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臨摹而成的素心劍,既然雙劍變成了單劍,那麼效果比照小龍女獨自施展出來的雙劍合璧總是有着不小的差距,形似而神不似自不待言,用來對付無根道人也無法做到秒殺。
但是話又說回來,即便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也總比真犬更加兇猛幾分,素心劍對上胡家快刀,二百招之後還是前者佔了上風,連續四招「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行雲流水般使出,無根道人左支右絀,被迫門戶大開,被長劍從咽喉到小腹剖開一道血口,梅念笙在鮮血迸發之前凌空倒躍,直接下了擂台。
反清陣營歡呼聲中,無根道人的身軀猝倒在擂台之上,氣絕身亡。
然而反清陣營也沒能歡呼太久,因為梅念笙回到涼棚便帶着萬震山、言達平和戚長發告辭離去,說是尚有乃師遺命未能完成,不敢葬身於此。
陳近南當然知道梅念笙的師父是萬雲龍,那就是國姓爺的化身,萬雲龍的遺命何等重要?當即不敢挽留,一直恭送到校場門口這才返回。返回時發現己方陣營已是一片寂靜,為何?因為除了他這個總舵主以外已經沒人可以出戰了。
鄭克塽卻還在逼命似的說道:「陳軍師,人前顯聖,鰲里奪尊的時刻到了,你總不會畏懼怯陣了吧?」
陳近南頓生悲憤,卻強自克制着說道:「王爺在上,永華今日原本就沒打算活着走出這教軍場,甘願為國姓爺的大業效死,更有何懼?」
鄭克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吧,本王姑且信你,只希望你不要像他人那樣打一場就歇了才好。」
眼見主子如此涼薄,陳近南不禁心如槁木,不再說話,轉身走向場內,只想一死以謝國姓爺父子對他的知遇之恩。
這一瞬,天地間忽然秋風大起,蕭瑟肅殺,寒意沁人。只吹得天地會群豪身心俱冷,悲上心頭。
鄭克塽卻不看秋風中陳近南的背影,只看向不遠處的方怡,發覺後者剛剛打了一個寒顫,便解下自己的披風,走過去說道:「方姑娘,起風了,你穿上這披風吧,莫要受涼。」
方怡怎肯接受鄭克塽這種殷勤,急忙閃避開來。
只聽「呸」的一聲,附近拄着拐杖的殘疾人劉一舟一口濃痰吐向地面,也不知吐的是他昔日的戀人方怡,還是當眾撩妹的鄭克塽。
那一次紫禁城行刺,劉一舟被人砍去了左臂右腿,但由於沐劍屏竭力相救,被敖彪背了回來。如今敖彪等人已經喪生在擂台決戰之後,他反倒活着,只是因為方怡絕情,活得很是憋屈而已。
幾乎在劉一舟吐痰的同時,不甘心的鄭克塽還在勸解方怡,喚道:「方……」,只是那「姑娘」兩字尚未出口,劉一舟吐出的那塊濃痰卻被秋風吹起,劃了一道詭異的弧線,恰好飛入鄭克塽的口中。
只聽「咕嚕」一聲,正要喊「姑娘」兩字的鄭克塽竟然將這塊濃痰吞了下去,頓覺一陣噁心,「嘔……」
見此狀況,緊跟鄭克塽身邊的馮錫范不禁大怒,「鼠輩敢爾!」話未過半,已經一劍飆出,正中劉一舟胸口璇璣穴。
莫說劉一舟已經殘廢無法使用武功,就算他手腳俱全,又如何會是「一劍無血」的對手?更別說馮錫范這一劍全無徵兆警示,當即倒地身亡。
這一下柳大洪可就不幹了,劉一舟好歹也是他的弟子,如此被人擊殺,這分明是藐視沐王府的尊嚴,何況沐王府向來只比延平郡王地位尊榮,如何受得了這種委屈?
「姓馮的!為何擊殺老夫的弟子?」也不等馮錫范回答,手底下已是一掌拍出。
馮錫范冷冷一笑,左手胸前格架,右手揮劍反刺,「你沒看見他侮辱我家王爺麼?」
柳大洪怒極,連出數掌拍向馮錫范,道:「那分明是秋風颳進去的!」
馮錫范見招拆招,從容不迫,回道:「他若不吐痰,秋風又如何能夠作祟?」
北側看台上,錢青健津津有味地看着這一幕內訌,卻又發現了馮錫范的武功來歷。
「一劍無血」這個稱號有兩個傳說。
其一是指他的劍速極快,劍過之處,敵人已死,而傷處的鮮血尚未濺出。
其二是指馮錫范的劍法是以劍尖點穴為主,便如同剛才他一劍點死了劉一舟那般,極少採用刺穿對手要害這種血腥的殺人方式。
關於這兩種說法,江湖中人至今未有定論,只因與馮錫范交過手的人都已經死了,沒有誰見識過他劍法的廬山真面,只能依據死者的傷勢來反推他的劍術。
馮錫范的劍法固然神秘,卻瞞不過錢青健的眼睛,只看了幾招,錢青健就有了一種啼笑皆非之感,這種劍術在清初也能橫行江湖麼?
那麼馮錫范究竟是什麼劍法呢?他這劍法竟然是一套假的辟邪劍法!
說是假的,是因為此人的劍招確是辟邪劍法,但是顯然沒有自宮,因此看似劍招快若閃電,實則比起真正的辟邪劍法來還慢了許多。
話說辟邪劍法也就是葵花寶典的武功,其速度是以自宮後修煉的霸道內力作保障的,沒有了內力的輔助,只憑後天的鍛煉提高速度也是途徑之一,卻無法與真正的辟邪劍法相比。
確定出馮錫范的劍法不難,但是它的源流卻很難判斷了。
雖然另一世里岳不群的二弟子勞德諾被岳不群欺騙學了一套似是而非的假辟邪,但是這一世里那一段的情節已經被錢青健所更改,勞德諾已經沒有了偷學辟邪劍法的時機,更不會學了假辟邪劍法去傳給左冷禪。
這一世里江湖中的變遷已經面目全非,岳不群在盲了雙目之後也沒有被日月神教囚禁,因此不能排除他假傳辟邪劍法給某人的可能。
思考之中,反清陣營的涼棚前兩大高手已經鬥了三五十合,單以武功而論,柳大洪的確不如馮錫范,不論是比內力還是招式。況且柳大洪老邁年高,氣力不濟,明顯不是對手。
但馮錫范顯然不敢殺了柳大洪,因為這裏面的政治意義遠遠大於劉一舟的一條性命,殺劉一舟可以,殺柳大洪將會招致其它各路反清勢力的眾怒。所以他只是一味避讓防禦,即便如此,也顯得遊刃有餘。假辟邪劍法對上沐家拳,仍是佔有優勢。
看了一陣柳馮兩人的對戰,錢青健便不再去思考馮錫范的劍法傳承,轉將目光投向了擂台上的對戰。
擂台上的對戰才是真正的各出絕學,以死相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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