

    臨窗的雅間,佈置的很清雅,也寬敞的多。林雨桐跟四爺進來,都只拱手見禮就罷了。

    &了!免了!在外面,不用講究那麼些繁文縟節。」永康帝一身文士袍子,看着林雨桐和四爺就笑眯眯的指了指座位,「坐下說話。」

    林雨桐剛要坐,就見屏風後閃出了金雲順。這又得行禮。

    永康帝擺擺手:「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嘛!不用這麼見外。」

    皇上都這麼說了,太子能怎麼說。金雲順只得笑着點頭,將人扶起來:「皇妹不用這麼客氣。」

    等四個人都坐下了,林雨桐一瞧,來福還另外多斟了兩杯茶。

    她這心裏正嘀咕呢,門從外面推開,進來兩個人來。偏偏這兩人林雨桐還都認識,一個是楚源,一個靖安侯。

    &位愛卿來了。」永康帝哈哈一笑,「今兒出宮逛逛,叫人請了二位前來作陪,沒打擾兩位吧。」

    &敢!豈敢!」靖安侯說着,就看了楚源一眼,兩人上前見禮,林雨桐和四爺都讓了半禮。從身份上來說,這兩人都是長輩。靖安侯是文慧大長公主的駙馬,楚源從四爺這邊算,那是外祖。因此,不管心裏怎麼想,兩人在禮數上,是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靖安侯看了林雨桐和四爺一眼,眼睛微不可見的閃了一下,就若無其事的轉過頭。相比起來,楚源就驚詫的多了。他真的沒想到在這裏看到這兩人。

    彼此落座了,楚源才轉頭問永康帝:「陛下萬乘之尊,怎敢這麼魚龍白服?」

    永康帝擺擺手:「明年既然要開恩科,朕就是出來看看,京城裏如今可有已經趕來的舉子。」

    春闈是放在明年二月的。大多數舉子都會提前個一年半載來京城。畢竟路途遙遠,交通不便。而是一旦入冬,趕路更是辛苦。往年京城的二月,天還冷的很。這就更使得學子們都願意在入秋以前就趕到京城。如此,租賃房屋,了解時勢動向,適應水土,就都有了一個過程。按日子算,七月都過了大半了,也該有學子陸陸續續的趕到了。

    永康帝這麼一說,楚源就瞭然:「原來如此。以微臣之見,該下旨給京兆府,這京城的客棧酒樓,巡防治安,都該好好的查一查才是。這舉子進京,可是咱們永康朝的第一次,文人匯聚一起,該重視才是。」

    當權者,也害怕文人手裏的筆桿子。

    &底是老臣謀國。」永康帝說着,就對太子道,「我兒很該跟楚丞相多親近親近。」

    金雲順手一抖,差點將手裏的茶杯子給扔了。這是叫自己跟楚源親近嗎?這分明就是敲打嘛!可皇后偏偏誰的話都聽不進去,非得看上楚家的姑娘,他有時候真不知道,記在皇后名下,是自己的幸還是不幸。

    他這邊嘴裏的茶還沒咽下去,那邊永康帝就又開口了:「雲隱,你也別自顧着桌上的點心,也說說看。」

    剛敲打完太子,轉臉就將自己往前台推。林雨桐這麼想着,面上卻不動聲色,慢慢的放下手裏的糕點,才接話道:「治國之策,一要良策,二要良臣。科舉是為國選才,為陛下選良臣。當然得重之慎之。」

    四爺的眼裏就閃過一絲笑意,這不是不用人教,也說的很好嘛。

    靖安侯則隱晦的看了四爺一眼,這小兩口,還真不能小看了。這小子野心勃勃,又老謀深算,但宗室里出身好的大有人在,即便是太子不行,也暫時輪不到金成安的庶子。可誰想到他的運氣這麼好,偏偏就娶了這麼一個出身的媳婦。那這往後,很多事還真說不準了。

    四爺老神在在的喝茶,這會子不光是靖安侯的在打量他,就是太子也不時的看過來,楚源的眼神都有些深邃了。他們每個人都以為最終得到好處的會是自己,而從來沒往別的地方想過。這一點,四爺覺得還是滿意的。

    永康帝將在座的幾人的神情都一一看在眼裏,臉上的笑意則更明顯了。他用手裏的扇子指着林雨桐,帶着幾分炫耀的語氣對靖安侯道:「朕這一女,比之兒子如何?」

    靖安侯的眼皮直跳,您拿女兒比兒子,您嘴上是高興了,但叫太子如何不多心?這般想着,心裏只覺得苦,嘴上卻不得不道:「芝蘭玉樹,美才!」

    林雨桐心裏一哂,哪裏有什麼美才?這也就是仗着身份,說了一句廢話,結果還是沒人說不好的。這要是個窮酸的秀才在這裏大談治國之道,估計都該被人罵紙上談兵了吧。

    楚源的眼神微微眯了眯,「還真不知道公主有如此學識。不知公主之前是拜了何人為師?」

    這就是誠心擠兌了。隨着雲隱公主的冊封,林家二姑娘在林家的二三事早就被扒拉的乾乾淨淨。比如,在林家,衣食充足但卻被林家母子敬而遠之的事,更是廣為流傳。可這恰恰說明了林雨桐是應該是被寄養的事實。

    楚源對這些事情,肯定也是清清楚楚的,除了受過幾年啟蒙,學過《女戒》,對於學識上,還真沒有聽說過有過人的地方。

    這種質疑,就相當於在當面點破林雨桐有『作弊』的嫌疑。

    看來人家都說着楚源極度護短,也不是傳聞。他女兒的庶子庶子媳婦出頭了,果然讓這老傢伙不爽了起來。

    林雨桐對別人說話,嘴上還留着兩分情面,對楚源,她的顧忌反而最少。因此,臉上沒有半分猶豫的就接話道:「因人而異罷了。人的資質總是有些差別的,有些人看看史書,聽聽外面的世情故事,就沒有看不破的道理。而有些人,苦讀半輩子,不也看不透嗎?」說着,她就淡然一笑:「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這個道理,您慢慢的參詳。」

    這話音一落,靖安侯險些笑出來。這苦讀半輩子仍然看不透的人,是說誰呢?在座的幾個人中,也只有楚源是苦讀了半輩子的人吧。如果說,這句話還算含蓄,那這最後一句『您慢慢參詳』可就直白多了。就差沒說,你笨,你迂,你看不透能怪的了誰?

