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笑了,卻是很苦澀,很無奈的笑。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年輕人這樣充滿朝氣和活力,有時候真的讓他這種老人很羨慕,也許是真的到了年紀,才總想着說多點,而不是一言不合就動手,這實在是太傷身了。心裏這般想着,安景也不得不做出了應對,他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一個身位,將奶媽這一拳躲了個乾淨,而後手從袖袍里探出,五指併攏,指尖泛點白光,猶如星辰,他宛若抓着一片星空砸了下來。
「星隕?」奶媽秀眉一挑,身形隱於清風,再出現時,已經繞到了安景的背後。而她原先踩着的地面,憑空多出了一個大坑,冒着青煙。安景一招未果,感到後腦的涼風,心裏微詫,但也並不慌張,老邁的步伐踏出,身後躍起一條巨大的魚,張開雙翼,化成金翅大鵬,扶搖直上,一聲清亮的鳥鳴,震得奶媽眉頭緊皺。
安景轉了個身,大鵬收縮翅膀,身後展開的尾羽伸長,變成一條龍尾向暫時無法動彈的奶媽抽擊過去。奶媽咬咬牙,心知躲不開了,便雙手交叉擋在身側,黑白氣流凝聚,化作氣旋,任由那龍尾抽了過來。堅硬的鱗片撕裂氣旋,巨力傾瀉在奶媽的身體上,卻沒有將她抽飛,而是將她抽沒了。
安景臉色微變,眉心綻開,一輪小太陽升起,照耀四方,隱於風中的奶媽被逼現出了身形,乾脆一腳踢出,氣流在腳底凝聚,融合了踢腿本身帶有的勁力,壓縮成一根氣針,洞穿虛空,瞬間來到安景的眉心前,氣針撕裂陽光,讓那輪小太陽直接爆開。安景連忙閉上眼睛,靈魂力收縮,切斷和小太陽的聯繫,頭往後仰去,險而又險地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但腦海里依舊亂鬨鬨的,被震得有些暈。
短暫的遲滯,對奶媽來說卻是一個無比大的機會,她沒有藏匿身形,直接沖了上去,貼近安景的身體,拳腳便是她最鋒利的武器。轟!一聲巨響,拳頭貼着安景的身體一推,只前進了不過一毫米的距離,但氣勁卻是在這樣近的距離層層疊疊地炸開。安景的身體直接被轟進地底,砸出一個大坑,氣勁如浪潮繼續推進,他便像釘子一樣被一下一下鑿了進去。
奶媽的臉色並不好看,一拳轟出,她想也沒想,迅速收勁,身隱於風,退開了去。安景從另一個方向推開了一扇門。門很大,灰撲撲的,當安景推開時,湧出一股濃郁的生氣,原本雜草叢生的地面,突然開出一朵朵鮮花,長出一顆顆參天巨樹,那些被遺棄的碎石,水泥,鋼筋被粗大的枝條纏住了,化成了養分,只是眨眼間,工廠變成了森林。周圍鳥語花香,鶯歌燕舞,讓人心曠神怡。
奶媽臉色卻並不好看,那扇門,她認識,八門中的生門。這裏的生,是相對而言的,對於安景來說是生,對於奶媽來說,那是通往地獄的鬼門關,是一扇必死之門。
「你竟然把你的家帶過來了。」奶媽切斷了伸過來的枝條,踩在一朵望向張開花瓣吞噬她的紅花上,周圍氣流躁動,無數氣刃圍繞着她飛舞,方圓半米內,任何威脅都無法近身,不一會兒,她周邊便是蠕動的枝條,樹葉和花瓣。
安景笑了笑,樣子看上去很謙虛,站在門邊,看着這生機勃勃的世界,方才消耗的力量不一會兒便恢復了,「幻蝕蝙蝠的確有吞蝕人力的奇效,現在的我能發揮出來的力量,還不及平日裏的三分之二,也就比一半多一些。但我帶了些工具,應該能彌補掉這些差距了。」
