斂財人生>
寒門貴子>
方長青看着四爺一副欲言又止。
四爺示意他坐下:「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無礙的。」
方長青這才道:「只怕兩廂和談,只是爺一廂情願的事情。」
四爺點點頭:「沒錯,是咱們的一廂情願。可不管這事有多難達成,都得想辦法試一試。」他長長的嘆一聲:「如今,已經負擔不起長時間沒完沒了的征戰了。況且南邊未定,咱們騰不開手。這些個部族太分散,今兒壓下去這個,明兒另一個就又來摻和。咱們的兵力和精力大部分得消耗在北邊一線了。與其叫他們跟咱們打,倒不如,叫他們自己跟自己先慢慢的玩吧。」
&外,民力也確實負擔不起戰爭了。北邊還沒復耕,南邊去年又剛經過一個寒冬。再加上苛捐雜稅,百姓是苦不堪言。去年,咱們還能從南邊採購糧食布匹,以補充咱們的不足。今年……」四爺搖搖頭,「南邊不光是指望不上,咱們還得接納南地的流民。北地還沒緩過勁了,又增添了新的負擔。」
方長青皺眉道:「四爺說的有道理,事實也確實是這麼一個事實。但是,咱們能看明白的弊端,別人未必就看不明白。所以,只怕對方會獅子大張口。」
四爺冷笑一聲:「放心吧,我就怕他不張口。」
方長青頓時就有些不解了。
四爺擺擺手:「過兩天,就有一批東西運到,你去接收一下。剩下的,爺心裏自有分寸。」
方長青這才退了出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又回頭看了一眼四爺的帳篷,只覺得這位主子的心思還真是難猜的很。
吳春來給四爺斟了茶遞過去:「主子,就怕幾位先生心裏都有些費解……」
&明白的。很快會明白的。」四爺端着茶,淡淡的道。
這場會面開始的時候,已經是四五月間了。等了這麼長的時間,給四爺臉面,來見四爺的也僅僅三個部落統領。
草原上野花盛開,正是一派繁榮景象。
當四爺用嫻熟的蒙古禮節和蒙語跟三人打招呼的時候,可是驚嚇住了不少的人。
篝火上烤着全羊,酒壺裏倒出來的是馬奶酒。四爺用刀子從羊腿上片下肉來,除了服侍不同,其他的地方完全看不出跟這個蒙古漢子的區別。
&爺,你是漢人嗎?」□□出聲問道。他端着酒碗朝四爺舉了舉,一樣脖子喝了,「不管你找我們來想談什麼,能認識你,就不算白來一遭。」
四爺也端起酒喝了一碗,「我也覺得我上輩子一定跟你們一樣。所以,一想到要跟你們兵戎相見,就如同要斬斷手足一般……」
&爺!」額樂蘇抬手,粗暴的打斷四爺的話:「漢人有句話,叫做親兄弟明算賬。咱們就算上輩子是親兄弟,那該怎麼辦還得怎麼辦?」說着,他就看向□□和巴圖,「你們扎賁特部和喀什卡部,去年冬天,凍死的牛羊最多。」
巴圖就看向四爺:「沒有人願意用自己族人的性命……」
四爺擺擺手:「這麼說可就見外了。今兒,我是給眾位帶了一份禮物來的,大家看了禮物,咱們再談。」
額樂蘇放下酒杯,一下子就站起身來:「走!咱們去看看。」
四爺起身,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那就走吧。」說着,就看了方長青一眼。
方長青微微的點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李季善和劉叔權跟在四爺的身後,走出了帳篷。
此刻,不遠處的山坡上,火炮已經架了起來。四爺的手微微抬了抬,就見邊上的旗手揮舞着手裏的雙色彩旗,這是旗語。
緊跟着,就見火炮邊的將士,一人一手火把,朝火炮點去。
然後濃煙冒起,『轟隆』之聲不絕於耳。與它相對的另一面山坡,瞬間就被夷為平地。
腳下的大地跟着顫抖,耳中發出一陣陣的嗡鳴之聲。
&衣大炮!」巴圖喊了一聲。
&不!不是!」□□搖頭:「這不是紅衣大炮,這不是紅衣大炮,紅衣大炮不可能打這麼遠。」
額樂蘇愕然的看向四爺,眼神有些驚懼,有些火熱。
四爺指了指火炮:「看見了嗎?那東西,可以說,我想要多少,就可以鑄造多少。你的戰馬強壯,你的勇士驍勇,但在千米以外,就被這樣炸的支離破碎。若是諸位真的想要試試它的鋒芒,在下也奉陪。若是不願意試試,那麼,咱們就好好的坐下來繼續的喝酒吃肉,什麼話都能說,什麼交易都可以做。」
