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
林雨桐對於煤油爐子,是一點也不陌生。知青宿舍,差不多一人都有一個這玩意。輕便,不佔地方,在宿舍里,偶爾也能自己改善改善伙食。
如今在家裏用這個,就只敢用點炒菜,要真是熬稀飯蒸饅頭都用這個,從哪裏弄煤油去。像是林雨桐娘家那藥廠,職工都是在食堂買好饅頭,端着鍋買好稀飯,自家回來用煤油爐子炒菜。差不多的單位職工都是這麼過的。林媽就在食堂,不過就是人老實,從不會偷偷摸摸往家裏拿什麼。不像有的人那麼精明,擇菜的時候,多擇出幾個『爛葉子』,帶回家裏也夠家裏一天的菜了。人家跟林媽一起的一個嬸子,什麼菜葉子,菜幫子,菜根,蘿蔔皮,都帶回家泡在罈子裏做泡菜,據說是能維持一家子一個冬天的蔬菜。
林媽還曾跟林雨桐念叨過,「那蘿蔔洗的乾淨,就是下刀的時候太狠,削皮削的可厚了。我瞧着心疼,就說你不拿手還是我來吧。沒想到把人家給惹着了。」
林雨桐見印薇給白蘿蔔削皮,就笑着跟她學這個事。
&哪都是這樣,精明的人在什麼事上都精明。」印薇說着,就去攪了攪蜂窩爐子上鍋里的粥。然後才從裏面撈出四個煮雞蛋來,用涼水洗了洗,「一會先把這些吃了,再喝點稀飯。保准夠孩子吃的。」
林雨桐應了一聲,先把蘿蔔,用干紅辣椒炒了。
早上一家人,就這麼一盤菜。窩窩頭小的很,畢竟爐子上蒸窩窩,小點好熟。半個拳頭大的窩窩,一個人只一個,林雨桐將自己的給四爺了,印薇將自己的塞給郭永紅。老爺子死活不吃那個給他的雞蛋,非要給印薇吃。
可能也就林雨桐塞了四個雞蛋,算是吃飽了。可卻莫名的有了犯罪感。
鄉下還能給稀飯里放點野菜乾什麼的,好歹能哄哄肚子,城裏可沒這個。就這,印薇這稀飯還算是稠的。
兩人回了屋子,四爺就一嘆,「在哪生活都不容易。」
&得先弄糧食回來,就姐夫那飯量,估計天天都得餓着。」林雨桐說着,就扭頭看三個孩子穿着小棉襖,在來回翻騰。
現在就更得人不錯眼的看着了。就怕他們翻下來。
&先去接人,明天咱們就弄糧食回來,」四爺起身穿了外套,「我跟姐夫一塊去,在外面再吃點。」
&交站要是遠,就坐個人力三輪。」林雨桐叮囑了一聲。
&還能委屈了自己?」四爺在林雨桐臉上親了一口,「看着點孩子。半天就回來。」
等四爺走了,林雨桐從空間翻出幾斤毛線出來。這毛線,林雨桐瞧着,不太打眼。至少印長天身上的新毛衣,跟這個線有點類似。
等印薇忙完,過來幫忙看着孩子的時候,林雨桐就給她,「我這顧不上,看大姐抽空給爸和姐夫織一件馬甲或是毛衣。不夠再想辦法買點線來。」
&到這麼多呀。」印薇拿着瞧了瞧,「行,我也不跟你客氣。」
兩人就在屋裏說話。坐在床沿上纏毛線,正好把孩子擋在床裏面,怕孩子跌下去。
說到孩子的事,印薇不免羨慕,「我們倆都這麼大了,還不知道能不能生呢?」
二十七八歲正是懷孕的好時候啊。
她伸手拉了印薇的手腕,診了診,「大姐,你這是受寒了吧?」
印薇一愣,「今年春天學農的時候,早春灌溉嘛,河水澆地。那時候水涼的很,泡了幾天……」
學工學農,社會實踐,都是她們這些工農兵學員要接觸的事。
&能治嗎?」印薇苦笑的問。
&得是一兩年。」林雨桐一嘆,「你這身子,大概是家裏最需要調養的。不過沒關係,人家五六十歲還不是一樣生,三十歲生也不晚。咱們不急,身體底子得好。明天我出去抓藥去。」
印薇心裏一松,笑道,「能生就成。我們家那位還說,反正他們家到他這裏,能活下來就是萬幸,有沒有孩子的,還真不在意。不過我心裏,到底是覺得欠了他的。」
&是大毛病。咱們慢慢調理,連身上的病根一起去了才好。你身子好,孩子才康健。」林雨桐說着,一扭頭,才發現三個孩子一個壓着一個,擠成一堆睡着了。老大壓着老二的腿,老二抱着老三的胳膊。
她不免失笑了起來。
&真乖。」印薇趕緊給林雨桐幫忙,把他們分來。也不去嬰兒床睡。就在大床上歇了。林雨桐給他們蓋好。
