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月>
收莊稼的時候,最怕什麼?
答案是唯一的,那就是無常的天氣。
北大荒也有自己的小氣候,那就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這雨說下也就下來了。
可這麥子不收行不行?擱在地里那才是真的爛的。見了雨,收割機就不太好用了,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機器設備,那真是能把人急死。
怎麼辦?一人一把鐮刀,人力收割。
全連誰也別想躲過去。包括林雨桐和四爺。
一人一壟麥子。這個時候,只要站在地頭,你就能深刻的感覺到,這北大荒的地,到底有多大。一眼望不到頭啊。
雖然下雨,但天悶熱的厲害,小伙子們都是背心。醬紅色的,綠色的,白色的,藍色的。就這幾樣。放眼望去,衣服上全都是什麼『勞動最光榮』『廣闊農村,大有作為』『為人民服務』『向雷鋒同志學習』的字樣。
四爺身上的背心,是林雨桐在空間裏找的。白色的。乾乾淨淨,啥也沒印。倒顯得有些特別了。
林雨桐脖子上還搭着擦汗的毛巾,穿着長袖。連袖口都系的緊緊的。給自己和四爺的身上,都帶了個小藥包,防止蚊蟲叮咬的。
四爺和林雨桐都會割麥子。以前在圓明園,麥子種的不多,但都是自己收割的。偶爾會叫上四爺的那些糟心兄弟。當然了,叫誰不叫誰,那都得是恩寵。有一次,九爺將差事辦砸了。怕弘暉責罰他。於是,他二話不說就進了園子,死乞白賴的就是不走。那時候,正是收麥的時候,也剛好是田裏的瓜要成熟的時候。他主動要求住瓜棚里,給四爺看瓜田。說是怕誰偷了瓜。見他的鬼去,誰膽敢在圓明園裏偷西瓜。結果弘暉叫弘昭進園子請人。弘昭本身就淘氣,長到多少歲,他都淘氣。見是九爺看瓜田。一不做二不休,竟是真的將園子裏的瓜偷偷的摘了,凡是長得個頭大的,看着熟了的,全都給半夜摘了藏起來了。九爺第二天嚇的都站不起來了。自己不看瓜田,這瓜不丟。自己一看瓜田,這玩意它怎麼就丟了呢?叔侄兩個,這個說那個是偷瓜的賊,那個說這個是監守自盜。連四爺氣的都沒法子。一對沒出息的玩意。
如今再想起,還真的就是上輩子的事了。
如今,兩人彎下腰,收麥的心情卻不再是一樣的。
他們兩人分到的壟子緊挨着,四爺就多佔了半壟,相當於他要收割一壟半,林雨桐只要收割半壟就行。
林雨桐哪裏捨得他辛苦啊。於是手下翻飛,割的飛快。等超過四爺了,再回頭接他。兩人如此交替,竟然也不輸給別人。雖然不是拔尖的一組吧,但也沒落到後面去。
雨下個不停,順着人的臉往下流。林雨桐脖子上的毛巾,不一會就濕的透透的。掛在脖子上又濕又沉。
中午是不能回去吃飯的,司務班送了窩頭來,一人分兩個窩窩頭。就着雨水往下咽。
林雨桐不得不感嘆這些人吃苦耐勞的品質。
她吃了一個,將另一個給了四爺。這地方,大庭廣眾之下的,也不能偷吃。就算偷吃,自己一點一點吃,不惹眼。四爺就不行了。他也不客氣。估計也知道自己吃窩窩頭,有些難以下咽。接過去啃了。林雨桐這才把身上水壺裏的水給他喝。只要是防止淋雨感冒。
四爺看了林雨桐一眼,將他的外套遞給林雨桐,「穿上。」
里外都是濕的,穿不穿有什麼不一樣?
林雨桐搖搖頭。四爺固執的將衣服披在林雨桐身上,然後抬她的胳膊,塞進袖子裏。
這又怎麼了?
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外面再穿一件濕衣服,捆在身上能好受嗎?
