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下去之後,林嫤問穆清道:「你怎麼看?」
穆清道:「奴婢看,黃奶娘應該不至於有問題,她伺候小皇子這麼久以來並沒有任何的不對勁。若她真的與江氏有所牽扯,恐怕五皇子現在也不會故意將她說出來。五皇子往後宮各個宮都走了一圈,說他是為了江婕妤求情看着卻也不像,倒是讓奴婢覺得他有些在故意混淆視聽,掩蓋他真正想見的人。」
林嫤又問道:「除了黃奶娘,五皇子還跟誰說過話?」這後宮裏應該還有江氏的人,她這麼費盡心思的,肯定還想要做什麼。
穆清道:「除了黃奶娘,吳貴妃宮裏的,賢妃宮裏的,還有淑妃和昭容宮裏的的人,他都有說過話,甚至連太子妃身邊的人都說過話,但說的話倒是聽不出有什麼問題。」
林嫤道:「只要跟五皇子說過話的人,都多注意點。」
穆清點了點頭,接着又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這一位的性格倒是堅毅,真是不死到臨頭不肯放棄。她這樣將五皇子也牽扯進來,也不怕連累了五皇子。」
林嫤道:「她是算準了皇上會對孩子心軟,不會拿五皇子怎麼樣。且五皇子大概只是聽江氏的話去見什麼人,江氏卻未必會告訴五皇子她究竟想幹什麼。」
穆清道:「她終歸還是拿五皇子當工具,倘若是娘娘,就是明知道皇上不會對孩子怎麼樣,又哪裏捨得拿孩子去犯險。」這一位可是連親人的性命都是可以不顧的。
林嫤也有些厭透了江氏,深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留她在世上真是個禍害,有時候就是想放她一馬,都讓人善心不起來。」就算將她送到行宮幽禁起來,也未必能關得住她,難保她不再做些什麼事情出來。
穆清心裏一動,道:「娘娘的意思是,是想……」
林嫤道:「本宮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皇上怎麼想。」
就算要江氏死,那也應該讓皇帝來開這個口。
穆清亦是明白過來。
林嫤道:「繼續多盯着麗和宮和五皇子吧。」
穆清道是。
然而過了不到兩日,崇陽宮裏就傳來了五皇子生病的消息。
慕枝道:「五皇子燒得厲害,一直喃喃的喊着要見江婕妤。」
林嫤問道:「告訴皇上了嗎?」
慕枝道:「已經讓人去稟報皇上了。」慕枝頓了一下,又道:「聽說這兩日五皇子在崇陽宮不肯生炭取暖,晚上故意將窗戶打開,睡覺也不肯蓋被子,就這樣凍了兩天,倒是故意要生病的。」
林嫤沉默了一下,道:「去崇陽宮看看吧。」
林嫤到達崇陽宮的時候,皇帝已經在這了。
五皇子坐在床上,滿臉的病容,皇帝坐在五皇子的床邊,手上端了一碗藥,示意五皇子喝藥。
五皇子看着皇帝,道:「父皇,兒臣想讓母妃來照顧兒臣。」
皇帝聽着眉頭一皺,臉上的表情冷了下來,直接將藥碗「砰」的一聲放回宮人捧着的托盤上,聲音帶着慍怒,道:「你以為自己弄了一身病出來就能威脅到朕,你要是自己不愛護自己的身體,就別想讓別人來愛護。」
說完又聲音冷冷的道:「崇陽宮的宮人沒有好好照顧五皇子,全部綁出去打二十大板。」
五皇子臉上本就有病容,聽到皇帝的話之後,臉色越加的蒼白,垂着頭卻不說話,沒有為宮人求情,只是悄悄的握緊了拳頭。
皇帝臉上已有些震怒,站起來冷冷的看着他,道:「這一次朕不原諒你,再有下一次,朕連太醫都不給你請,要死要活由着你,朕不缺兒子。至於你母妃,她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皇帝又道:「讓太醫好好看着五皇子,他要是不肯吃藥,就直接給朕灌。」
說完轉身欲走,結果看到林嫤,林嫤還沒來得及說話,皇帝便已經拉起她一起出來了,道:「讓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用不着管他,你與朕出去。」
