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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困了麼?」她杵在原地,燈光入了她眸,將眼角淚光折射得晶瑩透亮,顧長摯輕聲問。m..com 樂文移動網【鳳/凰/ 更新快 請搜索//ia/u///】
甩開他手,麥穗兒別過頭。
「天色已晚,你先休息,等你腦子清醒後我們再談。」
「你才腦子不清醒。」氣極反笑,麥穗兒嗤聲道,「吃完洗完就睡?你把我當什麼?」
說至此,才覺得方才種種真像個笑話,從她吃他準備的那些食物開始就已經顯得底氣不足,她不應該被誘/惑的……
懊惱的咬住下唇,麥穗兒低頭啞聲道,「你總是岔開話題!」
總是在她那麼崩潰生氣的質問下輕飄飄的轉移重心,讓她覺得無力而悲哀,一顆心墜不下去也浮不上來,沒有着落。
空氣沉默下去。
麥穗兒吸了吸鼻子,抬起下頷,惡狠狠瞪着他,「最後一次,你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
「不說話麼?」
她等了片刻,冷冷道,「那我也不說了!」哪怕胸口積攢着許許多多還未表達,她也不說了,不管是好的壞的抱歉的憤怒的,都不說了。
忍着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情,麥穗兒別過身,再度作出離開的姿勢。
「孫妙死了。」驀地,顧長摯突然打破寂靜,他望着麥穗兒轉身欲走的背影,聲音聽不出太多情緒,「在接受調查沒幾天後就病情惡化。」
前方腳步戛然而至。
盯着她背影,仿佛能看見她眼中的詫異和莫名,顧長摯伸手摁了摁眉心,苦笑一聲。
他本不願讓她存有太多負擔,可眼下實在沒轍,他控制不住她,也或許,喜歡本就不是控制。
「之前,麥心愛竊走孫妙公司研發出來的重要數據,追蹤無果後我便沒再放在心上,孰知數據輾轉幾番,現已落入顧廷麒手中。」顧長摯斟酌着繼續與她道,「孫妙娘家勢力還在,兩個兒子比老子有本事,有孫家扶持,這個空殼公司若能拿回數據,還是有很大幾率重振。」
愣愣側身回望着他。
麥穗兒眼也不眨,半晌,她緩過味兒的抿唇。
所以說……
顧廷麒和他們狼狽為奸了麼?
「那家子將孫妙的死算在了我頭上,讓你走的原因就是這個。」頓了頓,重拾話語,「去楓園接你的折返路上,才知陳遇安那日發生了很多糟心事,包括他老父老母。」顧長摯這才輕嘆了聲氣,他上前捉住她手重新疲憊的坐回到床沿,低下頭,碎發遮住他眉眼,「陳遇安手上管理了不少公司,有的是幌子有的卻是實實在在,對顧氏動手腳的同時也存在些微漏洞,不過,沒事了,現在那些大大小小都成了真正的廢墟空殼……」
頓了頓,「陳遇安將中心機密都透露了出去。」顧長摯最後淡淡道。
「人……沒事就好。」足足半晌,麥穗兒才張了張嘴,有些乾澀的開口。
她耳畔仍在嗡嗡作響,只是有一點很清楚,用親人當做威脅的話,什麼都是願意放棄的!她是這麼想的!
「是。」顧長摯旋即輕笑一聲,「我也是這麼想,人沒事才好。」
氣氛再度安靜。
麥穗兒心中震驚和不安都有,她還沒能好好消化他口中寥寥數句串成的偌大故事。
與其說將孫妙的死推卸在顧長摯身上,倒不如說是她……
難怪讓她離開。
唯一值得幸運的是,陳遇安還好好的,他家人一定也還好好的,否則,顧長摯狀態只會更差,他現在雖說面色不佳,但並沒有失去理智,他很清醒。
「好像……」麥穗兒深吸了口氣,牽強的睨他一眼,有些難受的笑了笑,魂不守舍,「好像你是被我連累的樣子,畢竟……畢竟若沒了我礙事,你犯不着得罪孫家,陳遇安一家更不會受苦。」
「不是好像,是確實就是這麼回事!」抬眸,顧長摯定定望着她。
「對不……」嗓音嘶啞又愧疚,眼中蓄滿了眼淚,卻一滴未落,麥穗兒望着他,用力咬着牙。她知道眼淚抵不了任何罪過,而且眼淚像是在博取憐憫博取原諒,所以,她不哭。
最後一個「起」字未落,卻被顧長摯兀然打斷。
「所以我才需要把令我犧牲那麼多的麻煩好好保管起來。」他像是為了放鬆氣氛般的刻意挑了挑右眉,語氣調侃,「否則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這不符合我錙銖必較的個性。」
他這張嘴難得說這麼煽情的話,從前不是沒想過,哄哄,多哄哄她就順從了,但說不出來,越是刻意準備越是難以啟齒,可此時此刻,看着她驚慌無措的樣子,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示弱或者服軟,似乎並不是想像中的要跨過刀山火海。
也許正是太懼怕看她這幅樣子,所以他才一直不願坦白,寧願讓她曲解,寧願讓她糾結。
總好過她用這種眼神望着他。
原來是這樣,就是這樣。
顧長摯霍然明朗。
「我現在很累,你不想抱抱我麼?」他仰頭朝她笑了笑。
她的眸中凝滿了愧疚抱歉,顧長摯沒辦法用「不是你的錯」去安撫寬慰,的確不是她的錯,不是她教唆麥心愛作竊賊,不是她讓他惱怒的報復孫妙,不是她讓顧廷麒順利的得到機密數據,不是她讓孫家與顧廷麒結為聯盟,不是她讓陳遇安受皮肉之苦,不是她讓事情變得一團糟糕。
她從頭至尾只是在做一件事情。
她只是在治癒他。
但是,結果就在這裏。
她總能把緣由繞到自己身上,可實際上引子沒有火星無法點亮,她不是能自燃的引子。
顧長摯害怕她沉浸在自責的情緒無法自拔,想着與其讓她心神不定,倒不如另闢蹊徑。
抱抱他?