直到四爺整理胸前的衣服,林雨桐才明白過來。
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白襯衫,但裏面卻是粉色的胸罩。這個時代的姑娘,穿的是那種背心。像是後世的老大媽穿的那種一樣。所以,那樣的衣服濕了,也看不出來什麼。但林雨桐這個塑形的效果真是槓槓的。再加上發育良好。胸前波濤洶湧。這一濕,效果可真就有點少兒不宜了。
她尷尬的笑笑,自己整理衣服。還不忘挑逗他,「……想不想……?」
四爺瞪了她一眼,「回去再收拾你。」
幸虧一個個的累得跟狗似得,也沒人注意她。這麼抬眼看去,有的躺在麥茬地上,扎人也不在乎,到處是水,是泥也不嫌棄。就那麼四仰八叉的躺着。任由雨點往身上打。還有些兩人或是三人,背靠背坐着,頭頂蓬着一件衣服,好歹能擋一下雨。
後世的人總說,女人當男人用,男人當牲口用。林雨桐覺得,真應該叫他們看看這個時代的年輕人。這是女人當牲口用,男人當機器用。
下午的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稍微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得繼續干。
等天黑下來,林雨桐和四爺才算割到了頭。坐在地頭休息。還不能擅自回去。因為不知道連長會不會說什麼連夜加班的話。
結果晚上倒是不用在地里加班了。因為得回去到大場上加班了。
今天拉回去的麥子,必須連夜的脫粒。然後烘乾,否則,捂在一起就發熱霉變了。
這一忙,就又是一晚上。等到天亮了,終於能歇着了,可是林雨桐還是不能安生。因為知青宿舍的大炕,得用來烘乾麥子。這些知青,就都得擠在林雨桐的小院裏。男一邊,女一邊,炕上,炕下。還包括前面的醫務室,機修班,都被佔據了。那些老職工也一樣,三五家男女分開擠在一處。剩下的地方全都得騰出來。
這不是夏收,這簡直就是一場戰役。
林雨桐跟四爺也沒辦法開小灶了。吃起了食堂。這段時間將人累得狠了。兵團倒也沒小氣,殺了一頭豬,燉着豆角茄子,每人盛上一碗。林雨桐竟然覺得比什麼山珍海味都好吃。
&覺得呢?」她這麼問四爺。
四爺揉了揉她的頭髮,不是餓得很了,誰會覺得這個能跟山珍海味比。
可就是這般的努力,今年的麥子還是不成了。減產不說,還有許多發霉的。已經可以預見,後半年大家的口糧,就是這發霉的小麥了。
收了夏糧,就該種玉米黃豆了。這個播種,更是要命,因為你得注意農時,稍微晚一點,到了秋里,它等下霜的時候成熟不了,一樣白瞎。
好在能用機械了,四爺解放出來了。林雨桐也要注意採收各種藥材了。不用去田裏了。只要把需要的告訴幾個半大的孩子,他們去找,林雨桐在家裏炮製就好。
但是這個時候,連里又下了新的任務。鑑於大家去年冬天沒有蔬菜吃,那麼今年,允許各家各戶,單身的知青們,自己開荒,給自己種菜。要在食堂吃飯的,就每天將菜稱量好,交給食堂,叫司務班做熟就成。但這個開荒種菜,不能耽擱大家的集體勞動。
那也就是必須是晚上或者天不亮就起來加班干。
想用連里的機器,那就是做夢。機器不耗油啊?連里這點油容易嗎?再說了,開動起來,萬一壞了算誰的?
用牛用馬用騾子,那更是做夢。牲口不歇上一歇,第二天還能幹的動嗎?能為了自己,損害連里的利益嗎?
堅決不能。
總之,機器得歇着,牲口得歇着。就是人不用歇着。
連連長指導員都自己上陣給自己開菜地了,其他人還想搞特殊化嗎?
干吧!
於是,點着火把,沿着河岸的一溜,一人能開出大半畝地來。四爺跟林雨桐開了一畝多地。能種什麼啊?除了白菜,就是蘿蔔。其他什麼菜都來不及了。
為了不叫自家的菜顯得不特別,林雨桐都不敢怎麼過分的用泉水澆地。每次一桶水就勾兌小半杯,即便是這樣,也叫自家地里的菜顯得比別人的都精神抖擻。
&時,我撒了一點草木灰。」四爺是這麼解釋的。
但是當時黑燈瞎火的,誰知道他撒了還是沒撒。
但對方還是信以為真,「本來我也打算撒了,當時就偷了那麼一下懶,這效果立馬就不一樣了。真是『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半點做不得假。」
四爺煞有其事的跟着點頭,這話都是對的。
到了秋上,林雨桐這一畝白菜和半畝蘿蔔長的特別好。每個蘿蔔挖出來都有一尺長。粗壯的很。
林雨桐囧囧有神,但是他們一點都不愛吃蘿蔔。
&王叔送一車去。」四爺就道。這是自己種的,送人也沒什麼。城裏的菜,供給的比鄉下還艱難。別看王叔有點權力,一樣困難。
林雨桐點點頭,過年去做客的時候。見王嬸連白菜根都捨不得扔。切成薄片用水煮了一樣吃。
城裏待客,大冬天的能端出一碗清水熬蘿蔔,那都得是大方的人家。
林雨桐將蘿蔔纓子都摘下來,用生薑醃製。這玩意比蘿蔔好吃。誰要是不要蘿蔔纓子,她都要。等醃製好了送人,也是一樣拿得出手的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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