奶媽笑了笑,步伐突然停了下來,她雙腳站定,深提一口氣,撤去了所有防守。瞬間,四周,所有植物都發了瘋似撕咬而來,將她淹沒,但下一刻,伴隨着一聲輕喝,一股如滔天火焰般的氣炸開,直衝雲霄。草地,參天巨樹,奇異的花,在這一聲輕喝中,變成了湮粉,奶媽長發沖天而起,雙眸綻放精光,氣勁從她體表每一個毛孔迸發出來,她此刻就是一個炸彈,氣體炸彈。
「爆氣?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安景看着那炸開的氣,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所謂爆氣,是一個運氣最簡單不過的方法,就是將體內的氣壓縮,凝聚在丹田,然後在引爆,起到一個震開敵人或攻擊的效果,但能做到奶媽這種殺傷力的,恐怕不會再有別人了。
安景雙腳陷入地面,身體不由自主地被吹出幾米遠,才勉強停了下來,而那扇門,則在這炸開的氣中碎了。
奶媽扭了扭脖子,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星隕,鯤鵬步,龍擺尾,八門,不愧是書讀萬卷的老怪物,道法三千你都會,但你沒有一樣精通的。不然在你看到我的爆氣時,不應該有那樣的表情,更不會問。」
安景拍了拍吹弄髒的衣袍,說道:「御氣,我不如你,或者說,整個異靈人界都找不到比你強的人,我第一次見到可以把爆氣這種小道法,用出這種殺傷力,不過,我也有你沒有的東西,學會了三千道法,可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沒有你想的這麼簡單……」
奶媽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身體,剛才那一嗓子喊得她身子有些酸麻,也需要時間恢復,現在恢復得差不多了,也就懶得聽老人家吹噓自己的功績了。
風吹起安景的白髮,那是一記劈砍而去的手刀,撕裂空氣,向安景的脖子划去,轉瞬間,安景的身體消失了,只留下幾滴懸浮在空中的血滴。幾乎是同一時間,奶媽也不見了,在風中遊動,腳步輕飄飄的,卻快的人眼根本無法跟上。安景踩着一道奇異的軌跡,仿佛是踏着星空,每一步落下,都留下一個燦爛的光點,每當奶媽追上時,光點變回炸開,但依舊沒有辦法阻止奶媽的步伐。
地面,一個個大坑接二連三地出現,伴隨着氣爆聲,煙塵剛升起,又被吹開了。這個工廠在模糊與清晰的界限中來回跳躍,漸漸的,氣爆聲開始遠離工廠,往天空而去。工廠上空的白雲都被吹散,只剩下單調的藍色。
安景袖袍一卷,一條靈蛇探出,吐露出一條紅色的蛇信,伴着猩紅色的毒霧。奶媽不管不顧,迎着毒霧沖了上去,周遭氣刃飛舞,將毒霧吹散,直面那射來的蛇信,兩指並起,隨意一划,卻劃破了空間,連帶着割斷了蛇信。而後身形再一次隱去,一腳踩在安景的天靈蓋。
砰的一聲!安景雙手托天,一座座山峰憑空升起,與奶媽的腳撞在一起,在天空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空間裂縫,而兩人拍拍屁股,便回到了地面,回到了最開始碰撞的地方。那幾滴濺起的血液,也落在了地面,散發着灼目的光。
奶媽和安景兩人拳掌相撞,溢出的力量,讓腳下這個坑變得更深了。奶媽臉色有些蒼白,氣息不勻,胸口一上一下起伏着,安景脖子上的傷口裂開了,滲出了鮮紅的血。