顫抖的手僵了下,麥穗兒緩慢的上前擁住他,她掌心輕輕貼在他背脊上,他濃密的黑髮靠在她胸前。
「你得多抱抱我。」顧長摯喟嘆着用唇摩挲她浴袍,口齒有些模糊道,「這樣我就可以多蓄積點力量分出來看護你。」
勉強扯唇,麥穗兒低眉想說,她不要他看護。
但是……
為什麼有時候人的力量那麼渺小呢?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呢?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她卻要去承受,她卻無力抗衡。
可世間沒有邏輯可言,就好比顧長摯與她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麼要替她未雨綢繆?大概就是……你所失去的也許都會以另一種方式補償給你……
「你困了麼?」麥穗兒雙眼無神的平視着窗外遠方。
「嗯,有些。」
「那你睡吧!」
「一起。」
平躺在床榻,麥穗兒睜着眼睛。
她並不困,其實很多事情,她一直都清楚,她知道顧長摯也很清楚。
他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她明白他的苦衷隱情,只是試探着試探着就不確定了。
彼此都等待着對方妥協,誰又都不肯妥協!然後用那些刻薄刺耳的話去相互攻擊,打着為對方好的旗幟逞一時之快。
腦子亂作一團,麥穗兒側眸,望着呼吸平穩的男人,他雙眸緊闔,睫毛鋪成一排扇子,似乎是睡着了。
儘量不發出動靜的偏身,她正對上他臉,難受的閉了閉眼,怎麼走着走着就變成這樣了呢?後面要怎麼辦呢?
一直一直看着,不知過了多久,那雙原本闔上的眸子卻突然掀起了眼皮。
顧長摯望着靠在他肩上終於入睡的女人,她雙眉微擰,夢裏似乎也不安穩。
悄悄起身,顧長摯赤腳下床,伸手關上明亮的水晶燈,轉而擰開桌上枱燈。
他坐在電腦前,就着橘黃燈暈擰眉翻開文件,細細核對,並尋找蛛絲馬跡……
後面數日,一直沉寂的顧氏逐漸有了大動作。
頹敗局勢陡然扭轉,先是與行業老大e·達成合作聯盟開發新技術,股市又平穩上升中,一時之間,顧廷麒一躍成為商業新貴!
反倒是顧老爺子不曾再露面過,想必是一手扶持的顧氏能源給了他過於沉重的打擊。
麥穗兒煩躁的遙控關閉電腦,不想再看那些充滿惡意的新聞。
她打起精神去廚房做了些營養餐,一份留給樓上忙碌的顧長摯,一份讓司機送去給醫院休養的陳遇安。
「休息一會兒?」
書房門虛掩着,麥穗兒端着托盤微微推開,站在縫隙里看埋頭於桌前的男人。
「嗯。」抬眸,他朝她笑了笑,瞧着有些疲憊。
「在家處理公務沒有不便麼?」上前將餐盤置在空餘的桌面,麥穗兒將什錦飯雞湯以及幾碟小菜取出,低眉道,「你沒必要守着我,孫妙那事兒,他們難道還想拿我的命出氣不成?這裏治安也挺好的……」
「若治安好,上次你怎麼被擄走的?」闔上文件,顧長摯揉了揉眉角,「不過已經投訴過幾次,但不能太指望別人,而且……」
他揚了揚嘴角,盯着桌上不算特別豐盛卻很溫馨的食物,輕聲道,「話說開了,我很輕鬆,很想一直呆在這裏。」
麥穗兒抿笑着將勺兒和銀筷遞給他。
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的問,「難道不是因為我在這裏?」
挑了挑眉,顧長摯看她一眼,不說話,低眉輕咳一聲,拿起勺兒作勢要用餐。
她阻住他動作。
單手撐在桌面笑盈盈的望着他,「你從來沒有說過!」
顧長摯動作一頓,他定定看着她覆在他腕上的手指,放下木勺,反手捉住她,忽的微微用力一扯。
沒有任何防備的撞入堅硬胸膛,頭頂隨之傳來一道低啞的嗓音。
「我這個人你不是很了解?做的永遠比說得多。」
「你是想說你做的壞事太多?這倒是很有自知……」
話未說完,麥穗兒抬眸間,眼前頓時拂來一片暗影,轉瞬之間,她的唇便被一團溫軟啄住,他眼睛沒有閉上,她也是。
最近最近距離的注視着,可以看清彼此眸中小小的自己。
顧長摯蹭了蹭她的鼻尖,單手摟住她腰肢,附在她耳畔輕輕淺淺道,「我做的壞事明明太少。」說完,低笑着繼續繾綣的吻住她,深入淺出,直至呼吸逐漸變得熾熱灼燙,連頻率都慢慢化為同一節奏。」
「等事情結束。」顧長摯掌心托住她後腦勺,額頭抵在她眉間,氣息有些不穩道,「上次耽擱的婚禮,補上吧!」
麥穗兒眨了眨眼,來不及回應,便聽他突的輕笑出聲,「好在禮服已經做好,若是我淪為窮光蛋,起碼……起碼還能讓你穿上一件像樣的婚紗!」
她也跟着笑出聲來,雙手頃刻主動的回摟住他腰身。
這樣子的顧長摯真好,只是……
睫毛垂下,麥穗兒眉間驀地凝起一股憂慮。
「顧長摯。」靜待方才那波未平復的喘息過去,她扯住他袖邊,猶豫道,「我昨晚……昨晚收拾書房時……」鼓起勇氣,麥穗兒猛地抬起下頷,望入他漆黑的眼眸,定定道,「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好了麼?你在吃藥?那藥是易玄給你的是麼……」
視線相觸。
靜默片刻,顧長摯點頭,安撫的摸了摸她垂順的髮絲,認真回答她,「沒事,是真沒事,只是還有些不大穩定,偶爾控制不住情緒。」
「嗯。」麥穗兒不想逼他太緊,擔憂道,「覺得撐不住時一定要告訴我。」
告訴她做什麼?