李季善聽着找來的嚮導翻譯着四爺的話,頓時就變了臉色,「這怎麼行呢?話說的也太滿了。要是對方要這火炮怎麼辦?這可不行,堅決不行。」
劉叔權搖搖頭:「你都知道這道理,四爺會不知道?你看看那火炮,可比朝廷的厲害了太多了。但要說這就是最厲害的,卻也未必。如今這個火炮,能射一千米,估計四爺手裏,還攥着能射兩千米的沒出現呢。」
方長青此時才明白,四爺說的,叫對方打起來是什麼意思。
把次一等的武器賣給他們,他們首先要做的,只怕就是想辦法吞併其他的部落。中原的天下再怎麼富饒,他們也知道除了撈一票以外,根本就是吃不下。尤其是四爺展示出來的東西,叫他們心存忌憚之心。若是此時他們還要南下,一方面要面臨正面的戰場上危險,另一方面,還得防着身後被其他部落吞併地盤。這並不符合他們的利益。
但若是能換得這樣的火器,那麼之後,他們就能在草原上馳騁,吞併其他部落,壯大自己。
天氣正好,大家席地而坐,只態度上已經明顯不同了。
四爺回來,卻隻字不提交易的事,只吃飯喝酒。
不大功夫,就有了醉態:「今兒先到這麼,就都散了吧。」說着,叫朝方長青招手,「招待好幾位首領。」
吳春來扶着四爺進了帳篷,四爺就站直了,哪裏還有一點醉態。
吳春來趕緊下去倒濃茶,李季善和劉叔權就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高見!」劉叔權拱拱手,「您這是要坐山觀虎鬥?實在是高。」
四爺擺擺手:「都坐吧。坐下說。」他深吸一口氣,伸手扇了扇滿嘴的酒氣,「爺以前聽過一個笑話,一人問另一人,『這痦子長在什麼地方不讓人擔憂』,另一人答曰『長在別人的臉上不讓人擔憂』。這戰爭帶來的傷害,就是人身上不願意長出來的痦子,是潰爛了流膿的傷口,這玩意啊,還是長在別人的身上更好些。咱們就崩急着往身上攬了。因為咱們身上的傷已經夠重了,多了這個傷口,說不得真會被拖死的。」
李季善點點頭:「四爺所言極是,只是接下來這談判……」
&拖着他們。」四爺笑了笑,「不能叫他們三個擰成一股繩。若是還有新來的部落首領,你們一樣熱情的接待着。別冷落了去。」
劉叔權明白,有了爭搶,才需要有裁判。等能協調他們的關係了,四爺也就在他們中間樹立起威信了。
一拉一打,一親一疏。就能將眾人掌握在股掌之間。
接下來,四爺每天都邀請不同的人來帳篷,談天說地,把酒言歡,一句正題也不說。
扎賁特部首領□□,是個急脾氣而又直爽的人。他直接開口道:「四爺,您開條件,什麼條件才能讓您賣那火炮給咱們?」
四爺用手壓了壓□□:「我想要戰馬,越多的戰馬越好。」
□□皺眉:「不是我不能提供這麼多的戰馬,實在是去年冬天,戰馬凍死不少。我們本就不多,如何能騰挪出來。」
你們不多,但其他部落有啊。不把這些戰馬都給淘換回來,遲早都是養虎為患。
四爺笑道:「可以先用一半戰馬來交換,其他的,我全要羊毛。要是你的部族羊毛多了,我還可以陸續的給你兌換食鹽,鍋碗,藥材,布匹,茶葉,香料,等等你們所需要的東西。美酒和糧食,也是可以考慮的。」
用紅苕釀出來的烈酒足夠滿足整個蒙古市場。只要他們大規模的養牛羊,不再熱衷於養馬,那麼,給他們換取點糧食也沒什麼要緊。
關鍵是鐵器,得控制着才成。回頭,就得想辦法弄出鋁製品來。這玩意融了也做不成武器。
□□則有些驚喜,這樣的買賣在他看來,還是極為划算的。
兩人三言兩語,就將生意給談了下來。
等□□離開,四爺就對劉叔權道:「給京城去摺子,就說,叫范先生和呂先生,商量一下互市的事情。」
劉叔權應了一聲,出了門就擦了頭上的冷汗。
四爺打的什麼主意,他已經看明白了。這就是要不動聲色的,一點一點的削弱對方的實力。真要是如此過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那時候,這片草原不必為了生存而殺戮的時候,誰還能上得去戰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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