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年三十,聶正均陪着林質去公墓。
兩人手裏都拿着一小盆黃色的菊花,林質放在父親的墓前,聶正均放在林質的母親的墓前。
人生真是奇妙,二十多年前他們就見過面,那個時候他絕沒有想到以後會有這樣的緣分。
即使早早地立春了,但公墓因為地勢較高,有風襲來,照樣是凜冽的寒意。
林質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用手絹擦了擦父親的照片。那是一張黑白照片,上面的人堪稱風華絕代。嘴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塵世都在他面前失了顏色。
「我爸爸帥吧?」她笑着仰頭問他。
聶正均摸了摸她冰冷的臉蛋兒,說:「別跪久了,等會兒涼意上來你也得感冒
。」
林質握着他的手,有些遺憾的說:「關於我父母的記憶還是太少了,不然我肯定能跟他們多說幾句的。」
「不怪你。」他蹲下來,和她平視。
林質的眼神兒卻飄到了旁邊的母親的墓碑上,能吸引那樣男子的目光,她母親也是一個十分漂亮有氣質的女人。
「我有那麼一點點的怨她。」林質有些懊惱的說。
聶正均拉着她站了起來,他說:「我見過你母親,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是嗎?」林質收回了目光,有些渴望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說多一點關於父母的事。
「她很愛護你。」他攬着她的肩膀,和她並肩而立,「她那樣溫柔的人,連動物都不忍傷害最後卻選擇親手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想而知她有多埋怨自己,所以你別恨她。」
林質伸手抓住他兩側的衣襟,埋頭在他的胸膛上,悶悶的說:「我知道。」
兩人一起下山,大風颳起衣角,高大的身軀把她護在懷裏。
新年的第一天,橫橫就感冒了,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個腦袋,雙眼淚汪汪的。
「我不是故意哭的,只是這個眼淚自個兒往下掉啊.......」他抽了抽鼻子,眼角泛淚。
林質端着藥碗坐在他床前,聶正均站在她身後。
「快把藥喝了,不然會更難受的。」林質伸手把藥碗遞給他。
他抓着被子使勁兒搖頭,「給我來點兒顆粒藥丸,我不喝這個沖劑!」
林質說:「你擰着鼻子一口就喝了,一點兒都不苦,還甜甜的呀。」
橫橫十分抗拒,腦袋一縮,整個人裹進了被子裏。
「把藥喝了,不然晚上不准你出去放煙花。」聶正均說。
他扯開被子,整張臉通紅,「我喝了呢?」
「等會兒我讓阿龍去買煙花,讓你放夠為止。」
橫橫接過林質手裏的碗,皺着眉,仰頭一飲而盡。
他放下碗,嘴巴一癟,林質趕緊塞了顆糖在他嘴裏去。
「這是什麼糖啊?」橫橫邊吃邊咂嘴,是他沒吃過的味道。
「楊婆自己做的,梅子糖。」
「好吃,還有嗎?」他往林質的手裏看。
林質伸手,兩手空空。這個梅子糖就是楊婆專門為她做的,酸酸甜甜的,很提胃口,也很能壓住噁心,她閒來沒事吃一顆感覺還不錯。
「楊婆手藝真好,什麼都能做......」他咂咂嘴,意猶未盡。
「你好好睡一覺,等會兒起來喝楊婆燉的烏雞湯,味道很不錯
。」林質幫他掖了掖被子,溫柔的說。
「烏雞湯?我怎麼覺得是孕婦喝的?」他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裏,眯着眼說。
林質笑,聶正均把她拉了起來,「讓他好好睡,我們出去。」
橫橫揮了揮爪子,額前頭髮翹起來幾縷,看起來比往常乖了不少。
「別玩兒手機啊。」林質回頭說。
「你這還沒生呢,怎麼就婆婆媽媽的了。」他說完,瞧了一眼他爸,立馬頂着被子往裏面滾了幾圈。
「嘿......」林質失笑。
聶正均懶得教訓她,擁着林質出去了。
下午的時候,聶正均用電腦處理公事,林質拿着雜書看,看着看着就歪了過去。
聶正均一抬頭,她已經歪在榻上睡着了。他走過去,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說,「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快起來。」
林質迷迷糊糊的抬頭,「我又睡着了?」
她最近渴睡,動不動的就能歪在哪裏睡着了,聶正均就是發現她白天睡多了晚上不好睡,才專門看着她的。
