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對護工老張和勤務員苗輕雲下了封口令,紀倫也不管兩人會不會說出,一路沉默回到自己的病房,直到他看到了玻璃瓶里換了一束火紅鮮花,醫院裏沒有這種花。
院長李承斌西學背景出身,很是嚴格遵守一些規定,認為鮮艷顏色對病人會產生壓力。
「誰送的?」紀倫問。
聽到問話,在旁邊打掃收拾的費護士笑了笑,她還不知道紀倫已知道蘇細眉病逝的消息,語氣輕鬆:「一個年輕少尉,是大人的親信,沒有留名字……但說是大人指定的一束花,還傳話……你穿過了霧氣,沒有辜負他的希望,今晚他在那裏等你。」
「讓他等着吧。」紀倫低首,看着一束火紅的鮮花,很是刺眼,就把它拔出瓶子,面無表情檢查了一下,沒有問題,又插回去。
費護士屏息看着這幕,不敢說話,她並不清楚今天發生什麼事,只是相處久了隱隱知道,這個鮮花錦秀的家庭背後,是一種巨大沉重的付出。
…………
醫院樓頂天台
站在上面,很平坦開闊,視野一覽無餘,藍天,白雲,不遠小鎮繞山而過,宛若玉帶,映着正午陽光,波光粼粼的金紅,風光甚好。
但這時,陽台上氣氛嚴峻,六七個士兵在擦除地面上舊有花紋,用一種特殊的金紅色顏料填補上新花紋,並且在大樓四面裝設避雷針的金屬接地線上拉線,同時背包里取出許多工具,架設新一道道金屬支架,組合起來,似乎是一座鋼鐵橋樑。
而中年男子……或說紀江上校,就在陽台上的一個白色圓形區,察看了地面上一道道花紋——地磚紋路,但更微妙,這時在中間浮現一個鐵碑——他緩緩點首:「比預計的還要好……孩子很出色。」
姜山少尉默默計算一下這白色區域位置,就是對着下面的紀倫房間,而且一處還有兩個區域,某個粉紅色對應着原那個小女孩的房間……現在花紋破碎。
一個黑暗色則是早就空白一片,或者說根本就沒畫上去過,那孩子在入院不久,就死掉了。
但不知為何,上校還堅持着畫上去,這些法術,姜山不懂,不過他不需要知道多餘,只要知道執行上校命令,為盧侯戰鬥,為帝國奉獻。
這時,幾個士兵陸續完成作業,迅速收拾東西,跑過來敬禮:「上校,靈紋預設完成,星橋陣地就緒,與地底鐵碑對接完成,作戰部署完畢,隨時可以向目標發動進攻!」
太陽正移到天頂,光線將避雷針投下影子縮短到了四個角落的牆側,紀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鐵碑虛影,說:「我命令——立刻行動。」
滋——幽藍電光進入四個牆角避雷針,直通大地,紀江坐下來,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股力量憑空顯形,姜山和幾個士兵都是神情敬畏遠遠退開,由梯子回到四樓的最後所見一幕就是這樣……
這個在上次帝國戰爭以來,一次次冒着巨大風險不斷向着更高衝擊的男人,又踏上了新的階梯。
他失去了太多太多,又必因此得很多。
姜山有理由相信,義父一如既往會成功,在明天黎明前,走下這天台時,帝國當世最強的男人將會誕生,足整合術士,以此匯聚更多曾經隕落神明的力量……
當帝國的神明並不眷顧國家時,就只有凡人自救組織,支撐盧侯完成統一。
復興帝國,驅逐外辱。
…………
「轟」天塌陷,一瞬化成了水霧,一座金屬橋樑橫亘其上。
電光中出現中年軍人身影,他一出現,光線在夜空裏照射,霧氣涌動,背後黑暗中投過視線,怪異之物在大地上奔跑,笑聲震上橋樑。
「術士……術士……」
橋樑下面,剩餘的怪物雲集,但下個瞬間,醫院大樓四角出現一座金屬吊塔穩住橋樑,啪——鋼索拉伸,發出嗡嗡的震動,繃緊瞬間,風吹過去,宛鬼魂的嗚咽嘆息,透明聲波擴散出去,怪物頓了頓,本能開始遲疑。
這橋組件迅速活動,沿着每一座吊塔之間來迴轉折,不斷向下形成一片通途,有些怪物試探着湧上金屬橋面,立刻就遭遇幽藍的閃電抽打,分崩離析。
中年軍人往下走去,階梯的踏面很寬,腳踩着還有餘量,踢面也很高,每階比尋常高出一半,有點不是給人類使用,長長坡面讓它每隔十幾步就設置一個平台……每過一個平台,都有一個赤紅軍功章飛起,鑲嵌在中年軍人的胸口,每個都在散發着灼熱的紅火。
