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駱明川回來過元旦,余晚是有點緊張的,尤其要當着季迦葉的面。雖然她和駱明川之間沒發生過什麼,但想起過往,不免還是會尷尬。
元旦一大早,余晚就醒了。
自從醫生交代她要好好休養,她便哪兒都去不了了,就連工作也全部被季迦葉剝奪。
余晚抗議:「基金會那邊正審計,關鍵時候。」
季迦葉說:「我會盯着。」
他這個法西斯,專.制又強勢,還蠻橫、頑固,討厭極了,什麼都不許余晚做。余晚只能躺着,發呆,等着長胖。
這會兒睜着眼,余晚睡不着了。
摸過手錶。
才早上五點多。
窗紗闔着,朦朦朧朧,透來天空的鴉青色。黎明之前沒有光亮,屋子裏面一併暗淡。
余晚偏頭。
季迦葉還沒醒。
昨晚跨年夜,亦是他們公司的年會。作為董事長夫人,余晚原本該出席的,可季迦葉不准她出去,所以余晚一個人留在家裏,吃着水果,無聊的看跨年演唱會。
電視調來調去,全是唱歌。
余晚還是覺得無聊,正要生悶氣,這人突然就回來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洗了澡,才過來抱她。余晚只覺好奇:「這麼早?」季迦葉說:「我露面講了幾句,又喝了杯酒,就回來陪你。」
余晚原本想和他多生會兒氣的,聽到這話又心軟:「吃飯了麼?」
&沒。」
她要去廚房,季迦葉止住她,自己去熱了點飯菜,端到客廳,和余晚一起看電視。再無聊的事,兩個人在一起,便不覺得無聊了。他抱着她,慢慢的親,卻也只是親,什麼都不敢做。親到最後,也是他自己睡不着覺。余晚睡了,他還看了不知多久的文件。
如今天沒亮,季迦葉亦沒醒。
靜靜望着他,余晚再想到今天駱明川要回來,又覺得坦然面對就好,畢竟已經這樣了……她輕輕舒了口氣。季迦葉好像有所感應,將余晚摟在懷裏,說:「在想明川?」
他沒睡醒,聲音有些沙啞。
&又故意這樣問她。
&沒有。」余晚否認。
&你醒這麼早?明顯有心事……」
他看人一向又准又可怕,余晚無論做什麼、想什麼都瞞不過他,余晚不免恨恨:「是怕你不高興啊,二叔。」
季迦葉終於慢悠悠睜開眼。掐了掐余晚的臉,他說:「我先記着。」
記下來,總會有她還的時候。
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說:「明川今天要帶女朋友回來。」
&朋友?」余晚聽了一時好奇,一時又安心。如果駱明川有了新女朋友,那尷尬自然就少去許多。她對季迦葉說:「那我們該準備禮物哎。」——季迦葉是長輩,總要考慮這些。
&看着辦。」季迦葉這樣說着,還是將余晚摟在懷裏。
司機來接他們,余晚吩咐司機先去購物中心。
&川女朋友怎麼稱呼啊?」余晚問季迦葉。
&知道。」
&歲,什麼工作?」
季迦葉還是不知道。
余晚埋怨:「你也不問問……」
&到不就知道了麼?」讓他去打聽別的女人,才奇怪吧。
因為不了解對方情況,余晚只挑了一枚胸針。造型簡單而大方,應該都能用的上。
季迦葉在旁邊問:「你要不要買什麼?」
&用。」余晚並不在意的搖頭。
等坐回車裏,季迦葉忽然拿出一個盒子。打開,是一條手鍊。余晚詫異:「你什麼時候買的?」
季迦葉說:「剛才。」又抱歉:「昨天忘了,這是新年禮物。」
他一板一眼,作風老派,但也知道要按時按節送禮物。
說着,季迦葉給余晚戴上。
那條鉑金手鍊細細的,戴在余晚手腕上,很漂亮。
余晚有些窘迫,她說:「可我什麼都沒給你準備……」
手輕輕放在她小腹上,季迦葉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
吻了吻她的鬢髮,季迦葉又說:「謝謝你,余晚。」
*
駱明川是上午的飛機,管家早就安排司機去接。聽到別墅外面汽車聲,季迦葉牽着余晚迎出去。
門口,管家在安排傭人拿行李。駱明川恰好從車裏下來,在提醒他那珍貴的小提琴盒。見到季迦葉和余晚,駱明川笑着打招呼道:「二叔,二嬸。」
季迦葉「嗯」了一聲,自然而然喚他:「明川。」
余晚實在受不了這麼老氣橫秋的稱謂,她說:「明川,你還是喊我名字吧,我沒你二叔那麼老派。」
聽到「二叔」兩個字,季迦葉淡淡望過來。
余晚知道,他又記下了。
駱明川身後,一個齊耳短髮的女孩從車裏下來。聽到他們對話,不禁詫異:「駱明川,你二叔二嬸這麼年輕啊?」
駱明川笑了笑,向季迦葉他們介紹道:「這是方糖。」
&小姐,你好。」余晚微笑,打量這位方小姐。
方糖個子不是特別高,但穿着得體,舉止落落大方,和駱明川站在一起看着般配,笑起來也很甜,甜而明媚。