上次對她的傷害已經夠了……
顧長摯笑着頷首應下,雙手將她緊緊摟在懷裏,雙眸放鬆的閉上,頭輕輕擱在她肩窩。
嗯,沒事的,過去的都過去了,他還有未來,他已經不再畏懼黑暗,終有一日,他也會變得更好!因為,有她在!
轉瞬三四日又過。
今日一早,麥穗兒在顧長摯陪同下去探看陳遇安。
陳遇安人住在保鏢看守的私人頂樓病房裏,非常安全,一進門,麥穗兒目光掃去,便見他脖頸右腿都打了石膏,腿高高懸起,看起來有些滑稽。
面色雖沉澱着憔悴,幸運的是傷養得不錯!
「我對不住他!」趁顧長摯去走廊接聽電話,陳遇安苦笑的看了眼麥穗兒,眼角迅速染了片赤紅,然後僵直的扭過頭避開她視線。
削水果的動作一頓,麥穗兒抿唇,揚了揚嘴角,安靜了會兒,她坐在一旁靜靜道,「如果有一天,我必須要出賣你或者害得你一無所有才能保他安全,我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推你入懸崖。」將最後一圈果皮削完,麥穗兒伸手遞給他,眸中含笑,「吃個蘋果!」
空氣寂靜了下。
陳遇安緩慢的接過,他專注盯着乾乾淨淨的蘋果,聲音低沉,「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別。我知道長摯不怨我,只是……」嘆了聲長氣,陳遇安握着蘋果,忽的抬眸盯着她,「誠然我替他工作最初只是單純的工作,但日復一日,我也逐漸成了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了解他的人之一。他為人傲慢不討喜,實際上是他在拒絕整個世界,這樣一個表面看起來不可一世的人其實心靈很脆弱,一旦真的相信某一個人時,就是真的已經認定。」
「嗯,我知道。」麥穗兒點頭,「所以,你不要再對這件事介懷,他不是把金錢地位勢力看得很重的人,而且,他打心底是不在乎這些的……」
「他在乎什麼你懂,但已經毀在了我手裏。」咬了口蘋果,陳遇安擠出一絲笑,聲音卻異常沙啞,「蘋果真甜!」
深吸了口氣,麥穗兒當然知道他口中指的是什麼,只是……
現在這還是顧長摯要的麼?
甚至於——
麥穗兒覺得有些慶幸,事情斷在這裏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顧氏土崩瓦解顧長摯真的就會快樂麼?並不,他只是被心結蒙蔽住了雙眼。
報復人是會得到一時的快感,但這份快感會迅速消失,在快感消失後,心中剩下的又是什麼?
驀地,輕微的一聲「砰」戛然響在身後,打斷各自沉思的兩人。
「我有事回顧宅一趟。」推門而入,顧長摯收起手機,面色透着沉鬱,眉蹙着,似乎並不太願意的樣子。
「我同你一起去。」
「不。」睨了眼欲起身的麥穗兒,顧長摯眸中冷厲稍緩,他彎唇道,「沒事,只是單純的前往一趟,你在這陪陪病患,兩個鐘頭後我差不多過來接你。」
瞥了眼牆上掛鍾,現在下午三點。
麥穗兒遲疑的應下,想了想,又鄭重的望着他道,「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但我還是要說一遍,無論發生什麼你都別生氣,覺得生氣了就馬上離開顧宅,知道麼?」
「嗯,你也知道我想說什麼,別離開病房,等我來接。」叮囑完,顧長摯再睨了眼病榻上的陳遇安,轉身離去。
時鐘滴滴答答,轉了一圈又一圈。
五點整,五點半……
顧長摯人還未回來。
心不在焉的低眉,麥穗兒想給顧長摯打個電話。
卻聽陳遇安輕笑道,「你已經不下於十次轉頭看牆上掛鍾,不放心就打個電話看看?」
「正準備打。」不好意思的撫了撫劉海,麥穗兒朝他彎唇一笑,拿出手機,開始撥號。
鈴聲嘟嘟,而後化為一片忙音。
無人接聽。
麥穗兒皺眉放下手機,心中驀地有些忐忑不安。
「會不會在路上?也或許是被顧宅的事牽絆了步伐。」陳遇安假設着。
「可能吧……」再度望了眼掛鍾,五點四十,麥穗兒呢喃道,「等到六點再說。」
二十分鐘仿若一瞬間。
人還是未歸。
電話依舊撥不通……
那再等半小時,再等半小時,最後再等半小時……
一直等到晚上八點,麥穗兒開始坐不住。
她焦切的不知第幾遍的繼續撥號,倒不是忙音,而是已關機。
「我得去顧宅找他……」匆促的提起包,麥穗兒起身欲走。
「別。」陳遇安着急的動了動身子,卻扯動到了傷處,霎時冷汗漣漣。
聽到他倒吸冷氣的聲音,跑到門後的麥穗兒只好停下腳步,她倒退回去,見陳遇安紗布見了血,似是傷口龜裂,連忙摁鈴喊醫生。
「長摯平時一貫有分寸,你就這麼……跑出去,萬一,萬一出事了怎麼辦?」陳遇安臉色蒼白,忍痛艱難的同她道。
不是……
她是真的覺得不妙!