林嫤只好跟着他一起出來了,跟着皇帝一起上上了御攆,然後皇帝吩咐道:「去長坤宮。」
一路上皇帝的臉色都十分不好,極其不愉快,林嫤轉過頭看着他道:「皇上別太生氣,五皇子想要救自己的母妃也是人之常情。」
皇帝冷冷的哼了一聲,道:「都是江氏不好,看看她都將五皇子教成什麼樣了,以後不許五皇子跑到麗和宮去。」
在皇帝看來,一切都是江氏的錯,是她利用了五皇子對她的孝心。
林嫤沒有說話。
等回到了長坤宮,見到了珏公主和桓小皇子,皇帝一手一個將他們抱在了手裏,坐到了榻上。
珏公主和桓小皇子看到他倒是很高興,笑咯咯的往他身上爬,皇帝的臉上柔和起來,微微淺笑着道:「還是我們珏兒和桓兒懂事乖巧,不像你們五哥,盡會惹父皇生氣。」
五皇子的病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見好,一直到了過年,仍還是好一陣病一陣的。
而江氏那邊,令林嫤有些意外的是好像也毫無動作。平平靜靜的,仿佛是已經認命了般。
直到除夕的前一天,林嫤跟皇帝說起除夕宴的事:「……除了惠王府和渤海王府,恆王府,延王府還有清河王府都是皇上親近信重的宗室,所以除夕宴臣妾也請了他們進來,皇上覺得如何?」
皇帝手裏抱着桓小皇子,一邊低頭哄他一邊漫不經心的道:「你決定就是,這些年都是你操持的,從沒出過錯,朕相信你。」說着又道:「小五既然病着,除夕宴就別讓他出來,讓他好好養着吧。」
然後這時,瑞公主和珺公主一邊嘰嘰咕咕一邊從外面走進來,姐妹兩個人穿了一模一樣的棉襖和披風,臉上紅撲撲的,眼睛笑彎彎的。身後還跟着一同來的太子,以及提着食盒的小太監。
珺公主見到皇帝,笑着跑了過來,笑眯眯的喊了一聲:「父皇。」
瑞公主現在的規矩好一些,知道先過來給皇帝和林嫤行禮,道:「兒臣見過父皇和母后。」
皇帝看到她們笑了笑,聲音溫和的問道:「瑞兒和珺兒去哪裏回來?」
瑞公主道:「兒臣和珺兒去找沅兒玩去了。」
珺公主則指了指身後的太子,道:「太子哥哥送我們回來。」
太子走過來,對着皇帝和林嫤行了禮,道:「見過父皇和母后。」
皇帝點了點頭示意他起來,問他道:「這兩天都不見你的人影,去哪兒了?」
太子回道:「兒臣和承正一起去了城外狩獵。」說着又道:「是兒臣不孝,這兩日忘了來給父皇請安。」
皇帝道:「既然來了,晚上留在長坤宮和朕與你母后一起用膳吧。」
太子道了一聲是。
而珺公主這時則指着小太監提着的食盒,對皇帝道:「有糕點,太子妃嫂嫂給的,給父皇和母后,還有珏兒和桓兒吃。」
皇帝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什麼糕點,這麼稀罕?」
太子看了珺公主一眼,笑容柔和,代替她回答道:「是太子妃讓人做的棗泥糕,太子妃見瑞兒和珺兒愛吃,所以讓人裝了一些讓兒臣一起帶過來。」
珺公主興沖沖的從太監手上將食盒接過來,打開食盒的蓋子,將裏面裝着糕點的碟子端出來,獻寶一樣的端到皇帝和林嫤面前,道:「父皇母后看,很好吃的棗泥糕,比慕枝姑姑做的好吃。」
林嫤看了一眼,然後笑着捏了捏珺公主的鼻子,道:「這話慕枝姑姑聽了要傷心了。」
桓小皇子一見有吃的,眼睛都亮了起來,從皇帝懷裏伸長了手掰着珺公主手裏的碟子,一邊哇哇叫一邊想要從碟子裏拿糕點。
珺公主見了笑起來,拿起一塊送到桓小皇子的手裏。
若是往常,太子妃讓人送進來的東西,林嫤並不會有疑慮。但林嫤最近讓江氏鬧得疑神疑鬼,見什麼都多個心眼,於是對慕葉示意了一下。
慕葉會意,笑着走過來,從桓小皇子手裏將糕點拿走放回碟子上,又從珺公主手上奪了碟子,道:「四公主,奴婢先將糕點拿下去熱一熱再吃。」
皇帝有些訝異的看着林嫤,林嫤對皇帝道:「小心點總沒有大錯。」,然後對慕葉點了點頭。
慕葉端着糕點,對着皇帝和林嫤屈了屈膝,然後下去了。
太子抬眸看了林嫤一眼,臉上有了幾分黯然。她這是不相信他連他也要防着?什麼時候他們都走到這個地步了?