旁邊,季迦葉依舊淡淡點頭:「小方,你好。」
這算是將方糖當成明川女朋友了,可還是……相當老派啊,像年代久遠的古板家長。
方糖愣了愣,余晚笑道:「他就是這樣的。」
季迦葉聞言,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
客廳里,傭人端了茶過來。
駱明川帶了禮物,是一套釉色清新的茶具。他說:「這是方糖自己做的。」
&麼厲害?」余晚驚訝。
方糖笑道:「我從小就喜歡這些,後來美院畢業,特地去景德鎮找師傅學的手藝。現在打算開個工作室。」又說:「我和駱明川認識,就是因為他毛毛躁躁打碎了我的作品。」
&哪有毛躁?」
&就有啊。」
兩個人都是嘰嘰喳喳的性格,一句接一句,格外熱鬧。
他倆拌嘴,余晚和季迦葉坐在旁邊不說話。等他們拌完了,余晚便將送給方糖的禮物拿出來。看到牌子,方糖連忙擺手:「這我不能收。」
&小姐不必介意。」余晚寬慰道,「我們也不知道方小姐喜歡什麼,所以準備了這枚胸針。你是明川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我還是不能要。」方糖的態度堅決而奇怪。
場面稍稍有些尷尬,駱明川推了推她,說:「你就拿着吧。」
和他對視一眼,方糖這才小心翼翼收下。
午飯是在家裏吃的。
季迦葉坐主位,余晚坐在他旁邊,駱明川和方糖則在余晚對面。
大部分時間是他倆在說話,聊他們之間的趣事,一句不對盤,就要你來我往的鬥嘴。似是有說不完的話。季迦葉的話最少,余晚偶爾會接幾句。氣氛和樂,並沒有預想中的那種三人相處時的尷尬,余晚只覺得安心。
她看了看季迦葉。季迦葉在斯文喝湯,這會兒忽然抬起眼。四目相對。
這是一種情愫,這世間只有你知,我知。
余晚撇開眼,抿起唇,淺淺微笑。
飯後,駱明川拉着方糖去看他的電影院。
余晚吃得有些撐,坐着難受,躺着更不舒服,她對季迦葉提議:「我們出去走走吧。」
&行。」季迦葉拒絕。
余晚說:「就一會兒,不然我胃不舒服。」
她皺着眉,是真的不舒服。季迦葉終於退步了:「外面涼,你多穿一些。」
他將自己的皮手套給余晚,又命令她戴好帽子。
余晚腳上是暖暖的雪地靴,身上大衣厚實,縱然她再高挑纖瘦,也架不住全副武裝,這會兒便顯得笨拙而可愛。
季迦葉笑了笑,摟着她的腰。兩人慢慢出去溜達。
樓上,從窗戶邊看着余晚他們越走越遠,方糖這才輕呼一口氣,壓低聲說:「累死了,這種騙人的錢可不好賺。」她將余晚送的胸針還給駱明川。駱明川在地上收拾他那些電影碟片,說:「你收着吧,當報酬。」
&可不在協議裏面。」方糖還是固執的還給他。
駱明川說:「拿着,免得我二叔二嬸懷疑。」
方糖也坐下來,開始八卦:「駱明川,你二嬸很年輕啊,就是你二叔有點古板。」又自言自語:「他們不像是會逼你找女朋友的家長,你那麼着急找我假扮幹嘛?」
駱明川看着手裏的碟片,沒說話。
想到了什麼,方糖說:「難道你有前女友要對付?所以才找我假扮?快說說是什麼類型,我好配合你,是需要清純可愛,還是妖艷美貌?」她凹了個造型。
駱明川拿碟片敲她腦袋:「這是我私事,別多打聽,也別說漏嘴。」
方糖縮了縮脖子,說:「知道,我答應過你啦。」頓了頓,她突然臉紅:「那個……雖然有協議,但我不陪.睡啊。」
駱明川耳朵也慢騰騰紅了,他說:「我也沒有要你陪.睡啊。」
偷偷看了看他,方糖說:「你真的打算過幾天就回美國?」
&
&我們之間的『關係』,怎麼和你家人交代啊……」
駱明川說:「到時候跟他們說異地,分手就行了。」
&
方糖看着手裏的胸針,還是遞給他:「那我更不能要了。」
駱明川抬頭。
方糖低着眼,沒說話。
……
方糖和駱明川在本地玩了幾天,余晚讓管家全程安排好。最後要走前一天,季迦葉在外面餐廳訂了位子。
席間,方糖客氣道完謝,又告辭說明天要走了云云,還邀請余晚他們去景德鎮玩。
駱明川也說:「二叔,我想回美國了,mike很想我,而且他年紀也大了。」——mike就是收養駱明川的美國人。
方糖低頭,戳面前的菜。
余晚拂了拂,問:「那什麼時候回來?」
駱明川說:「暫時可能不回來了,那邊樂團讓我回去,準備新一年的演出。」
余晚點了點頭,又問他:「那方小姐怎麼辦?」
駱明川一時沒說話。
方糖這才抬起頭,微笑。她說:「沒什麼的,現在交流和溝通都很方便。」她說完,還是微笑。
*
送走方糖,又送走駱明川。
余晚對季迦葉說:「我覺得方小姐蠻好的。」話里有些可惜。
摸了摸她的頭,季迦葉說:「明川和小方都不是小孩子了,他們的事自己會處理。」