顧長摯明明要她等他,怎麼會一直不接聽電話?而且現在還關了機。
她主要是害怕那個暴戾衝動的顧長摯會再次出現!
急躁的等着醫生重新給陳遇安上藥包紮。
麥穗兒糾結的握着雙拳,到底去還是不去?萬一她真遇到危險,定會連累顧長摯,若不去,她真是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心。
思緒一片混亂,麥穗兒瀕臨崩潰之時,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機竟突然響了起來。
急不可耐的低眉看,可惜,並不是顧長摯。
是一個陌生號碼。
「餵。」麥穗兒無力的滑下接聽鍵。
「你好,是麥穗兒小姐麼?我是a區警察署警察。」
耳畔聲音嚴肅而又刻板,透着公事公辦的威懾力,麥穗兒怔了一瞬,愣愣「嗯」了聲。
「事情是這樣的,告訴您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剛剛發現,顧善死在了個人臥室內,具體死亡原因需等待法醫驗明,但我們看了攝像頭,發現顧長摯先生與顧廷麒先生前後在今日下午回到了顧宅,此刻除了家中傭人外,兩位疑似當事人卻不在現場,聯繫方式無一連通,因為麥小姐是顧長摯先生法律上的妻子,所以希望你能夠配合我們展開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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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穗兒足足反應了半天,直至電話那邊的男聲「餵」了幾遍,她才幹澀的點頭,顫着手道,「我在!」
「顧先生有跟你聯繫麼?」
滯緩的慢慢搖頭。
「麥小姐?」
「沒有!」麥穗兒緊緊閉上雙眼,她覺得頭頂都在轉悠,天旋地轉般的感覺……
「嗯,麥小姐你是顧先生的妻子,但我們現在只是在取證階段,倘若有任何相關線索,我希望您都能如實的告訴我們!」
「顧老爺子他……」麥穗兒無力的扶着額頭!話未說完便被接口!
「身上並沒有明顯傷痕,但據傭人說,他最近一直在服用藥物,而且精神狀態雖不算很好,卻也不差,所以便懷疑事有蹊蹺!」警察最後道,「我們馬上會對顧善進行屍檢,有結果後會與你聯繫!希望你這邊也能配合!」
終於掛斷電話!
麥穗兒握着手機猛地蹲下身子!
她雙手抱住昏沉的頭,胸膛里的一顆心上下不安!呼吸時而吃力時而急促,果然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顧老爺子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難道他的死真有貓膩?
可為什麼顧長摯與顧廷麒一起不見了?
麥穗兒恐慌的睜大密佈血絲的眼睛,她害怕,害怕顧長摯的病情又被刺激出來,或者已經刺激了出來……
來不及和陳遇安打招呼,麥穗兒撐着虛軟的身體回到別墅,家裏沒有亮燈,他沒有回家,她一路不停的給他打電話,關機關機依然關機!
坐在門口的台階上,將頭深深埋進膝蓋!麥穗兒哭不出來,她就是慌,特別慌!
庭前月光旖旎了一地,卻無人欣賞……
呆怔着坐了幾個小時,丟在台階上的手機叮鈴響起。
麥穗兒猛地搶起,顧不得僵冷的雙腿,迅速劃開接聽。
不是顧長摯,是先前聯繫她的那個手機號碼。
但這個電話,卻也至關重要
「喂!」麥穗兒頭腦空白的出聲,她既期待又畏懼,一顆心仿佛被什麼掐住。
她想聽到她想聽的答案!可這個答案卻是未知的,或許並不是她所期冀的……
「麥小姐,結果出來了,在逝者胃部找到了幾類有機化合物,推斷是強心苷使用不當引起的死亡,根據逝者平日所用的藥物檢測,證明中間存在問題,這次事件極有可能是他殺。」頓了頓,對面男警沉聲道,「我很抱歉告訴你這個消息,目前鎖定的嫌疑人正是你丈夫與顧廷麒,我們詢問了顧宅的僱傭和臨時傭人,他們說……」
「不是他。」麥穗兒當然知道他們說的都是什麼,她眼眶突的一下就紅了,聲音撕裂卻嚴厲,「不是他。」
「不好意思,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先生與死者關係確實不融洽,加之這段時間的利益糾紛,另外在他童年時期,有過暴力殺人的案底……」再度停下,男警嚴肅開口,「顧先生具有心理病史,有沒有可能是他在不太正常控制自己的情況下……」
耳畔嗡嗡作響。
男人的聲音飄渺遠去。
麥穗兒頹然的垂下手,手機貼在腿側,裏頭隱約傳出「喂喂」聲。
她忍不住開始啜泣,低低的,然後聲音逐漸一點點擴大!
