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閆管事幾乎是掐着點兒回來的。不僅是他回來了,他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軒轅天心瞅着被閆管事給領進屋的人,明明是個極為年輕俊俏的男子,卻穿着一件花花綠綠的袍子跟只花孔雀似的,這人一進屋後,滿屋子都是香粉味。
「這位是?」軒轅天心將疑惑的目光看向閆管事。
閆管事手上捧着一個錦盒,正要開口,卻被身邊的年輕男子給搶了話,男子一開口,立刻讓蒼朔打了一個哆嗦。
「喲。」只見男子不知道打哪裏掏出了一條粉色的手絹,翹着蘭花指捏着手絹捂着嘴角發出一聲嬌嬌俏俏的笑聲,分外妖嬈地道:「奴家倒是忘了自我介紹了。」一步一扭地靠近軒轅天心,順便拉了一張凳子在軒轅天心的身邊落了座,嬌笑道:「一聽說軒轅家的妹妹來了妖界,奴家立馬就跑來了。」
瞧着這名自稱奴家的男子,別說蒼朔了,就連軒轅天心都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目光有些驚恐地看着他,想着這傢伙究竟是男還是女啊?
估摸是被軒轅天心那驚恐的目光給傷到了,男子捏着手絹捂着心口,一臉受傷地道:「妹妹這是怎麼了?莫非是奴家長得不好看,嚇着妹妹了?」
見他一臉受傷做西子捧心狀,軒轅天心臉色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沒,你很好看。」
一聽這話,男子的一雙桃花眼立刻亮了起來,臉上哪裏還有半絲受傷的神色,「真的?妹妹果然是個有品位的,奴家一見着妹妹,就覺得咱倆十分的投緣。」
「呵呵。」軒轅天心乾巴巴地笑了笑,忍着他身上傳來的香粉味,艱難地問道:「還未請教你是……」
「喲,瞧瞧。」男子一揮小手絹,笑道:「妹妹生分了不是?奴家叫雀笑,妹妹若是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叫奴家一聲笑哥哥,當然了,若是妹妹想要叫奴家笑姐姐,奴家也是高興的。」
軒轅天心:「……」
估摸是瞧出軒轅天心有些招架不住雀笑了,閆管事一臉為難地看了雀笑一眼,方才為軒轅天心解釋道:「雀笑大人是我們萬古商會在妖界的總負責人,原本應該不在這裏的,不過先前聽說您來了,雀笑大人這才慌忙趕了回來。」
雀笑一臉不高興地瞥了閆管事一眼,「誰要你多嘴的,沒瞧見奴家正在跟妹妹說話嗎?」轉頭看向軒轅天心,立刻又變了臉,笑吟吟地道:「若早知道妹妹會來,奴家昨兒就不會走了,這不…奴家剛一回去連地兒都沒踩熱乎呢,就聽說妹妹來了,又顛顛地跑了回來。」瞅了一眼桌上還沒怎麼動過的紫玉釀,期期艾艾地道:「那是連口水都沒喝到啊。」
「回去?」軒轅天心的心中卻是一動,小臉上也沒有了什麼僵硬之色,還立刻帶了三分甜笑,一邊拿過玉酒壺,一邊拿了一隻沒有用過的空杯子,邊倒酒邊問道:「笑姐姐是從哪裏趕回來的?」
一聲笑姐姐,將閆管事和蒼朔二人給叫得同時嘴角一抽。
然而雀笑卻是眉眼都笑開了,盯着軒轅天心遞過來的酒杯,歡歡喜喜地接了過來,道:「喲,能得妹妹親自倒一杯酒,奴家今兒可是賺到了。」低頭聞了聞,笑道:「妹妹給奴家倒的酒就是不一樣,聞着都比以前更醉人。」輕輕抿了一口,繼續笑道:「還能從哪裏趕回來,昨兒本該是每個月回去交賬冊的日子,結果奴家還沒見到轉輪王呢,一聽說妹妹來了,奴家就抱着賬本冊子又回來了。」
轉輪王?!