寒意漸濃,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了下來,洋洋灑灑。
隨後,就是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春節。
除夕這天夜裏,余晚和季迦葉是在施勝男那兒吃的團圓飯。飯後,季迦葉開車回去。整條馬路都空了,沒有人。余晚有些困——她最近嗜睡,這個冬天每天都在犯困——等再醒過來,已經被季迦葉抱上樓。
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男人胳膊堅實而有力,就這樣打橫抱着她,讓人心生安穩。這一瞬,仿佛餘生也甘願沉醉於這樣的懷裏。余晚望着季迦葉。
燈影下,他的側臉英俊而迷人,怦然心動。
余晚靠近,親了親他。眨了眨眼,又親了親他。
季迦葉望過來。
回吻她。
電梯打開,直接入戶。
因為春節,兩個人的家,佈置的也分外溫馨。
余晚自己動不了,她早早讓管家置辦了年貨,連客廳和臥室里也多了些喜慶的小擺件。
真的像一個家。
他放她在床上,小心翼翼的親吻。
動了情,卻還得克制。
那種隱忍的欲望緊緊貼着余晚。
余晚手往下,握住他。
季迦葉呼吸一沉,看着她。余晚摘下他的眼鏡,他的額發隨之耷拉下來,有些迷離。還有被她掌握住的脆弱。
……
最後,余晚還是先睡了。
她熬不了夜。
季迦葉抱着她,將電視調成靜音,也不知他在看什麼。
余晚迷迷糊糊醒過來,說:「怎麼還不睡?」
季迦葉說:「睡不着。」
&你不去工作?」余晚笑,這是他的習慣,睡不着就工作。
季迦葉摩挲着她的臉,說:「我們的第一個春節,我想這樣陪陪你。」
這樣的話呀,聽得人心裏又軟了。
余晚轉過來,面對着他。
握住他的手,捧在自己的心口,余晚說:「我也陪着你。」
陪伴,是世人能給予的最珍貴的承諾。
是每個孤獨的靈魂都在渴望、渴求、不斷追逐的。
是找了對方,人生才算圓滿。
日子波瀾不驚,余晚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冬天過去,春天來了,轉而又到了夏天。
度過了前幾個月的危險期,季迦葉就不再拘着余晚,偶爾會帶她出去度假放鬆,若是他在家,兩個人晚飯後是要出去散步的。
公寓附近就是公園,手牽着手,和尋常夫妻沒有什麼差別。
天氣漸漸熱起來,余晚還喜歡上了游泳。游泳練身材啊,原先多出來的一些肉不經意消下去,只有肚子挺着。
季迦葉這段時間儘量將工作安排在本地,避免出差。
到了後面,余晚睡覺就很吃力。她喜歡側着,靠在他懷裏,便覺安穩。
最後,余晚比預產期提前了幾天。
如願生了個小丫頭。
小丫頭初生時模樣皺皺的,哇啦哇啦哭。
護士抱過來,貼着臉,余晚親了親她。
余晚被推出來,季迦葉也俯身,親了親她。
他的眼睛有些血絲,還有些紅。
昨晚,余晚的羊水突然破了,開始陣痛。他親自開車來醫院,一路手都是抖得。抱着余晚跑進來,又看着余晚被送進去,他就一個人站在外面,愣愣站了很久,才恍惚想起來給施勝男打電話。
他等得煎熬,就想抽煙。
出去買了一包煙,拆開,抽出一支含在唇邊,又被季迦葉揉碎了扔進垃圾桶。
他從來沒有這麼煎熬過,度秒如年。
如今握着余晚的手,他才安心。
余晚問他,看到女兒沒。
季迦葉「嗯」了一聲,說,看了一眼。
他連什麼模樣都沒記住,就記得小小的一隻。
等護士抱到病房,放在余晚身邊,季迦葉才仔細打量他和余晚的女兒。
男人眸子一貫冷厲,此時此刻,目光卻是柔軟。
面前的丫頭實在太小了,以至於他的目光都放輕了許多。
他親了親小丫頭,也不敢用力,更不敢抱她。那么小的孩子,生怕碰着磕着。他只在旁邊安靜的看着,然後,悄悄的,用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小手。
他難得小心翼翼,又有些可愛。
余晚忍俊不禁,說,我們給她取什麼名字好啊。
季迦葉直接回道,一一。
&余晚不解,哪個y>
季迦葉說,獨一無二的一。
這是他和余晚獨一無二的珍寶,是上天賜予的最好的禮物,所以,他替她取名為一一。
今天,他們兩個人的家,真真正正成了三個人。
他,余晚,還有一一。
他要永遠照顧她們。因為,他愛她們,無比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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