「我看你這太無聊了也不行。」聶正均伸手搓了搓她的臉蛋兒,力圖讓她清醒一些。
「我也發現了。」她打了一個秀氣的呵欠,伸手捶了捶肩膀,「總這樣待在家裏一定會生鏽的,我得出做點兒什麼才行。」
「做什麼?」他伸手幫她捏肩膀,力度合適,她忍不住閉上眼。
「嗯,工作好像不現實,畢竟誰也不會聘請一個孕婦.......」她輕聲呢喃,像是自言自語似的,「我得發展一下業餘愛好.......」
「畫畫?」
林質睜眼,「畫畫?」
「我記得你小時候畫畫很有天賦,還拿過全國小學生繪畫比賽二等獎。」聶正均笑着說。
林質搜索了一下記憶,記了起來,「那是小打小鬧,畫畫還是要考靈氣的,我就是太死板了。」
「哪裏死板了?」他不同意。
林質回頭,摟着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他的嘴角,「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哦?你是我情人?」他輕笑。
「不是嗎?」她依偎進他的懷裏,「我們是一對兒野鴛鴦。」
聶正均心裏不舒服,伸手撫着她的髮絲,「不准這樣說,我們的未來絕不止於此。」
她不作聲,摟緊了他的腰。
大年三十的晚上是一定要吃湯圓的,林質和楊婆一起下廚,楊婆調餡料,林質捏湯圓。兩人配合默契,一會兒就包好了一大盤
。
橫橫生了病嘴裏淡,吃了湯圓不夠還想吃麻辣燙。
「可是現在外面都沒有店在營業了。」林質說。
「那明天吃吧。」橫橫想放煙花,表現得很通情達理。
聶正均也不喜歡吃湯圓,林質看他興致缺缺的樣子,沒辦法,又讓楊婆去給父子倆做了兩碗陽春麵。
面一端來,父子倆同時拿起了筷子,神同步。
「哎.......」林質嘆氣,這種挑食的習慣看來也是會傳染的,她伸手撫了撫肚子,不知道裏面這個怎麼樣。
天色一黑,外面噼里啪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偶爾還能從屋檐上方望過去看到五顏六色的煙花的影子。
阿龍把煙花搬到院子裏,一字排開,十分有氣勢。
林質說:「現在霧霾這麼嚴重,我們還是少放一點兒吧。」
阿龍笑着說:「我買的是污染比較輕的煙花,您和小少爺盡情放。」
「那也不行。」林質回頭看橫橫,「咱們放個氣氛就好了,還是別太污染環境了。」
橫橫撅嘴,「大家都在放......」
「那是他們還沒意識到環境污染有多麼的嚴重,後果有多麼厲害。你已經讀書了,是小學生了,老師難道沒有在課堂上講過嗎?」
「講過.......」他耷拉着肩膀,聲音微弱。
林質走過去,拉着他的手,說:「為了以後你的孩子還能放煙花,咱們今天就少放一點吧。」
「我的孩子?他可能不喜歡玩兒煙花。」橫橫頭一抬,眼睛一亮。
林質失笑,「不要胡攪蠻纏,咱們意思意思就好了。」
「哦......」
「我的那份兒全拜託你放好不好?」
「!」
聶正均拿着兩件厚厚的長款羽絨服從走廊那邊來,給林質和橫橫一人披了一件。
橫橫被等拉鏈拉上,趕忙蹦下台階找阿龍要打火機了。
林質站在屋檐下,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更好教育他。」聶正均說。
林質挽着他的胳膊,仰頭問:「有時候嗎?」
聶正均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他估計有生之年也不會叫你媽媽的。」
「我也不想啊。」
「是嗎?」他挑眉。
「我和他更像是平輩之交,喊媽媽我覺得太生分了,不能代表我們之間的情誼
。」林質笑着說。
聶正均嘆氣,「為了你們倆,我們這輩分算是搞岔了。」
林質歪頭,靠在他肩膀上。
砰地一聲響,第一箱煙花被橫橫點燃,五彩繽紛的光暈在夜空中散開,黑夜瞬間被點亮了一角。
橫橫激動地在院子裏跳來跳去,他毫不在乎煙花綻放的魅力,他完全只是享受那點燃的那一刻,砰地那聲響,徹徹底底的滿足了他。
檐下的大人倆,悄悄接吻。趁着無邊的夜色和燦爛的煙火,情不自禁。
阿龍帶着橫橫繼續放,將他的注意力轉移。
林質面色紅潤的抱着他的腰,雙唇可口得像是剛剛成熟的櫻桃,引人犯罪。
「我們回房間?」他呼吸急促。
「我懷孕了.......」她紅着臉說。
聶正均一聲輕笑,在她低聲說:「我說回房睡覺,你想的什麼?」
林質渾身燒了起來,用手扇風掩蓋自己的尷尬,「我說的也是睡覺。」
「哦?我指的是要費點兒力氣的那種,你也是?」他悶笑。
林質受不了了,伸手推他。只是他巋然不動,她自己倒是因為站不穩往後倒去......