印薇就起身了,「趁着孩子睡着了,你也趕緊睡。養孩子就是這樣,得跟着他們的作息時間來。」
林雨桐還真是挨着三個孩子,轉眼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睜開眼睛一看,孩子怎麼不見了。嚇的馬上坐起來。
&怕。」四爺的聲音從外間傳進來,「孩子在父親屋裏,有奶粉呢。餓不着。」
&睡沉了,孩子醒了我都不知道。」林雨桐坐起來,覺得渾身都是軟的。
四爺笑道:「都沒哭,我回來的時候,三個擠在一堆,你啃我的腳丫子,我啃你的手。一點動靜都沒有。我怕哭起來吵着你,就抱出去。大姐看着呢。剛餵了一次。」
&能是知道孩子有人管,心裏的勁一松,渾身跟抽了筋一樣。」林雨桐順勢往下一倒,「接到人了嗎?」
&到了。」四爺過來摸林雨桐的額頭,「沒事,沒發燒。」
&我得起來,要不然太失禮了。」林雨桐掀開被子,看了看窗外,雪又大了。「也該做晚飯了。」
&先拿糧票去糧站換了二十斤黑面,然後才去接的人。回來買了三斤肉,晚上包餃子吧。」
&林雨桐說着,就起身去洗臉。這兩天不知道是伙食跟不上,還是孩子的飯量大了,反正奶水有點不足。這半天功夫,也不見漲奶。
等四爺和林雨桐去堂屋的時候,屋裏已經支起案板了。
&房沒有這邊暖和。再說了,這一大家子的餃子,叫咱們兩人包,得包到半夜去。」印薇手裏正在剝蔥,見了林雨桐就笑道。她今兒是真高興。
前面門房傳來剁肉的聲音,這力氣活肯定是郭永紅的。那麼和面的就是印昆了。
&哥好。」林雨桐問了一身好。
&林好。」印昆有些黑,一笑一口白牙。「都洗洗手,一起包。」
林雨桐應了一聲,洗手去了。
四爺問印昆,「父親呢?」
&面呢。不錯眼的盯着孩子看。」印昆揚了揚下巴。孩子睡着了,他就坐在床邊盯着看。自己這個好些年不見的兒子,瞧了兩眼就拉倒了。
吃飯的時候,就聽印昆說他那邊的事。
「……不光是糧食難,就是做頓飯的柴火都難。咱們那跟東北還不一樣,沒什麼硬柴火燒。都是麥稈,花生秧子,還有棉花杆,玉米杆。」他說着就嘆氣,「麥稈,花生秧子還有玉米杆,都能給牲口當飼料。生產隊哪裏捨得叫大家分了當柴火燒。都拉到飼養場當飼料了。就那點棉花杆,一家分那麼一點。夠幹什麼?所以,我寧肯吃點虧,拿着糧食在別人家搭夥吃飯,也不願意自己做飯。奶奶在的那兩年,能難為死我。就是大傢伙照顧,也不夠給奶奶燒炕的。等奶奶走了,我乾脆將家裏的門一鎖,跟插隊的知青搭夥去了。天天下了地回來,得撿柴火。要不然就沒法做飯啊。常不常的就會有飯做到一半了,半生不熟的,但就是沒柴火了。正做飯呢,跑出來到處借柴火的人天天都有。咱們那邊的地里,夏天沒有草,冬天地里比人的臉都乾淨。把草弄回去曬乾,就是柴火。冬天那樹,都被剪的剩一根主幹了。真叫一個乾淨。」
&那兒子多的人家,家裏好幾個半大的小伙子的,就是省着吃,頓頓喝稀的。這秋收的糧食吃不到年底。」說着,他看了印長天一眼,問道,「村頭的老六叔您知道吧?」
印長天點頭,「咋不記得,小時候一起掏鳥蛋的。」
&家七個兒子,年年欠生產隊的糧食。那一年,年過不去了,大年三十,家裏一口吃的都沒有。咱們那邊不是講究,大年三十不能往外借東西嘛。他也不好意思張嘴。全村他都欠着債呢。最後,還是三爺爺把飼養場裏,做飼料的花生秧子重新翻了一遍,把那些癟得很的,剝出來都沒瓜子大的花生,帶殼給弄了半麻袋送過去。一大家子,靠着那個過了個年三十。」
&了春天,青黃不接,那種在地上的花生發了芽,不少孩子摘那個苗吃。都是晚上,趁大人睡着的時候去。因為看不見,就把一種胖草當豆苗吃了。渾身發青,臉腫的跟面盆似得。就這,還擋不住人偷吃。餓得沒辦法啊。後來,生產隊也不管什麼生產任務了,多種紅薯,這才算能吃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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