軒轅天心眸光一動,雀笑帶着賬本去見轉輪王,那就說明是回了地府,但是……
「笑姐姐你是轉輪王的?」
「屬下。」雀笑眨眼道:「奴家是在轉輪王手下做事兒的,不過轉輪王又歸於神荼大人管制。」
一聽雀笑說到神荼,軒轅天心就立刻想到了那位她曾經見過的鬱壘。
「妹妹在想什麼?」見軒轅天心不說話,雀笑眼巴巴地望着她問道。
軒轅天心聞言回神,搖頭笑道:「沒什麼,原來笑姐姐是東方鬼帝的部下,一年前我曾經見過另一位東方鬼帝。」
「妹妹說得可是鬱壘大人?」雀笑一雙桃花眼瞪大,然後扯着手中的手絹,道:「鬱壘大人既然早在一年前就見過了妹妹,為何他卻從來沒有說起過,哎呀…鬱壘大人可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他怎麼能不說呢。」
軒轅天心笑了笑,想着鬱壘沒說起這事兒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大聖吧,畢竟當初的見面可不怎麼美好。
「奴家聽小閆子說,妹妹身中一種極為歹毒的毒咒?」雀笑的目光移向軒轅天心的右手臂,擰着眉道:「可否讓奴家看看?」
軒轅天心擼起了袖子將手臂上的毒斑露了出來,「自然可以。」
雀笑盯着那塊猙獰的毒斑,眉目頓時一沉,「之前聽小閆子說起,奴家還大相信,如今一看,這毒咒果然歹毒,這是施咒之人在用自己的命來換妹妹的命啊。」話落,雀笑抓着軒轅天心的手臂又仔細看了看,然後回頭看了閆管事一眼,道:「你沒有猜錯,的確是那樣。」
閆管事眉心一皺,軒轅天心見二人似乎話中有話,疑惑問道:「笑姐姐跟閆管事可是發現了什麼?」
雀笑鬆開她的手,道:「之前小閆子給你檢查的時候就懷疑,妹妹體內的毒咒恐怕有異,這下毒咒之人的修為明顯只是仙境,而妹妹自身的修為應該也只有帝境,這毒咒頂多需要神階修為的人便可以為你解開。」
蒼朔聞言眸光一動,立刻道:「我最開始就說過她體內的毒咒只需要神階修為的強者便可以為她解開的。」
「若是正常情況的確如此。」雀笑看了蒼朔一眼,在瞧見蒼朔容貌俊美之後,桃花眼立刻一亮,嘴上卻在繼續道:「但妹妹似乎跟誰有着同命同生的關係。」
蒼朔一驚,立刻回頭看向軒轅天心,「同命同生?」
軒轅天心垂眸,遮住了眸底的神色,淡淡道:「不是同命同生,而是一種從屬關係。」
「從屬關係?」雀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軒轅天心抬眸看着他,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但這是金翅說出來的,應該不會有假。我傷他傷,我生他生,我死他死,但反之那人卻影響不到我。」
「依附從屬關係!」雀笑聞言立刻一口道了出來,但又眉心一皺,道:「妹妹能夠控制住這毒咒,想來有一大半的原因正是因為跟你有關係的那人,不過……」
「不過什麼?」軒轅天心問道。
雀笑看了她一眼,道:「不過那人的修為着實有些高,又跟妹妹是依附從屬關係的原因,所以影響了這個毒咒,原本應該神階修為的人便可以為你解開毒咒的,結果卻變成了必須得上神境修為的人方才能夠替妹妹解毒。」
軒轅天心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一顫,在沉默一瞬之後卻突然低聲問道:「他的修為有多高?」
雀笑見軒轅天心的神色有些奇怪,語氣似斟酌般地道:「若是奴家所料不錯的話,那人的修為應該也在上神境,且只高不會低,所以妹妹體內的毒咒才會發生如此的變化。」
軒轅天心緩緩閉了閉眼,心中卻是難過得想哭。
上神境!
好一個上神境!