不是他。
她不應該有一絲絲的懷疑!哪怕顧長摯情緒失控,他也不至於要殺人見血,他不是當年那個受折磨的小孩子了!
只是人呢?他們人呢?
麥穗兒崩潰的用手撐起額頭,眼淚連成串的墜落在石階……
次日一早,幾個警察來到別墅,例行搜查。
麥穗兒徹夜未眠,她垂着頭站在門外台階上,任他們在裏面時不時發出聲響。
一個黑色夾棉外套的便衣警察率先從內走出,站定在她面前,「麥小姐。」
麥穗兒輕輕掀起泛紅的眼皮,看到他匆匆捲起的褲腳,聽聲音是昨晚電話聯繫她的男人。
「顧善去世的消息可能無法隱瞞太久,還有,我們調查顧廷麒個人檔案時,有查到他和其他公司的不良合作案底,他在非常有規律的把顧氏集團慢慢瓜分轉移出去,還有前不久與孫家相互勾結意圖謀害陳遇安先生,我們目前搜集到了一點線索,會沿着這條軌跡追查下去。所以……」男人看了眼對面明顯哭了很久的女人,她模樣憔悴可憐,但做這一行,這樣的人見了太多了,他公事公辦道,「兩人作案動機現在在判斷上來說都有很大嫌疑,或者,有沒有可能是二人合謀?」
「不是他。」麥穗兒下意識的低聲否認道。
緘默了會兒,等另外幾個同事出來,男警無奈道,「我希望麥小姐能如實儘快將您丈夫個人有效病例整理給我,萬一……這將對他十分有利。」
語罷,定定看她一眼,幾人告辭離去。
世界再度寂靜下來。
太陽出來了,麥穗兒蹲在牆角,她抹了抹眼淚,怔怔看着手機。
一夜都過去了,他不知道她擔心麼?
嗚咽出聲,麥穗兒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推測,顧長摯此刻的狀態一定不對勁。
她要去哪兒找他才對?
抹掉眼淚,麥穗兒進屋,她抽噎着從冰箱拿出牛奶麵包,味同嚼蠟的努力咽下去。
警方暫時似乎沒有盯着她,麥穗兒邊哭邊吃,她不能慌,她得找到他才行!
但腦子混沌一片,拾起沙發上的毛毯,麥穗兒躺下,她逼迫自己閉上雙眼,因為她需要休息!
她必須休息!
可一閉上眼,眼前全是顧長摯的臉!
折騰許久,麥穗兒好不容易淺眠入睡,卻戛然被噩夢驚醒……
她睜大雙眼,足足半晌,側頭看向玻璃門外!
天氣依舊明媚,並非夢裏的疾風驟雨一片漆黑!
恍然似想起什麼,麥穗兒猛地起身,抄起包和外套,她快跑着離開別墅區!
攔了輛車,直抵楓園!
麥穗兒有股強烈的預感,他或許就在那裏……
車程較遠!
從日中一直到太陽微斜,下午四點差幾分時,麥穗兒下車,按照上次下山的路線,徒步往山腰而行!
漫山黃色,楓葉落了滿地,踩着枯葉走台階,麥穗兒閉了閉眼!穩了下情緒,走到城堡前!
復古雕花門敞着,應是有人!
她推開,步入園中!
城堡里也種植着許許多多的楓樹,與西方韻味浪漫的建築風格相互映襯,倒也別具風味!
麥穗兒穿過草坪,觀察四周。清風吹拂,片片楓葉在半空搖曳,她方要轉身,視線驀地一頓。
眯眸望向前方那一排楓樹。
麥穗兒猛地眸中一亮,她看到——
顧長摯身上還穿着昨日的那件大衣,純黑色的。
他坐在一顆粗壯的楓樹下,背靠樹身,右腿彎曲,單手搭在膝蓋上,好像睡着了一般……
風晃動樹枝,葉片搖曳,整個世界裏只有他是靜止的。
找到人就好!
想哭又想笑的揉了揉眼睛,麥穗兒迫不及待的追過去,等跑了幾步,她突然慢下腳步,輕輕不發出聲響的走到他身側。
他雙眸緊闔。
纖長的睫毛溫順的覆在眼瞼之上,幾片楓葉零零散散的落在他肩上和腿上。
貼着他蹲下身,麥穗兒伸手,想摘去他肩上的落葉,怎知他雙眼陡然睜開,眸中有一剎的犀利。
怔了下,麥穗兒手僵在半空。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眼眸漆黑深邃。
在他並不太友好的注視下,麥穗兒硬着頭皮拂去楓葉,低聲問他,「怎麼在這兒?我們一起回去。」
顧長摯並不應聲。
許久,他別過頭,「想在這裏呆上幾日,你先走!」
扯了扯唇,麥穗兒笑,「那我在這裏陪你。」
「隨你。」他薄唇輕啟,吐出兩字,復而閉上雙眼,頭靠在凹凸不平的樹身。
這樣怎麼舒服呢?
麥穗兒挨着他坐下,不顧他警覺擰起的眉,麥穗兒將手臂從他脖頸後穿過,讓他枕在她臂上。
秋風習習,帶着暖意,空中晚霞密佈,美得恍若仙境。
緊繃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麥穗兒一時半會不想去追問和思索。
顧善怎麼死的?
