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
坐在馬車上,才幾句話功夫,這趕車的小伙子就被四爺把老底子都套出來了。
他叫吳春來,他爹是大隊支書。今年二十了,還沒成親。平時管着隊裏的馬車,也還是民兵連的連長。
林雨桐心道,侍弄馬車肯定是輕鬆的活計。到哪裏都得講關係不是。要不是支書的兒子且輪不到他呢。
等到了屯子的時候,連這個正產大隊的隊長叫李忠,年齡不到三十,有三個孩子還都是閨女的事都打探出來了。
&先帶你們去知青院,你們拾掇拾掇,明兒到大隊部報到就行。」吳春來趕着馬車,「大隊部就在知青院的對面。」
林雨桐以為所謂的知青院,就是給知青們找了一個隨意的空院子罷了。沒想到這小院不錯,院牆雖然是土坯的,但裏面的幾間房舍,卻是青磚的。顯然是特意蓋的,比大隊部的屋子都好。
&兵!紅兵!」馬車停在知青院門口,吳春來就朝裏面喊。
原木的門從裏面打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從裏面出來,「春來,你這是……」等看到四爺跟林雨桐,就馬上就熱情的笑,「看來你們自己找來了。我們提前接到通知了,知道你們都是北京的,咱們老鄉。我叫葛紅兵。知青隊隊長。你們跟我進來吧。」
說着,就朝吳春來擺擺手,「你先回吧。下這麼大的雨,我不留你了。」
吳春來憨憨的笑,「成!你跟楊柳說,她要的東西,我改天去縣城的時候給她捎回來。」
&道了。」葛紅兵伸手接了林雨桐手裏的東西,帶着兩人往裏面去。「都濕透了吧。有熱水,洗洗就好。」
進了院子,往前十多米,就是正屋。剛一進門,裏面的熱氣就鋪面而來。堂屋裏是灶台等物,當廚房用。左右兩邊開着門,就聽葛紅兵道:「一邊男宿舍,一邊女宿舍。」
四爺和林雨桐對視一眼,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不能一起住的。
東邊的屋子出來個高挑的姑娘,「哎呦!都到了。」說着,就拉了林雨桐,「我給你打熱水,先換了濕衣服。」
林雨桐看了四爺一眼,四爺朝她點點頭,她這才放心的進去。
裏面還有三個姑娘,都在炕上坐着。
一個高壯的姑娘趕緊跳下來,幫林雨桐卸了身上的行李,「這大雨天的,可是遭了老罪了。」
後來才知道,剛才那高挑的姑娘叫陳萍,這個高壯的姑娘叫周軍紅。都是哈爾濱人。
當着這麼別人的面梳洗,林雨桐有些不自在。簡單了擦了擦,倒是把頭髮好好的洗了洗。換上包里已經潮濕的衣服,才覺得好了一點。
剛整理好,陳萍就端了薑湯進來,「快喝,驅寒。」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那邊有嗎?」
&你喝吧。」陳萍說着,就又幫着林雨桐鋪被褥。
炕上兩個姑娘好像不大樂意,「擠死人了好伐?」
&柳,克服克服,擠在一起暖和。」陳萍笑着低聲道。
林雨桐抿了抿嘴,抱着髒衣服出去了。
&禛,髒衣服拿出來。」林雨桐在堂屋裏對着西屋喊了一聲。
四爺一愣,嘴角就漏出了笑意。他知道,她叫的是『胤禛』而不是『印臻』。
屋裏幾個小伙子都對着四爺擠眉弄眼的。四爺也不理他們,拿着衣服就出去了。
林雨桐見四爺身上的衣服換了,才低聲道:「一會子把你的水壺拿出來,我給你灌點水。」可別真病了。薑湯有時候未必就管用。
四爺還沒說話,就聽見東屋那個楊柳大聲喊道:「新來的,你要洗衣服,明天就自己去挑水知道伐?」
林雨桐應了一聲,住集體宿舍就是這樣的。
四爺臉色就冷了下來,朝東屋看了一眼,才低聲道:「委屈兩晚上,我再想想辦法。」
&事。」林雨桐低聲問,「你還習慣嗎?」
四爺笑笑,幫着林雨桐往盆里倒水。兩人的衣服就是佔了泥了,其他的都不髒。
用了半缸水,才算是淘洗乾淨了。堂屋裏的灶台下火燒的很旺。林雨桐將衣服晾在灶膛口,烘烤一晚上也就幹了。
陳萍從裏屋出來,對兩人笑笑,揭開鍋蓋,裏面放着熱着幾個窩窩頭,又從罈子裏掏出來了一碟子鹹菜,「你們趕緊吃。肯定餓了。」
餓是餓了。但是這玩意太難下咽。
剛才還覺得沒必要另找住處的林雨桐,突然覺得還真是有這個必要性。這吃的,一頓兩頓可以,時間長了,肯定不行。
但不管如何,今天總算能睡個安生覺了。炕暖呼呼的,被子的潮氣也不那麼明顯了。一晚上連夢都沒做。