    楚源嘴上的鬍子不由的翹了翹,半輩子順風順水了,沒這麼被人噎過。要惱吧,對方佔着君的名分。不惱吧,這又被一個小輩說到臉上,如何能咽的下。好半天才道:「公主資質自不是老臣能質疑的。只剛才聽公主說起了治國之策。倒也精妙難得。這良策與良臣,真是說的好!就不知道公主有何良策?而在公主眼裏,何樣的的臣子才稱得上是良臣?」

    林雨桐瞬間就坐直了,「這些朝堂大事,本不該我一個小小的女子在這裏枉議。」

    永康帝看了楚源一眼,就擺擺手:「無妨!無妨!在這裏坐着的,認真算起來,都是一家人嘛。咱們關起門來說話,有什麼說不得?朕赦你枉議之罪。」

    靖安侯心裏暗笑,你前面都說了這麼一堆了,這會子才想起是枉議啊!這不是成心氣人嘛!

    林雨桐朝四爺看了一眼,見四爺微微頷首,眼裏帶着鼓勵之意,瞬間,脊背就挺的更加的筆直起來。「在我看來,治國的良策,只兩個字!」

    楚源嘴角就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還請公主不吝賜教。」

    林雨桐卻沒看楚源,而是看向永康帝:「我說的兩個字,就是——養民!養民即國策,國策即養民。凡是能叫老百姓過上好日子的政策,就都是好政策。」

    這話一出口,永康帝先是笑笑,隨即臉上的神色就越發的鄭重起來了。養民之策,從古之帝王到如今,除非昏聵的君主,哪個沒有重視過?可將養民之策,定位國策的,還真沒有。

    可這國策,聽起來簡單,更是老生常談的話,可再一琢磨,只覺得意味悠長。

    這話不僅沒錯,而是用最簡樸的話,說了最深刻的道理。

    林雨桐此時卻看向了楚源:「至於說何為良臣,在我看來,社稷倚重之臣,不在門第,不在黨群,而在實績。愛於民,勤於政,治下無餓死的百姓,這便稱得上是良臣。」

    不在門第,不在黨群。這話可就是在對楚源開炮了。

    誰不知道楚源在朝這麼多年,門生故吏遍佈。再加上他這個人護短,這個護短,不光是對家裏人,對這些同鄉,同科,下屬,等等,只要依託在他的門下之人,他都護短。因而,在提拔官吏的時候,難免就有些偏頗。如今,這門第也高了,跟他有關聯的人都稱出自楚門。這麼些年下來,即便不想結黨結群,也已經成了以他為首的黨群了。

    這話一下子就戳到了楚源的痛楚,在皇上面前,戳破了這層窗戶紙,叫楚源的面上一下子就不好看起來了。

    雅間裏馬上就靜了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可這正是誰都不說話,才叫人覺得心肝都顫了起來。

    外面街上的鑼聲更加清晰的傳進來,正是府衙在告知京城的百姓,疏通排水溝的事。看來這是昨夜一場大雨惹出來的禍事。

    四爺卻朝一邊的來福招招手,來福縮着肩膀走了過來,四爺就道:「問問這店裏,都有什麼吃的?眼看都晌午飯了……」

    金雲順聽了一耳朵,趕緊接茬道:「對!肚子都餓了,父皇可要嘗嘗外面的東西?」好歹打破如今的尷尬僵局才好。

    永康帝臉上看不出喜怒,被太子這麼一提醒,才好像走神了剛清醒過來一樣,朝外面看了一眼,「都到了午時了嗎?今兒這日子過得可真快!不在外面吃了!在外面吃,家裏的人該擔心了。回吧!回吧!」說着,就微微揉了揉太陽穴,他自己都分辨不出這到底是裝出來的頭疼呢,還是真有點頭疼。

    林雨桐看了一眼,心道:看着皇上最近沒少跟林芳華在一塊混,要不然,這藥不會滲透的這麼快,只怕如今已經有一點頭暈眼花腦仁疼了。

    其他人還當皇上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就趕緊知機的站起來。

    永康帝則擺擺手,不叫其他人送,「不用這麼興師動眾,你們繼續玩你們的。」

    恭送永康帝離開,楚源就拱拱手,一聲不吭的甩袖離開了。

    靖安侯笑道:「二位這可是把咱們的大丞相給得罪了。」

    四爺就給靖安侯倒了一杯茶去,問道:「依您看,他接下來會做什麼?」

    靖安侯看了四爺一眼,「你這小子,沒憋着好心眼啊!」他嘴上笑罵,但面上卻鄭重起來,「與其讓皇上動手,就不如他自己先動手。自己砍了自己的臂膀,這也算是斷尾求生了。」

    斷尾求生?

    四爺看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就道:「我明兒進宮。」

    這次,尾巴得斷,頭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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