聶正均眼疾手快,一下子拉住了她,翻了個身,自己背對台階。
林質驚魂未定,什麼旖旎的心思都散了。
「沒事沒事,我拉住你了。」他抱着她,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她咽了咽口水,臉色刷白,點點頭。
聶正均額頭冒出一層薄汗,昏暗的光線下並不那麼的明顯。
「我們回房間吧。」林質拉了拉他的袖子。
煙花放完一般,橫橫意猶未盡的往這邊來,「剩下的我可以明天放嗎?」
林質回過神來,扯出一個微笑,「可以,留着明天再玩兒吧。」
「噢耶!」他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然後掏出紙巾,擤鼻涕。
這一晚,林質噩夢連連,咬着唇,額頭上全是汗水。
「皎皎,你醒醒。」聶正均看她不對勁兒,立馬拍醒了她。
她輕聲嗚咽,似乎做了一個很不美好的夢。
聶正均把她摟在懷裏,「別怕,有我在,別怕.......」
哭聲漸漸大了起來,可能是太過真實的緣故,她一下子睜開眼,汗水混着淚水,呆愣了片刻,她忍不住回抱住聶正均,輕聲哭泣起來。
「皎皎你記得嗎?我剛才拉住你了,你沒有摔下去,孩子也沒事
。」聶正均緊緊的抱着她,低聲哄着。
林質額角的青筋凸起,她忍不住低頭咬了一口他的肩膀。
「嗚.......」一鬆口,她的哭聲溢了出來。
「你這樣我還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他扯出床頭的紙巾,幫她拭去眼淚。
林質大口呼吸了一下,鼓勵地讓自己的鎮定下來,「我、我做噩夢了......」
「不管你做了什麼夢,你只要記得信我就可以了。」他擦掉她額頭的汗水,語氣堅定的說。
林質坐了起來,長發編成了一個大辮子垂在胸前,衣襟已經被汗水濕透。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跟我還需要這麼客氣?」他扯過旁邊搭着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頭。
林質彎腰,伸手抱住他,「我有一點點被嚇到。」
「只是一點點?」他輕笑。
「好吧,是非常。」她立馬改口。
「不要怕,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他拉開她,雙眼直視她漂亮得像是玻璃球的眼睛,說,「前提是你得待在我身邊。」
林質拍了一下他的胸膛,「趁火打劫,你就是想讓我跟你一起回去。」
「有錯嗎?」
「沒有。」林質撇嘴。
「我的孩子,生命力一定很頑強。」他笑着說,「所以你不用擔心他輕而易舉就被你擺脫掉,他一定會平平安安的來到這個世上的。」
林質不高興了,她說:「我渴望還來不及,哪裏會是擺脫。」
「哦,所以兩個孩子的地位都在我前面。」他準確推理。
林質忍不住笑,「你乾脆泡在醋缸好了,酸不死你!」
聶正均卻很正經的撐着她的肩膀,說:「後天我和橫橫就要回b市了,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她搖頭,「這裏是我的生長之地,我相信也是寶寶的福地,我希望她降生在這裏。」
聶正均嘆氣,擁着她躺下去。
過了半響,他突然問:「你這有四個月了吧?」
林質反應了一會兒,說:「嗯,四個多月了。」
他伸手,一下子就把她提起來了,跨坐在他的身上,他說:「醫生說這個姿勢不錯,我們試試?」
林質燃了,全身紅透。
「唔........可以。」
誰在說話?肯定不是她,絕對絕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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