但是過了一會,慕葉出來之後,臉色卻有了些不對勁,對皇帝和林嫤屈了屈膝,喚了一聲,道:「皇上,娘娘……」
皇帝擅察言觀色,一見便知道有不對,就連太子的眼睛也都眯了起來,看着慕葉。
皇帝聲音帶上了威嚴,問道:「說吧,怎麼回事。」
慕葉道:「碟子裏有十二塊糕點,但其中有三塊摻加了大量的馬錢子。」
原不過只是小心為上,但慕葉沒想到還真的檢查出來了問題,就連林嫤都有些驚訝,沒想到最後事情會出現在了這裏。
皇帝的臉色黑了起來,手肘不經意碰到小几上的茶碗,茶碗從小几上摔落下來,在寂靜的宮殿裏發出清脆的「哐當」一聲。
原本湊在一起說悄悄話的瑞公主和珺公主都嚇了一跳,轉頭看到皇帝烏黑的臉色時,都連忙站起來躲到了林嫤身邊,有些害怕和惴惴不安的看着皇帝。
皇帝大部分的時候都是溫和平易的,但偶爾發起脾氣時,瑞公主和珺公主也是很怕他的。唯有桓小皇子仍還很高興,聽到茶碗摔破的聲音,還很高興的拍起手掌來。
林嫤將瑞公主和珺公主攬到了自己懷裏,而太子則早已跪到了地上,臉上也有些青黑起來,額頭微微冒汗。
糕點是從延慶宮送進來的,無論如何和延慶宮都脫不了關係。
皇帝氣道:「馬上請太醫進來給三公主和四公主看看,另外,將延慶宮裏的宮人都控制起來,一個個給朕審問。」
說着又想起了什麼,將桓小皇子放到林嫤懷裏,然後招手將瑞公主和珺公主叫了過來,摸着她們的臉有些急切又有些憂怒的問道:「你們在延慶宮吃了多少糕點,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
瑞公主和珺公主搖了搖頭。
皇帝又想到了略會醫術的慕葉,指着她道:「慕葉,你懂醫術,你馬上給三公主和四公主看看。」
慕葉牽了瑞公主和珺公主到一邊,一隻手一個替她們診脈,然後對林嫤搖了搖頭。
林嫤這才放心下來,然後漸漸冷靜下來,扯了扯皇帝,道:「皇上,要過年了,不要將事情鬧大。將延慶宮的宮人都控制起來,別人還以為是太子做了什麼事,你讓外面的人怎麼看東宮。悄悄的將碰過糕點的幾個人綁起來審就好。」
皇帝也反應過來自己一時氣糊塗了,這件事並不能鬧大,於是微微點頭並示意了一下身邊的萬公公。
皇帝又看了一眼還跪着的太子,臉上表情複雜。
太子抬起頭對皇帝辯駁道:「父皇,兒臣不會做這等害人之事,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延慶宮。」
皇帝道:「朕知道,你還沒有這麼蠢。」說着又氣起來,怒道:「這是有人純粹不想讓朕過年了!」
萬公公領着人,靜悄悄的就去延慶宮將人綁了,並沒有驚動人。
太子妃知道三公主和四公主從延慶宮帶回去的糕點上帶有馬錢子粉時,驚得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然後嚇得幾乎腿軟。
萬公公直闖進去要抓拿做糕點的那個麼麽時,那麼麽大概是發覺了事情不好,匆匆忙忙的取下手腕上的一個銀鐲子,掰開銀鐲上的一個小機關,鐲子赫然分開成了兩截,裏面鏤空的地方裝着白色的粉末。那麼麽見了就要往嘴巴里倒,結果萬公公來得及時,那些粉末沒來得及咽下去人就被控制住了。
然後是依舊的平靜熱鬧的過年,但萬公公這一個年卻過得有些繁忙,掖庭宮的刑室里經常能聽見人求饒大喊的聲音,但卻沒有人多。
太子妃在出事的那天晚上就匆匆的到了長坤宮,跪在林嫤面前請罪。
太子妃道:「兒臣沒有想到身邊有這等包藏禍心的人,那麼麽原本是在尚食局伺候的,兒臣見她糕點做得好所以才要了過來。兒臣是眼睛被雁啄瞎了,她在延慶宮服侍了大半年,兒臣竟然沒有看出不對勁來,差點釀成大禍。」
林嫤道:「你也不用太過自責,先看看審出來是怎麼回事再說吧。」
一個在後宮伺候的麼麽,拿不到馬錢子這樣有毒的東西,所以必然是有人給她的。
那麼麽骨頭倒是有些硬,一開始說是太子妃指使她做的,熬了兩遍刑,然後又改口,說是吳貴妃讓她來害皇后和皇后生的幾位皇女皇子的,再後來又說是惠王妃逼她這樣乾的。