顧廷麒又在哪兒?
還有,他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是信任他的,只此一點,便就足夠!
眼皮逐漸墜重,麥穗兒不由自主的闔目,風聲落葉聲,悄悄地遠去!
不知不覺,她竟已熟睡。
再次醒來,並不在楓林,而是一張溫軟的歐式大床上。
麥穗兒撐着床榻半坐起身,理了理微亂的長髮,目光在四周巡視,臥室空無一人,顧長摯並不在。起身去衛生間漱口洗了把臉,麥穗兒離開房間,沿着長廊往下。
城堡空曠而復古,尤其在夜晚,有些陰森的氛圍。
找遍客廳臥室,依然無他蹤跡。
站在廊道中央,麥穗兒蹙眉,憑着上次顧廷麒帶領他下地下室的記憶,小心翼翼的摸索前進。
進地道,兩邊幾米一盞的燈火燃着,照得壁畫映出紅光。
麥穗兒面無表情的沿着燈盞前行,下台階時腳下突的一崴,撞到了立在旁側的橫柱,不知什麼東西「哐啷」掉了下來,打破寂靜。
驚了下,麥穗兒沒在地上找到掉下的東西,便重新拾步……
轉角便是那個囚牢般的地下室。
麥穗兒方要沿着壁面轉向,驀地撞上一堵人牆。
鼻尖微痛。
麥穗兒抬眸,是顧長摯。
他半張臉隱藏在黑暗之中,「在這裏做什麼?」
「找、找你。」麥穗兒笑了笑,有點牽強,「你在這做什麼?」
「沒什麼。」他捉住她手,帶她離開,麥穗兒手心沁涼,他的也是,掌心相觸,並沒有暖意。
他帶她離開地下室時,身後依稀傳來一道輕笑聲,帶着絲絲縷縷說不出的陰狠和不屑。
麥穗兒心驟然漏跳一拍,掌心發寒,但顧長摯卻仿若聞所未聞,他不曾慢下腳步,牽着她走入客廳,帶她上樓。
走至廊道中間,麥穗兒兀的停下腳步,她抬眸看他道,「我現在還有些困,先去臥室休息,你也早點休息。」
「嗯。」顧長摯頷首,突然抬起另只手摸了摸她腦袋,從頭頂順着往下撫順她的長髮,他眸中漆黑,「好好休息。」
回以一笑,她拔腳往長廊行去。
呼吸急促的進臥室。
麥穗兒慌忙往後推了下門,許是無力,門並未掩上,留了道不大不小的縫隙。
愣愣坐在床沿,麥穗兒呆了許久,忽的背過身,彎腰拿起枕邊的手機。猶豫了幾秒,她倏地閉上雙眼,而後再度睜開。
下定決心後,麥穗兒指尖艱難的觸在屏幕鍵盤,撥號……
倏地。
上空突如其來的一隻手飛快取走她掌心的手機,輕而易舉。
看着空蕩蕩的手心,麥穗兒猛地回頭。
「你不信我?」顧長摯不知何時進來的,不知是不是她方才過於緊張的緣故,竟毫無察覺。
他聲音淬着寒意,眼神陡然凜冽。單手握着手機,顧長摯單手撐在床榻,俯身壓低,將她半圈進他胸膛。
「信。」麥穗兒點頭。
「信?」嗤笑一聲,顧長摯盯着她,充滿譏誚的斜了眼屏幕上的電話號碼,遞到她眼前給她看,挑了挑眉,「這就是相信?」
身體不由自主往後倒仰,麥穗兒想逃離這種逼迫的氣勢,卻被他很快逼近。
他幾乎壓在她身上,彼此眼神相抵,「這是相信?」他語氣里透着憤怒與質問。
麥穗兒眼眶微紅,她眸帶祈求的望着他,「那你告訴我,你把他關在這裏做什麼?送去警局不好麼?」
勾了勾唇角,顧長摯丟開手機,譏諷而又篤定道,「你就是不信我。」
「我沒有。」
「你覺得我現在不正常?病人?還是殺人犯?」他聲音驀地提高,眼神愈加凌厲冰冷,隱隱遊走着疲憊的血絲,像是表面的平靜即將崩塌。
「……」麥穗兒望着他,半晌,忍淚別過頭去,她不是這樣……只是擔心,只是想找一條最安全的路,若她不信他,怎麼會聯繫警察?
「別這樣。」麥穗兒拽住他衣邊,低頭道,「你別激動,我把藥帶來了,吃幾顆休息好麼?還有,不要刻意隱忍,無論你想說什麼做什麼都行,我……」
「都行?」顧長摯又輕笑一聲,似是自嘲,他伸手捏住她下頷,將她臉抬起來,捂住她淚盈盈的眼睛,低頭開始吻她。
眼淚混合在唇齒之間,是苦澀的……
顧長摯吻得並不用力。
他呼吸綿長,透着壓抑。
麥穗兒知道他心裏不好過。
一連串的事情接踵而至,他累了!