「妹妹你怎麼了?」見軒轅天心一副要哭的模樣,雀笑驚了驚,連忙問道:「妹妹,可是奴家說錯了什麼?」
軒轅天心深深吸了一口氣,搖頭道:「不是。」看着雀笑突然問道:「笑姐姐,你們地府中人向來都知道的事情比較多,不知你可聽說過寐痴花?」
「寐痴花?」一旁閆管事卻是訝異地道:「這種妖花向來只有寐痴山才有,您怎麼會知道?」
「寐痴山?」軒轅天心立刻看向閆管事,問道:「你知道這種花?」
「知道。」雀笑立馬接了話,道:「我們在妖界待了這麼多年,又豈會不知道這種妖花。」看向軒轅天心,接着道:「妖界西北邊有座寐痴山,這寐痴山上到處都是這種妖花,不過早在兩萬多年前,山上的寐痴花便被妖神宮中的那位尊主給下令毀去了。」說着,奇怪地看着軒轅天心問道:「兩萬多年前就滅絕了的東西,妹妹怎麼會知曉?」
軒轅天心皺眉,卻是沒有回答,而是再次問道:「那笑姐姐可曉得這寐痴花有什麼作用?」
「怎麼會不知道。」雀笑挑了挑眉,道:「那玩意兒其實本身是無害的,可一旦跟蘭芝草混在了一起,就可以化作一種無色無味的毒,一旦誰中了這個毒,就算是上神境的人都會被暫時散去修為。當年妖神宮中的那位尊主似乎就不小心遭了這個道兒,所以等她好了後,一怒之下就毀了寐痴山上所有的……」
雀笑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軒轅天心踉蹌的起身,一張小臉上血色全無。
「妹妹,你這到底是怎麼了?」雀笑大驚起身,一把將她給攙扶住。
蒼朔也是立刻站了起來,見她面無人色,還以為她體內的毒咒發作了,緊張問道:「怎麼了?可是體內毒咒發作了?」
軒轅天心死死咬着唇,腦子裏想的卻是那個一襲青衫淡漠清冷的人。
她懷疑了所有人,卻獨獨排除了他,直到無相城事發後,她回憶了所有經過,所有的蛛絲馬跡都指向了他,令得她不得不懷疑,但即便是懷疑,她的心裏依然想着或許是她猜錯了,不會是他的,結果呢……
蘭芝草!
決賽當日,他親手為所有人煮的那杯茶!
老師,你說蘭芝草可以溫養脈絡,也可以讓學院中的那些才剛剛修煉的學生們打下好的基礎,所以當初你親自前往西海的仙島上摘回了那些蘭芝草。
你用蘭芝草煮茶已經成了習慣,原來這個習慣就是為了決賽那一日!
難怪無相殿的人處處對皇明月下殺手,卻獨獨對她留手,難怪百里蒼何他們口口聲聲說殿主下令要生擒她,原來你才是無相殿真正的殿主!
蘭因…空闕……
誰能想到帝都學院的院長會是那個消失兩千年的空闕!
誰又能想到無相殿真正的殿主居然成為了帝都學院這一代的院長!
究竟是我們太蠢,還是你心思太深?
好一出諜戰戲,為了這一齣戲,你親自入戲且演得入木三分!