這麼麽在宮外有個侄兒,幾年前曾欠過許多賭債,差點讓人砍死,最後卻有人替她侄兒還了錢,救下他一條命。
那麼麽的兄長早亡,留下這個侄兒是唯一的香火,那麼麽將侄兒當成兒子一樣看待。
萬公公將她這個侄兒綁了進來,那麼麽不說一句實話,就剁她侄兒一根手指。
萬公公審人還是很有一套的,摸住了麼麽的命脈,在她侄兒的十根手指頭剁完之後,正準備剁腳趾頭的時候,那麼麽終於招供了。
利用馬錢子毒害人的事是江氏指使她做的,江氏對她有恩,又以侄兒的命相脅,她不得不聽命於江氏。
江氏並沒有讓她一定要對誰下毒,只要是長坤宮的人,林嫤也好幾位皇女皇子也好,能毒死一個算一個,能毒死兩個算一雙。就算不成,也可以嫁禍給太子和太子妃,讓長坤宮和延慶宮產生隔閡。或者嫁禍給昭陽宮,讓長坤宮和昭陽宮相殘殺。
至於下毒的馬錢子粉,則是通過五皇子的手江氏給她的,就藏在空心的銀鐲子裏。
她在做糕點的時候,在無毒的糕點裏面摻進了幾塊有毒的糕點,剩下的馬錢子則是留給自己自盡用的。可惜她還是怕死,在糕點送出去之後,沒有第一時間自盡,反而等到事情敗露,萬公公來綁人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是活不成了。
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這年已經過完了出了十五了。
穆清嘆着氣對林嫤道:「奴婢看江氏根本是已經瘋了,娘娘的想法是對的,這種人的確不值得再留在世上了。」她根本是已經不計後果了,只要能害得了人。
原本這個時候,江氏應該被送到行宮去的,但皇帝站在窗外看着外面,最後十分平靜的道:「貶為庶人,賞賜她一條白綾吧,剛過完年不要見血。」
萬公公道是,然後領着人去了麗和宮。
江氏看着萬公公和身後太監捧着的三尺白綾時,竟然並不覺得驚訝。
她甚至有些可惜的道:「看來林嫤和她生的那幾個小野種,一個都沒死啊,真是可惜。」
萬公公並不想跟她廢話,道:「來人,送江庶人上路。」
旁邊健壯的太監彎腰道了一聲是,然後拿起白綾走到江氏身邊,然後將白綾套在了江氏的脖子上。
江氏掙紮起來,怒道:「你們放開我,我要見五皇子。」
她一定要見五皇子,就算是死,她也要先交代五皇子讓他給她報仇。
萬公公道:「五皇子你是見不到了。」說着揮了揮手,道:「送她上路吧。」
然後白綾在她的脖子上被絞緊,江氏伸手想要將白綾扯開,但卻漸漸的失去了力氣,臉上變得青紫起來……
世界在她跟前變得漸漸黑暗起來,一寸又一寸的變小變黑,江氏不甘心,很不甘心。
曾經她所期盼的權勢、榮華,還有她想要的男人,她一樣也沒有得到。到最後她只想讓林嫤死,讓皇帝痛苦,結果也還是沒有實現。
而與此同時,五皇子卻在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拼命的在往麗和宮的方向跑,他的臉上有淚,但卻連擦的時間都沒有。
後面有宮人在追着他,但卻追不上。
然後等到終於到了麗和宮時,五皇子看着外面看住他的宮人,憤怒而怨恨的道:「給我滾開。」
宮人當然沒滾,最後七皇子直接抽出了手裏的匕首,然後闖了進去。
但他進去的時候,卻只看見倒下來躺到地上的江氏。
江氏已經沒有了呼吸,但是眼睛卻睜得大大的,正對着五皇子的方向,那裏有着不甘心和不瞑目,仿佛還在對五皇子說:「替我報仇,替我報仇……」
五皇子眼睛呆呆的,幾乎說不出話來,幾次想要喊出「母妃」卻發現發不出一點聲音。
萬公公看了五皇子一眼,對門口的宮人訓斥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竟然讓五皇子闖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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