緩慢的回應他,兩人吻得越發纏綿,呼吸灼燙間,顧長摯忽的偏過頭,埋進她肩窩,雙手緊緊摟住她腰身。
「你應該信我……」沉默半晌,他啞聲呢喃道,「不過他死了,心中卻沒想像中那麼暢快,胸口像堵了一面厚牆。」
「我沒有不信你。」麥穗兒盯向空中遠處,主動抱住他脖頸,「我也知道你的感受。」
「不,你不知道。」哂笑着否認,顧長摯往她脖頸蹭了蹭,唇間溢出的熱氣撲在她肌膚上,「他看我的眼神,他們看我的眼神,那時候……」顧長摯更用力的抱緊她,「真想殺了他們!有那麼一刻,有那麼幾刻,真的很想。」
「嗯。」麥穗兒攥住他衣領,淚水順着眼角流進發梢。
她是無法理解被當做異類和猛獸避諱的感覺,她沒有辦法體會他那種被全世界遺棄的恐懼,這對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來說,意味着什麼?
這樣的心理陰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徹底撫平的存在,所以儘管他努力抑制着身體裏殘暴嗜血的那一面,但「他」並沒有徹底消失,一旦點燃火引,頃刻復甦……
麥穗兒啞聲笑了笑,「你真棒!」
「整整五天,我沒有吃任何東西,鎖在房間,不停不停的重複告訴自己,你殺了人,你是兇手,不要再這樣遭人憎惡嫌棄的活着,要麼他們去死,要麼你去死,要麼……成為一個正常人。」
第一次。
第一次他願意向她坦露這樣的心理歷程。
他的聲音低低沉沉,很安靜的像述說着別人的故事。
「沒事,還有很多以後,慢慢會好的,徹底的好!」麥穗兒一下又一下撫着他背脊,努力抑制眼底的酸澀。
「你要信我,你真的要信我。」顧長摯抬起頭,兩人距離稍微拉開,他灼灼的盯着她,再一邊重複,「你要相信我。」
眼淚瞬息將要決堤,麥穗兒不停點頭,她好像從他這句話里聽到了他不肯表露的脆弱和無助。
「嗯。」鼻音濃厚的湊上前吻了下他薄唇。
麥穗兒吸了吸鼻子,認真回望他,「你也要相信,我一直都信你。」
目目相觸,仿若粘在一起,中間像隔了一個世紀般的沉默。
顧長摯猛地低頭含住她柔軟的唇瓣,輕輕吮吸。
他們的心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接近過,任何再多的言語都是累贅,只能從身體和靈魂的接觸上感受彼此的真實。
衣衫不知不覺的落盡。
喘息聲心跳聲以及窗外冷風的嗚咽聲,匯成一首和諧的旋律,奏響在散發着燈暈的房間裏……
翌日。
陽光正好。
麥穗兒是被細細密密的碎吻吵醒的,她眯開雙眼,正對上他溫和的眼眸。
他親了親她鼻尖,聲音透着清晨低低的嘶啞,「我在等你一起起床,大概一個小時左右,民警會過來處理後面的事情。」
愣了下,許是意識惺忪,腦子壓根反應不及,麥穗兒被他又親了親眼皮,才陡然清醒,他什麼時候打的電話?
摸了摸她腦袋,顧長摯掀開被褥,赤身下床,完全□□。
麥穗兒:「……」她腦子「嗡」一聲,又恢復到初醒時懵逼的狀態了,直愣愣盯着他身體曲線,麥穗兒眨巴了下眼,雖然親近過,但……
他身上並沒有多少痕跡,背部淺淺幾道指甲抓痕罷了……
拾起地上襯衫。
顧長摯穿上,正欲扣上紐扣時,餘光瞥見床上那一張呆滯的臉蛋。
被她表情取悅,他放下手,抬眸望向她。
「……」麥穗兒連忙欲掩彌彰的別開眼。
感覺他的視線仍然盯着她,她尷尬的慢慢把自己沉下去,然後用被子遮住臉。
驀地,身上壓下一道重量。
他扯了好幾遍被褥,她拼死不鬆手,直至輕笑聲在半空響起,像有那麼點兒取笑的意思。
有些着惱的蹙眉,麥穗兒忍了忍,猛地掀開被子,怒目瞪他。
他卻奸詐。
迅雷不及的就俯身啄住她唇舌,他愈加熟練的吻她,耳廓、鎖骨、肩窩……
民警過來時顧長摯率先下樓。
他神情不復昨日的沉重,顯得十分平淡。
「是顧廷麒在水中注入迷藥將你帶到這裏?」記錄員握着筆刷刷記錄着,而後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
「是。」
「他把你帶到這裏做什麼?」
「你們可以去問他。」顧長摯不願多提的輕描淡寫道,他會多或少明白顧廷麒的不甘扭曲和憤怒,與他一樣,他們都是可憐人,都想用憎恨和報復來慰藉自己的心靈,但現在,他不再需要了!
不知何時,樓上多了一抹纖細苗條的身影。
她倚在欄杆之上,目光溫和卻暗藏力量,能夠感染他的那股力量。
記錄員與周遭同事互看一眼,又問,「不好意思,我能問你是如何在那種情形下反抗他並取得成功的麼?」
顧長摯從樓上收回視線,「他是一個行動不便的殘疾人,而我。」定了定,顧長摯望着他們道,「我身患心理人格方面的疾病,其中一種具有很強的暴力傾向,如果你們有所疑慮,可以諮詢我美國那邊的主治醫生,他會給你們更多證據。」
頓了下,記錄員埋頭寫下,「我們還希望顧先生能夠配合……」
……
談話持續了一個小時左右。
麥穗兒始終安安靜靜伏在欄杆上。
她視線落定在他身上,看他毫無顧忌的與旁人談及那些曾不輕易吐露的事情。
真好!