「噗——!」
軒轅天心突然吐血,屋內三人頓時慌了起來。
「女人!」蒼朔慌忙扶住她。
「妹妹,你這是怎麼了?」雀笑也是被嚇得不輕。
閆管事一臉緊張地道:「莫非真是毒咒發作了?」
軒轅天心看着眼前的三人,張了張嘴想要說自己沒事兒,可她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就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
她這一暈,令得屋內的三人更是急紅了眼。
蒼朔一把抱住她,雀笑連忙拉着她的手腕把脈,閆管事將手中的錦盒往桌子上一放,急沖沖地往外面走,邊走邊道:「不行,我還是再去聯繫一下少帝。」
不過閆管事才剛剛走出門,便被雀笑給叫住了,「回來。」
雀笑似乎鬆了一口氣,看着愣在門口的閆管事,道:「慌什麼!她不是毒咒發作了,而是不知道為什麼急怒攻心,所以昏過去了。」
「急怒攻心?」閆管事聞言一呆。
蒼朔更是抱着軒轅天心不撒手,急聲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會急怒攻心?」
雀笑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軒轅天心蒼白的小臉上,道:「那就要問問她自己了。」話落,朝蒼朔擺擺手,道:「先將她抱去床上躺着,奴家也去藏寶閣找找,雖然暫時解不了她體內的毒咒,但應該能夠找到一兩樣東西為她延遲一下毒咒爆發的時間。」
蒼朔咬牙不說話,一把打橫抱起軒轅天心就快步朝臥房內走去。
雀笑嘆了一口氣,從懷中又掏出了那條粉色的手絹,一邊擦了擦額頭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水,一邊朝門口扭着腰肢走去,「對了,桌子上的那個錦盒裏是妹妹要的那套水晶杯,待會兒她醒了後記得告訴她啊。不過她剛剛才吐了一口血,所以那酒啊,這幾日就暫時先不要讓她喝了。」
話落,走到門口推了一把閆管事,「愣在這裏幹什麼?你不是要去聯繫少帝麼?趕緊去!」
閆管事被他給推了一個趔趄,站穩後卻什麼也沒說,立馬調頭就走了。
雀笑捏着手絹翹着蘭花指,轉身將房間門給關上,那雙桃花眼裏卻閃過一抹深思之色。
看來妹妹心裏藏了不少事兒,剛剛吐的那一口血,應該就是跟她有着依附從屬關係的那個人有關了吧……
將房間門關好後,雀笑扭着腰就下了樓。
而房間內,蒼朔站在床邊,皺眉盯着床上的軒轅天心,一張冷峻的臉龐都快黑成鍋底了。
什麼事情居然可以讓這女人急怒攻心得都吐血了?
可惜,軒轅天心這會兒暈得深沉了些,即便是蒼朔再有疑惑,也沒人來為他解答。
目光鬱郁地瞪了軒轅天心一眼,蒼朔轉身出了臥房,但下一刻他又扛着一張椅子回來了。
將椅子放在床邊,蒼朔一臉不高興的坐了下去,然後盯着昏迷中的軒轅天心發呆。
……
……
等軒轅天心幽幽醒來時都已經半夜了,蒼朔估計是守累了,半個身子趴在床邊正睡得香,但軒轅天心輕輕一動,蒼朔就立刻被驚醒了過來。
瞧着軒轅天心已經睜開了眼睛,蒼朔神色一喜,連忙起身看着她問道:「你醒了?可還有哪裏覺得不舒服的?中午那會兒那個不男不女的傢伙說你是急怒攻心,究竟是什麼事兒讓你急怒攻心得都吐血了?」
軒轅天心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只不過渾身無力,起了半天也沒能起來。
蒼朔上前一步扶起她,還十分貼心的在她身後墊了一個靠枕,方才道:「你昏過去沒多久後就發起了高燒,嘴裏一直在喊着什麼老師。」
軒轅天心垂眸不語,蒼朔見她坐好後,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喊的那個老師就是那個大聖,對嗎?」
「不是。」軒轅天心聲音沙啞地開口。
「不是?」蒼朔又坐了回去,奇怪地看着她,問道:「你究竟有幾個師父?」
「一個!」軒轅天心悶聲道。
「那老師又是什麼?」蒼朔皺眉,老師不就是師父嗎?
軒轅天心神色一冷,淡淡道:「什麼也不是,我沒有老師。」
蒼朔眉心皺得更緊了,但瞧着軒轅天心冷漠的神色,他只能轉了話題道:「你餓了沒?我去廚房給你弄一碗粥來。」
軒轅天心卻沉默不語,蒼朔無奈地起身,看着她道:「你暈了大半天,晚飯也沒吃,我去廚房給你弄點清淡的米粥吧,生病發熱的人不吃飯可不行。」
見軒轅天心依然不說話,蒼朔就當她答應了,轉身朝外面走去,還不放心地回頭提醒道:「你就坐在床上別動啊,我馬上就回來。」
然而蒼朔才剛剛出去,軒轅天心便下床穿好了鞋。
『嗡——!』
房間裏的空間一震,大須彌碑空間的通道瞬間被打開,下一秒,軒轅天心就消失不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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