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心道:「百多年不見,這摩昂太子已經由一個愣頭青變的這麼成熟了,面對挑釁,竟然無動於衷。不過,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練手,提升自己那羞於見人的鬥法經驗,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五行仙風過處,摧枯拉朽,堅硬的山石崩碎成一塊塊稜角尖利的碎石,飛沙走石,石助風威。凌越將五行仙風控制在三丈範圍之內,將摩昂包圍了起來。
摩昂冷笑一聲,嘴唇蠕動兩下,左手掐一個法決,當即便有直徑跟仙風一樣的水柱如同落入九天的銀河一般傾瀉而下。
普通的水遇到五行仙風立刻就會被風化為氣,但摩昂的水自然不是凡水,在落下之後,立刻便融入到仙風之中。
風水交錯,水滲入風中,隨風遊走,一旦沾上石塊,那石塊便碎成了灰塵,灰土土的,遮眼還行,但傷人就算了。
凌越幾次想要控制仙風將水攪碎,但在經驗豐富的摩昂面前,均無功而返。
風水相持了半刻鐘後,五行仙風漸漸被摩昂隨手招出來的水壓制住。凌越知道自己取勝無望,只好脫身而出。
摩昂看都不看凌越一眼,單手指向凌越,便有一道筷子粗細的雷電打了過去。
凌越在身前凝出一道風盾,擋向雷電。熟料這雷電疏忽消失在眼前,接着便出現在凌越身後。
凌越身遭電擊,雖然身體和靈魂都無礙,但也是一陣酥麻。
不管承不承認,在法術一道他還是個菜鳥,不過他也不會氣餒,畢竟他所擅長的不是這個。法術雖然不如人,但想想自己近乎變態的防禦和物理攻擊,他還是心感寬慰的。
他化出本體金箍棒,用五行仙水術在摩昂眼前一丈外凝出一行字:「摩昂兄,別來無恙!」
摩昂顯出意外之色,終於肯轉轉腦袋,回頭看向凌越:「沒想到在此地遇到棍兄。」
凌越對這個棍兄的稱謂很不受用,道:「我也很意外!也很開心。不過,摩昂兄,你以後叫我凌越就是了,不要再棍兄棍兄的叫了。」
摩昂笑道:「這個倒是我的不是了。」
一龍一棍在破敗的龍王廟前聊了起來,雙方大概的講了各自的經歷。
當年摩昂被罰面壁思過之後,閉關了幾十年,出關之後行走天下增加閱歷,這些年來從西牛賀洲到南儋部州,又從南儋部州到了這東勝神洲。一路上降妖除魔,救助黎民,留下了無數的佳話和傳說。
「我觀這三大洲,也唯有那南儋部州還算富庶清明,西牛賀洲山野間妖魔橫行,國家間征伐無度,常常千里無人煙。南儋部州有大漢國稱尊,雖與北邊和西北邊的遊牧民族戰事不斷,不過朝政清明,國富民強,民間還算祥和。這東勝神洲,土地肥沃,物資繁盛,絲毫不下於大漢國,但小國林立,戰事頻仍,各種苛政雜役壓的百姓苦不堪言,有不少人都跋山涉水的遷徙到大漢國境內。」
「沒想到摩昂兄身為堂堂龍族太子,卻如此關心百姓疾苦。」
「四洲百姓,靈智初開之時,便大都以龍族作為信仰。只是近千年來,世俗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六界的權力結構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在很多地方,對於龍族的信仰已經消失,遍佈天下的龍王廟被土地、山神、寺院所代替。香火易主,身為龍族太子,常感痛心。」
龍族所遇到的問題,凌越早有察覺,不過他覺得龍族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向來以龍的傳人自居,但穿越這麼多年來,見了龍族並非自己想像的那樣,心裏着實失望。不過在內心深處,他還是認可龍族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在方才的小店裏,變成龍王的塑像;要不然他也不會對敖摩昂始終有很強的親近感。
「一個種族的歷史,就像海上的潮水一樣,有起也有伏,龍族的困頓只是暫時的,只要龍族中多出來幾位摩昂兄這樣的天才,龍族復興,指日可待。」
摩昂苦笑着搖了搖頭:「你不用拿這話安慰我,說實在話,我敖摩昂向來自負,也自認乃龍族中的天才人物,同輩之中,罕有對手。但這就夠了嗎?」
說到這裏,摩昂嘆了聲氣,接着說道:「不夠,六界的權利結構已經基本成型,任何的變動,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四方勢力,都在擴張,也都有擴張的資本,唯有我龍族,如同西落的太陽,光輝一日暗如一日。」