第二天一早,林雨桐聽到外面有倒水的聲音的時候就趕緊起來。披着衣服出去,果然見四爺已經把水缸挑滿了。
&個身子習慣了。」四爺指了指自己。他不會,但這個身體的潛意識會,而且確實年輕力壯,挑兩擔水,根本不費勁。
林雨桐趕緊趁着沒人給他嘴裏塞了滷蛋,「咱們先去大隊部。」糧食得從大隊部先借着吃。
大隊部這會子還沒有人在。隔着不高的花牆,可以看見裏面的棚子裏放着一台手扶拖拉機。很舊,上面落滿塵土。
見四爺盯着它看,林雨桐就問他怎麼了。
&個印臻,從十一二歲起就在機械廠混着。這東西他熟。」四爺淡淡的說了一句,像是又在謀劃什麼。
這個時代,會開車的不多,會修車的就更少。這玩意放在這裏,顯然是不能用了,要不然不能這麼落灰。
吳支書來的時候,兩人已經等了大半個小時了。
&還想着你們昨兒累了,今兒肯定要多睡會。沒想到這麼早就起來了。」他笑眯眯的,很和善,開了門,將兩人往裏面請。
四爺虛應了幾句,就把話題轉到了手扶拖拉機上,「……修一修就能使,放着落灰怪可惜的。」
吳支書就笑道:「找人看過了,零件壞了,有啥辦法呢?」
如今物資供應,都是限量。沒有批條手續,什麼也買不到。
&是再能找一輛報廢的就好了。就算報廢了,這零件總不能都壞了吧。」四爺貌似隨意的說了一句,就不再提了。
跟着吳支書往裏面去。
卻見吳支書腳步一頓,「你這話倒是提醒我的,兵團里有好幾輛報廢的。俺咋沒想起來呢。」說着又問,「你這小伙子倒是懂得不少。」
&家裏就是機械廠的,打小拿着這些零件玩。熟的很。」說着,就指了林雨桐,「她家是藥廠的,還不是對藥最熟。不管是人還是牲畜,普通的毛病都能瞧。耳融目染的,又不是什麼大本事。」說的都是謙虛的話,帶着幾分隨意的漫不經心。
林雨桐心裏一動,他這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懂機械和懂醫術的人在現在到哪裏都是稀缺人才。
有了這兩樣,他們估計捨不得將這樣的人當牲口使喚。
吳支書就抬頭打量林雨桐和四爺。
這兩人是什麼人啊?怎麼會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怎麼表現。於是兩人越發的漫不經心。
他笑道:「看不出來,你們小小年紀還有這本事?」
林雨桐就撅了嘴,不高興一般的道:「看來支書不信啊。我瞧着支書你,左胳膊不靈便,是不是不小心抻到筋了。」說着,就從衣服兜里拿出個針灸包,其實是剛從空間裏拿出來。抽了一根銀針快速的扎在他的手背上。
&呦!」吳支書不是疼的,而是嚇的。
林雨桐笑道:「別怕,一會就好了。」她後半輩子的閒時間都在看醫書,到了老了的時候,醫術還是得到四爺肯定的。所以,四爺並不吃驚。也正因為知道林雨桐的水平,才敢拿出來打包票。
不到五分鐘時候,林雨桐就拔了針,「您試試,還疼嗎?」
吳支書動了動胳膊,「噯?還真是……」
&在信了吧。」林雨桐笑呵呵的,一副沒心眼的樣子。
&了信了!」吳支書指了凳子叫兩人坐。
四爺卻打發林雨桐,「你先回,手續我處理就行。你回去給人家搭把手吧。昨晚麻煩人家了,怪不好意思的。」
林雨桐不知道四爺要幹什麼,只習慣性的點點頭,從裏面出來了。
到知青院的時候,大家都起了。幾個姑娘在做飯,小伙子都在整理農具,看來雨一停,就要下地了。
除了昨晚見到的葛紅兵以外,還有四個男的。各自自我介紹了,也都是客氣的打了招呼。
昨晚一直沒說話的北京姑娘,身材嬌小,叫唐糖的,拿着一根蔥蹲在葛紅兵身邊剝,也不知道在說什麼。見林雨桐看過去,她笑了一下就住了嘴。
她覺得,男的還罷了,這四個姑娘里,就有兩個比較不歡迎自己。
當然了,這也不怨人家,這知青院的屋子真的不大。炕上只有那麼大的點的地方,確實擠得慌。
早飯做好了,大家都客氣的讓林雨桐上桌,但是自己的糧食還沒到位,哪裏好意思吃別人的。自己吃了,人家就吃不飽了。這不是誰小氣不小氣的問題,而是真的吃的東西不富裕。
正為難,四爺就回來了,他客氣的笑:「不了,我們就不吃了。養殖場有個空屋子,我們搬過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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