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
薛直大步流星跨進屋,對着鄭仁一拱手:「小兒在您家添麻煩了。」
鄭仁回禮道:「無妨無妨,薛獵戶安然無恙回來便好。」
薛直便轉頭去看周氏,他皮膚黝黑,劍眉星目,身形魁梧,不怒自威。還比年老駝背的周氏高了兩個頭。他居高臨下、目無表情地望着周氏:「是我家小兒打的,不知這位嬸子想要什麼賠償?」
周氏雖然是村長媳婦,到底是一介女流,面對薛直這樣氣勢逼人的詢問,便有些中氣不足了,含含糊糊地說:「薛、薛獵戶,你家孩子頑皮,你應該多、多多管教才是
。」
薛直點頭應下,「回頭我自然會罰他的。我這裏代他像你道歉。」
薛直這廂認下了,周氏的如意算盤自然是打不響了。雖然仍心有不甘,可鄭仁跟薛直站在一起,那一文一武,看着都不是好相與的,周氏也只能悻悻地帶着大牛回去了。
薛直到底是外男,鄭仁就支開鄭繡先去灶上準備夕食,他和薛直進了東屋說話。
方才周氏來討說法還沒表現出不高興的鄭譽,此時已經撅起了嘴,拉着薛劭到一邊小聲問:「你爹回來了,那你是不是要回家去住了啊?」
薛劭點點頭。
鄭譽咬了咬嘴唇,說:「那你白天要來找我玩啊。」
薛劭想了想,「我爹好久沒回來了,這些天我都疏懶了,他回來肯定要督促我練拳腳。」
鄭譽尤不死心,「那也練不了一整個白天啊,你尋了空就出來好不好?我在家等你。」
薛劭答應道:「好,一定來。」
鄭譽臉上這才有了笑影兒,「那你今天和你爹吃完夕食再走啊,我姐姐做了好多菜。咱們一起吃。」
薛劭往東屋的方向望了望,沒一口答應下來。
兩個小的在堂屋裏說悄悄話,鄭仁和薛直也在東屋說着話。
薛直又對鄭仁道過謝,兩人少不得還得寒暄兩句。
薛直也說了這一個多月來他在山上的狀況。他本和鄰村的兩個獵戶一起去的虎口山,第二天就忽然下起了大雪,大雪封山,他們便在山腰上補給的木屋住了下來。大雪下了幾日不停,後來其他兩個獵戶急着歸家,不顧風雪往家趕,半路上遇到了山體滑坡,被埋住了。薛直就憑着一人之力把他們都救了出來,而後為了照顧他們,加上天氣一直不見好,他也不敢冒然下山,就等他們養的差不多了,天氣也放晴了,才一起回來了。
當然薛直沒說的是,他送完那兩個獵戶歸家後,一心念着自家兒子,雖然對自家兒子有信心,可到底是一直記掛着的,一回村就往家趕。
到家一看,院子裏激雷不在了,再進屋一看,薛直也不在。家具上還都染上了一層薄灰,一看就是挺長時間沒人住過了。
薛直當時就一臉懵逼:臥槽,我狗呢?臥槽,我兒子呢?
不過慌亂過後,他也很快鎮定下來,去村上問了人,才知道自家兒子到了鄭家,於是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兩人談完,天色漸暗。
鄭仁也有心留薛家父子用了夕食再走。
薛直推辭道:「家裏許久沒住人,需要打掃。我還帶了一些獵物回來,也需要處理,就不叨擾了。」
鄭仁遂也不強求
。
鄭繡不太放心薛直這個粗心的家長,讓鄭譽拿了碗裝了幾個菜,有蓋完扣上,裝進籃子裏。然後拿了幾個熱乎乎的白饅頭,用紗布裹了也要放進去。籃子裏滿噹噹的,險些要塞不下。
鄭譽搶着提籃子,因為分量太沉,他的小胳膊提不住,就換成抱在懷裏。他跟着他爹和姐姐送薛家父子出門,然後把籃子遞給薛劭,不忘叮囑道:「回家了也要好好吃飯啊。」
薛直又要推辭,卻看自家兒子已經點了點頭,接了過來。於是便也沒有多說,對着鄭仁和鄭繡拱手道:「改日薛某再正式登門致謝。」說罷便帶着兒子,牽着狗,回家去了。
*
他爹回來了,薛劭心裏是很高興的。可是離開鄭家的時候,他心裏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堵堵的,忍不住還是一步三回頭地張望。
鄭家越來越遠,只能看到那裏明亮的燈火。
薛直輕咳一聲,說:「別看了,都沒影兒了。」
薛劭悶悶地『嗯』了一聲。
薛直就伸手撫了撫兒子柔軟的發頂,「就住在一個村里,有什麼捨不得的。」
薛劭沒說話。
薛直便又尋着話題道:「人家已經幫了咱們這麼多,怎麼好意思再拿人家的東西?」
薛劭力氣大,一個籃子提在手裏並不費力,之前他爹想幫他拿,他堅持要自己動手,此時只覺得那籃子裏熱乎乎的吃食,讓他身上都暖和了。
「反正已經欠着他們家的了,不差這點。」
薛直有些好笑,也不知道他這道理從哪兒聽來的。
這話自然跟鄭繡學的,每次鄭繡要給他單獨燉個雞蛋或者煲個湯補身體,薛劭不肯接受的時候,她就那麼說。久而久之,薛劭便也接受這說法了。不過他心裏也是清楚的,鄭家人對自己的恩情,是需要他很努力很努力,做很多事才能還清的。他爹以前教過他,不能欠別人的,他也一直記着。可是面對對他好的鄭家人,他也不覺得彆扭,因為他以後也會對他們很好很好的。
兩人到家後,先一起用過了飯。然後薛直就開始收拾屋子,不過他為人粗獷,不拘小節,所謂收拾,也不過就是把家裏的蜘蛛網清理掉,然後把桌椅擦過一遍,接着把炕上的整理一下,換上柜子裏的被褥。
薛劭跟着他爹忙前忙後,收拾完屋子已經月至中天。
晚上兩人躺在一條炕上,父子倆都不是多話的人,薛直簡單地問了這段日子過得好不好,薛劭便說都是好的,然後把自己弄丟銀錢的事同他爹說了,薛直應了一聲,倒也沒把那幾兩銀子放在心上。
薛劭出了一身汗,又習慣了在鄭家每隔兩天就洗一把澡,這天正是鄭家該洗澡的日子,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薛直閉着眼問:「身上有虱子啊?這麼不踏實。」
薛劭便也不再亂動。
薛直又道:「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這一個月你也沒怎麼練功,該好好練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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