凌越聽了這話,雖然覺得有理,但卻很不開心,道:「我認識的摩昂兄,意氣風發,光芒萬丈,是一個要扭轉乾坤的龍族天才,可不是一個顧影自憐,自傷自悼的破落貴族。」
摩昂愕然,似乎意識到什麼不對,黯淡的雙眸驀然間精亮了起來,頓時間豪氣勃發,厲聲喝道:「何處妖孽,竟然敢擾我心境!」
只見雙手掐動法決,空中烏雲翻湧,數道雷電自雲中打出,分從不同方位,向廟內而去。
凌越差點沒被嚇到,道:「摩昂兄,你這樣一驚一乍的,是要嚇死寶寶嗎?哦,不,是要嚇死我棍棍嗎?」
僅僅一息功夫,摩昂放出的雷電已行遍整個龍王廟。「摩昂在這裏還要感謝凌兄弟,方才我站在門口,看着這破敗的廟門,已成廢墟的龍廟,心裏有些茫然和傷感。豈料,這廟中果然有邪佞存在,竟然趁機想要亂我心境。我失了防備,差點就着了道!」
「原來如此!」
「我剛才放出雷電探索了一下,沒有發現邪佞的蹤跡,想來已經逃了。只是…」
「只是什麼?」
「你跟我來!」摩昂當先行去,縮地成寸,頃刻間便到了一座衰朽的大屋外。
大屋被周圍幾株亭亭如蓋的雲松遮住,即便是在正午時分,也是陰氣森森的。偶有微風從屋內飄出,打在身上,都透着一絲陰冷。
「這屋裏是什麼情況?怎麼會這麼詭異?」凌越連幽冥界都去過了,知道鬼是怎麼一回事,因此並不害怕,但站在這裏,卻很不舒服。
「邪魔外道,殺人擄命,奪人陰魂!」摩昂大踏步走上台階,推開屋門,然後站住了。
凌越也緊跟上去,透過摩昂身體的縫隙,看到了裏面的景象,登時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
不算太大的屋內,垂着長長短短二百多根白色凌帶,這些帶子在屋內無風自舞,像是無數鬼影在張牙舞爪,欲擇人而食。
這還不算什麼,更讓凌越震驚的是,每根帶子旁邊都懸掛着一具女屍。每個女屍脖子上都繫着一根白綾,這些白綾又系在屋內縱橫交錯的懸樑上。
看這些女屍的面容,都很年輕,不過二十歲上下。不知道死去了多久,個個眉目如畫,膚如凝脂,就像是活着一般。
兩百多妙齡女子懸屍於此,讓人心疼,尤其是凌越這根棍心疼。
「究竟是誰造的孽,竟然一夜之間殺了這麼多女子?」
摩昂搖了搖頭:「她們不是一夜之間被殺的,而是已經死去了至少一個甲子。」
「一個甲子?她們的屍體怎麼會保存的這麼好?」凌越的字剛顯示出來,摩昂的身體疏忽間就消失不見了。
狂風突然間吹動起來,屋內的白帶舞動的更加厲害起來,那些懸掛着的女屍也隨之動了起來,一股股強大的神念擰成一團,像是形成了一個吸力龐大的靈魂漩渦,想要將凌越的靈魂從金箍棒中抽取出來。
凌越一陣恍惚,感覺到眼前不斷的有白影疏忽來疏忽去,腦海中充斥着撕利的尖叫,竭嘶底里的慘叫。
久違的恐懼佔據了他的身體,他一時間忘了自己是個修仙者,忘了自己是防禦強大到堪稱變態的金箍棒,他只想逃,倉皇的逃,亡命的逃,毫無節操撒潑打滾的逃,他只想逃,離那旋渦越遠越好。
可是,旋渦就像是一個黑洞,就像是一個人無法抗拒的命運,最終吞噬了凌越。
凌越感覺自己被丟在了油鍋里烹煮,感覺自己被架在一個鮮血淋漓的架子上,被刀砍,被斧琢,這完全是屬於十八層地獄才有的刑罰。
「我不是惡人,為何要如此對我?穿越前,你們讓我窮困潦倒,讓我當光棍;穿越後,你們讓我當個神棍,口不能吃,話不能講,這些還不夠嗎?你們還要怎麼折磨我?」恐懼是很負面很強烈的情緒,只有更強烈的情緒才能壓到它。
凌越也不知道從哪裏迸發出來的怒火,一下子充溢整個靈魂,將所有的恐懼排擠了出去。
恍然間,十八層地獄裏的刑罰不見了,那些群魔亂舞着的白色凌帶不見了,那些在他腦海里尖叫着的咆哮着的鬼哭狼嚎也不在了。
眼前呈現的依然是一根根白帶,一個個懸掛着的女屍。
凌越有種大汗淋漓的感覺,他驚魂未定的退後一步,卻聽摩昂的聲音從上面傳來。
「這邪佞還真是不同凡響,此地三陰交會,乃是極陰之地。當年此處建龍廟,定是為了鎮壓此地的陰氣,使周邊百姓免遭荼毒。可恨,龍族影響力衰微,邪魔外道趁機而動,佔了此地,並且虐殺了如此多的少女,奪了如此多魂魄。它必定利用此地的風水,將這些魂魄煉化成極陰屍煞,以做法寶,禍害更多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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