而他身體也隨之擴大一圈。
到的最後橋樑盡處,他整個人就似乎是沐浴在盛會篝火中的神明雕塑,立在醫院廢墟上空,深深吐了口氣。
眼前所見,雖說是廢墟,卻也一片原野,帶點星光,山間裏,滿目是叢林、偶已有着開小小的白色、紅色花朵,給人感覺清澈。
「真君歸位,污穢自清。」中年軍人嘆息着,一揮手。
「轟」
一道巨大的閃電撲下,下面霧氣中一片震動、翻卷、炸開。
瞬間清空了幾百米區域內怪物,更遠處怪物攝於力量,瘋狂奔逃,發出了瑟瑟的叫聲。
啪——
就在這時,突這力量激起了反應,「嗡」的一聲,一張紙在風中飄舞,已扭曲不堪,一隻手將它接住,展開鋪平,是一幅畫。
畫上有大大太陽,英武的軍人,和一行字:「父親,我一直期盼你的到來。」
紀江默默看了良久,將畫紙折好,一團烈火升起,將它燒成灰,隨風而去。
隨着這舉動,整片醫院廢墟的瓦礫磚石下,同時爆閃出一團團火焰,成百、上千,一張張畫紙,承載着多少日夜的思念,這瞬都失去了最後憑依,在無人能見的幽暗廢墟底下化成了灰燼,湮滅。
而鐵碑,隨着中年人的接近,「嗡嗡」作聲,模糊鎏金文字,一瞬間火花閃動的噼啪起來,周圍隱隱出現模糊龍形!
「臣紀江拜見旨意!」紀江身是大魯臣子,這時叩拜行禮,禮完,又取出一封紅底黃子的捲軸。
才一取出,同樣虛空中紅黃之色噼啪,隱出現一條赤蛇盤踞,隱有角包,爪包。
兩股力量同源又有區別,只是赤蛇堅實,稍一遲疑,就撲了上去。
「轟!」金紅光刺破迷霧,橫掃向紀江,紀江連退數步,咳嗽幾聲,只是旦夕之後,一切火焰重新收斂,而鐵碑上的鎏金文字已幾乎不存了,只有着剩下深入石質的烙印。
紀江穩步來到鐵碑之前,又掏出一隻紅泥信封,取下上校肩章相合,頓時激發出一股橘黃色的火焰,對着黝黑鐵碑一按。
噼啪——
鐵碑內部電光再度激出,躥入金屬橋樑,引導到四座金屬塔中。
而這一下的力量空虛,紅泥信封驟炸開化一個模糊猛獸,發出獅子吼聲,撲上去,頓時鐵碑炸開,原本堅不可摧的鋼鐵結構,迅速斑駁、裂開、崩塌,露出一個深不可測的洞穴。
紀江舉步而入,身上再度有着淡紅焰光照亮地道。
腳步聲隱沒,地道里紅光逐漸遠去,只有洞穴黑色開口繼續敞開着,似乎是鬼域對着黑暗天空張大了嘴巴,發出了冷笑。
…………
迷霧小鎮
小鎮還是沉浸迷霧中,不過恢復了平靜,紀倫一路走來,街道兩側房子,多了些燈光,帶着些溫暖,帶着些祥和。
經過霧氣繚繞十字路口,有人拍了下肩。
紀倫回首看,很久不見了的那個老人,頭髮銀白,衣服一絲不苟,臉色板正:「你最近不錯,帝國軍不再出現小鎮上了。」
「只是想做些貢獻。」紀倫說着頓了頓,看着面孔,回憶出一些費守義的祖父,紀府管家費宏:「老管家。」
「啊,小郎這想法很特別,貢獻……我們每個人確實都在付出貢獻……」費宏頓了頓,渾濁的眼珠看着紀倫,緩緩:「希望你能理解你父親的一些做法。」
「老管家常來這裏?你這話更應對弟弟說。」
「偶爾來一兩次看看,說起你弟弟,也遠遠見過一次,已不在了吧?」這老人渾濁眼珠中透出一絲亮。
紀倫神情不變,遠遠有風聲陣陣傳來,星光把人映得忽明忽暗。
費宏目光落在面前少年身上,分辨着神色,最後嘆息:「他也是一心為……算了,責任來臨時,你會擔起來了,你就是那種人……和你父親一樣。」
紀倫沒有回答,只是安安靜靜的看着他。
互動結果讓老人有點失望,費宏沒有辦法單方面再說下去,揮揮手,幾步越過街口轉角:「帝國前途,族群命運,大廈將傾牽動所有人,除擔起或者死亡,我們都沒有別的選擇……就算不為了你父親,想想你的母親蘇細眉,想想你的姐姐紀相思。」
紀倫沉默跟着過去,這次終看清了老管家費宏的消失,身影是化星星點點消散……和怪物、帝國甲士消失都不一樣,倒和母親蘇細眉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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