「謝謝顧先生配合,不過你的證詞我們還需要進一步查證,但顧廷麒先生已經涉及商業犯罪,以及惡意唆使他人行兇,我們會先將他帶回警署,若後面有需要,我們會請顧先生再走一趟。」
顧長摯頷首,朝樓上的麥穗兒輕輕點了下頭,帶領他們去地下室。
等四周寂靜,麥穗兒扶着欄杆下樓。
她走出城堡,沿着寬敞的道路往前行,然後站在幾行楓林中間。
看着金黃的楓葉隨風飄落,她伸出手,剛好接住一片……
站了會兒,察覺身邊多了一人,麥穗兒側眸,沖他淡淡一笑,「怎麼這麼快?」
「不想再看他。」顧長摯與她並肩,眺望遠方,「也不想再多關注這些事情。」
「嗯!」
牽住她手,顧長摯引着她沿着楓林往西,散步般的走至後山。
遍地楓林隨風起起伏伏,煞是壯觀。
麥穗兒心情好的道,「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
「不知道,你呢?」
「我?」顧長摯彎了彎唇角,轉身看她,「等這件事終了,等陳遇安恢復,我想把公司事情交給他去處理,然後……」他笑了笑,「想和你好好談一場戀愛,談一輩子的戀愛。」
「我們……不是有結婚證麼?」麥穗兒抿唇,低眉踮了踮腳跟,忍笑的輕聲道。
「可是……」顧長摯單手環住她肩,輕鬆將她攬入懷裏,兩人並肩望向燦爛漫野的楓林,「可是我一直不懂怎麼談戀愛,也虧欠你一場正常而浪漫的過程,我們就從現在開始,一步一步,將從前沒走過的路再走一遍。」
「說得你想談戀愛好像就會談一樣。」麥穗兒嘴硬的嗆聲道,心中卻說不出的甜。
顧長摯挑眉,望着她自信的輕笑道,「現在市面上不是有很多教人談戀愛的書?放心,一本一本的看,我總不至於學都學不會……」
日頭漸上。
耀眼陽光灑在兩人發梢肩上,地上兩道影子緊緊團在一起,像是合為一體,像是永遠都不會分離……
後記。
「穗兒。」喬儀這麼個大大咧咧的御姐,此刻也有點面色發麻,她附耳到麥穗兒耳邊,餘光不經意後瞥,忽的不小心對上那張散發着寒意的面龐,陡然嚇了一跳。她拍着胸脯壓低又壓低嗓音,「你約我出來逛街,你把你家先生帶出來幹嘛?」
麥穗兒倒是不以為意,她拋給她一個「沒事兒」的眼神,朝後方男人展顏一笑。
顧長摯:「……」
他手上臂上腕上少說也拎了十餘個購物袋,論重量,當然不沉了。
可沉入深淵的是他面子!
商場逛了兩圈,他像一條尾巴亦步亦趨跟在兩個女人身後,管付賬管拎包,一路走來,收穫了無數路人別有深意的眼神。
市面上那什麼破戀愛書籍?
簡直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
顧長摯怒不可遏極了,但敢怨不敢言,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陰沉沉的跟着她。
等她們排隊買東西時,顧長摯像根柱子般定在一側,臉色臭臭的。
「你看起來似乎很不開心?」陡然一下,她不知是從哪兒竄出來的。
顧長摯斜眼睨着面前的小女人,她肩上斜挎着小包,逛累了街,買了杯奶茶,殷紅的唇瓣咬着吸管,眼睛眨啊眨的望着他。
很好,他都當了幾個鐘的勞力工,連一杯奶茶都不給他買?
麥穗兒用力咬了下吸管,眼睛沁出點笑意。
不是他自告奮勇按照戀愛手冊的章節內容一章章實驗麼?這才第三章呢!
抿唇吸着奶茶,麥穗兒朝他走去。
他卻彆扭,偏生不正對她。
繞了幾圈,麥穗兒拽住他衣領,猛地借力踮腳,唇對上唇,然後一股濃郁暖和的奶茶從她嘴裏溢出,慢慢過渡到他唇齒之間。
「滿意了麼?」麥穗兒趁人不注意,偷偷伸出舌尖舔了下他嘴角的奶漬,極輕道,「我們明天實驗第五章呀,你穿着米分紅色圍裙,嗯,替我做早餐,想想吃什麼呢,吃……」
話未說完,她腰間一緊,顧長摯拎滿購物袋的雙臂用力將她扣住,蠻橫的低頭吻她。
他吻得十分用力,像是要將胸口積攢的不平全都發泄出去,他咬她的唇瓣,咬她的舌尖,搜刮她齒間餘留的清香……
「顧、顧長摯。」悠長的一吻終於停下,麥穗兒臉色通紅的瞪着他,她努力讓綿軟的聲音變得有氣勢一點,「這就是你說的溫溫柔柔談戀愛?你這是強取豪奪。」
眼梢輕佻,顧長摯得意的彎起眼睛,嘴上卻正兒八經道,「不好意思,剛才犯病了。」
呸,麥穗兒不好意思的半遮住臉,瞪他一眼,在周遭幾記低淺曖昧笑聲中快步逃離……
嘖,這似乎是個不錯的藉口呢!
顧長摯定在原地,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哦,那明天繼續執行戀愛手冊吧,廚房?米分色圍裙?強取豪奪?想想還是不錯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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