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客人,柳心言便多買了兩樣菜,買完後就帶着她的客人余少傑回家。
剛跨進書社門,余少傑便激動萬分地嘆到:「好多書!比我們私塾先生書房裏的書多好多。」
柳心言道:「書庫里還有呢。」
「還有書庫啊!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
「呵呵,我家只有書沒有錢。書社生意很差的。」
「為什麼?難道京城沒人看書嗎?」
「當然不是,只是京城書商眾多,競爭激烈,我家店小爭不過,所以生意不好。」
「真可惜。」余少傑遺憾地說道。要是他能擁有這麼多書,肯定做夢都會笑醒的,但它們此時卻擺在這裏做裝飾,實在是太浪費了,太浪費了。
「別說這個了,我給你介紹一下咱們書社的老闆,也就是我爹。」
柳士則正坐在櫃枱里看着他們,不知這少年是幹什麼來的。
余少傑向他拜了一禮,說道:「柳先生好,我是琩州來的考生余少傑。」
柳心言向他解釋了余少傑的困境。柳士則道:「如果你不嫌棄,可以在我們這裏住下,我家正好有間空着的客房。而且,你還可以在這兒好好溫書,等待開考。」
余少傑感激涕零。回想自己來京城這一路,碰到了惡吏、山賊和小偷,倒的霉比他前十幾年加起來都多,連小命都差點沒了。但是禍福相依,上天總算待他不薄,同時又讓他遇見像盧大叔、英雄大叔和心言姐父女這樣的好人,令人不得不慨嘆命運多舛而又多喜,常在不經意間就翻盤逆轉。
客房平常雖然沒人住,但柳心言常把它當儲藏間用,所以也時常收拾打掃。有客來住,只需給他鋪上被褥就可以了。柳心言安頓好余少傑後,見時間差不多,便去上工了,剩下柳士則和余少傑在家。
近幾個月,柳士則都是獨個兒看店,又少客上門,略顯冷清,今日多了個人作伴倒是挺好的。
余少傑在店裏踱來踱去,每個書架都觀摩了好幾遍,只差頂禮膜拜了。「好厲害,這麼多書得花多少錢吶!」他嘴裏嘖嘖嘆道。
柳士則笑道:「街口那家古翰齋的書更多,上下兩層都是。」
「是嘛,京城就是厲害!對了,柳先生。你有這麼多書,一定涉獵甚廣、學問高深。參加國士選拔的人那麼多,不乏學富五車的高手,我怕自己才疏學淺上不了榜,無顏回鄉見對我寄予厚望的爹娘父老,先生能不能指點指點我?」余少傑突然想到京城肯定也有很多才子,自己見識這麼寡陋,說不定輕易就落榜了。
「我也談不上有多大的學問,不過是個嗜書之人罷了,不值一提,與嗜酒嗜賭並沒分別。只是世人以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所以才對學問這東西推崇備至。但俗話說得好,行行出狀元,無論是讀書、從商或是務農,做好了皆能造福於人,而做不好都會誤人誤己。譬如我這嗜書的毛病,讓我脫離實際,常不惜高價以求一書,害得心言出外做工補貼家用。我雖自知,但奈何多年癥結,已視書為老友,難以根除了。
所以啊,無論何事何物,一旦你看得過高過重,最終都會成為一種負擔。幸而我胸無大志,甘心做個市井小民,才能稍稍縱容自己。若是肩負重任之人,可就不能如此自在了。凡成大事、立大業者,都有明確的目標和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氣魄,願意犧牲一些重要的東西來換取成功。你是否也找到自己非成功不可的理由了?如若沒有,就不要為此太過煩惱,順其自然即可。」
柳士則不經意間對剛認識的少年說了這許多文不對題的廢話,自己都嫌自己囉嗦。但余少傑卻對他肅然起敬,心想這位柳先生通幽洞微又謙遜淡泊,一定是隱於市井的高人。
「先生說得是,少傑受教了。」如柳士則所說,余少傑本人確實沒有非考上不可的理由,他暫時擔心的就是落榜會令爹娘、先生和那些關心自己的人失望而已,至於高居廟堂、造福萬民這樣的抱負還沒敢想。但是,他心中偶爾也會激盪起一點熱血男兒的渴望,畢竟讀了那麼多書,還是期盼能有用武之地的。
不過多想無益,專心讀書要緊,否則一切休提。他與柳士則說完話,便在店裏的書桌上溫習起書來。
中午的時候,柳士則叫他一起到街上去吃午飯。
「心言姐不是買了菜的嗎?為什麼還要出去吃?」
「這個,真是難以啟齒,我不會燒飯。」
「沒關係,我會。我娘在家燒飯時,我就經常在旁邊燒火,她怎麼做的我大致都知道。」
「但你是客,沒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啊。」
「你們好心收留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總不能一味白吃白住,幫忙做點事是應該的。」
午飯由余少傑來做,他只簡單地做了兩碗雞蛋面,柳士則就對他刮目相看了。有的人就是這樣,自己不會的事別人能做好,便會自慚形穢。柳士則即是這種人,對於會做家事的男人他都佩服之至。
傍晚柳心言回來時,米已下鍋,菜也洗淨,院子裏的柴也拾掇好了。
余少傑正在灶下添柴,一看就是個會燒火的人,把火燒得不旺不弱的,用來煮飯剛剛好,又不浪費柴禾。木柴在灶膛里噼里啪啦地炸着,鍋里也傳出噗噗的水聲與之呼應,這是平常人家生活中最平淡又最歡樂的聲音。再伴着徐徐溢出飯香,最能給外出忙碌一日歸家之人以溫暖的歸屬感。
「少傑,我來吧,你去歇一歇。」柳心言進屋說道。
余少傑抬起頭來,火光映照在他臉上,飄忽地閃着紅光。這就是算命先生口中的紅光滿面?「心言姐,你回來啦。我不累,飯馬上就煮好了,你來做菜吧,我幫你看火。」
柳心言讚許地笑了笑,便去洗手開始切菜。有餘少傑這個得力助手相助,做好晚飯的時辰比平常早了不少。看着少傑一言不發,熟練地在旁燒火的樣子,柳心言想起多年前跟她娘一起做飯的情景,她也是這樣坐在小凳上撥弄柴火。
她心裏忽然產生要是能有少傑這麼個弟弟就好了的想法。雖然相識不足一日,但有這個緣分何不把握。「少傑,你願意讓我做你姐姐嗎?」
「嗯?」余少傑不解。
「我是說我很想有一個你這樣的弟弟,但我爹娘就我一個女兒,我們在京城又親戚。所以,我想認你做我弟弟。當然,不需要那麼多結拜的繁文縟節,咱們口頭說說就行,算是了我一個心愿。」
「好啊。心言姐你對我這麼好,我怎麼會不願意呢?」余少傑當即站起身來整理整理衣服,鄭重其事地對着柳心言躬身一拜:「姐姐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柳心言也簡單回禮,笑道:「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安心地住在這裏吧。」
余少傑在柳家和樂地住了下來,暫時成了他們家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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