「如果不是這個該死的面具,第五十九招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如果不是我比你晚出生一百多年,你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一一個老人,一個少女,拳掌緊貼,保持着一個進攻的姿勢,在這本應該是廢棄工廠的巨大坑洞中矗立着,衣服上沾滿了灰塵,亂發披散,一黑一白,都沾滿了汗水,黏在臉上,脖子上,其中老人一縷白髮還染紅了一片。
安景和奶媽依舊在對峙着,兩人的目光碰撞,有無數虛影在其中掠動,那是他們精神的戰鬥模擬,看上去無聲無息,卻決定着這場戰局的走勢。脫離肉體的限制,他們的精神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創造力。一般來說,年輕人和老人進行這樣的對決,都討不到好果子吃。因為老人家活得久,見得也就多,有無數種辦法應對年輕人天馬行空的想像,但那是對於一般情況。
兩人的目光愈發凝實,越來越多的虛影在碰撞,在他們的精神世界裏,戰場早已經脫離了這個廢棄工廠,上升到了天邊海外。他們滿世界的飛,一會兒轟散一片雲,一會兒踏平一座山,一會兒掀起一片海,風雲在兩人之間飛速變幻。
突然,奶媽欺身提膝,撞進安景懷裏,渾身氣勁集於一點爆發開來,粘着安景,一路升上高空,突破雲層,撞碎蒼穹,直達那浩瀚的宇宙。安景愣住了,他的精神在這一刻停滯了,當他回過神來時,奶媽拎着他踏碎星辰,攪亂星河,最後抓着月亮就往他身上砸了去。
安景兩眼閃過一道精光,從那無厘頭的精神世界裏逃了出來,嚇出了一身冷汗,連連後退了數步,才停了下來,「你發什麼神經?我們就算再怎麼非同尋常,也是人類,怎麼可能做到靠肉體飛上宇宙?」
奶媽攤攤手,看上去有些無辜,「我們剛才不是在靠精神力打架的嗎?別這麼當真嘛,只是想像力而已。」
「開什麼玩笑!那是宇宙,充滿未知的宇宙,哪怕是我們異靈人,對於宇宙的了解也是微乎其微的,那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我們應該對宇宙保有敬畏的心,你剛才那簡直就是胡鬧!如果精神深陷其中,你將永遠沉淪。」安景厲聲喝道,那模樣看上去像是一個恨鐵不成鋼的老師。
奶媽順了順有些亂的長髮,滿不在乎地說道:「就是因為你們這些老頭子,怕這怕那,靈道盟才會像現在這樣停滯不前,而且養了一群沒用的毒瘤。靈道盟在很多年前,就該更新換代了。」說着,她緩緩走向了安景,身後一道道龍捲拔地而起,沖入天穹,狂風肆虐,將大地撕裂,碎石煙塵都成了最鋒銳的刀子,切割着一切阻擋她腳步的事物。
安景衣袍被吹得獵獵作響,拍打着老邁的身體,一頭凌亂白髮飛揚,露出他瑰麗的面具,上面的星空愈發璀璨,看上去就像是真正的宇宙,「你說的或許沒錯,但是年輕人,還是要講禮貌。」
安景腳步往前一踏,一步一級階梯,一步踩下了一片天,氣勢也隨時瘋狂攀升,竟將奶媽的腳步阻擋了下來。奶媽瞧着那階梯,心有所悟,「九天梯?」
「別慌,還沒完呢!」九步落下,安景的身形已經高大了幾分,衣袂飄飄,頗有幾分出塵的仙氣,渾身散發着淡淡的瑩光,一扇扇門從這些光芒中推開,轟隆隆地響。奶媽秀眉微蹙,不再理會九天梯那恐怖的威壓,硬生生撞碎了去,一手抓着一條龍捲,當做棍子,掄圓了當頭砸了下去,天上的雲都被吸引了過來,遮掩了陽光,一下子就讓白天過渡到黑夜。
這一次安景沒有退,他迎了上去,手對着天空一抓,七顆星辰排列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勺子,他抓着勺子帶着漫天星光,九天八門之力在體內洶湧,與星光相融,發出靡靡大道之音。
奶媽雙手合十,兩條龍捲合成一條,天穹之上烏雲密佈,一道銀光炸開,像是點燃了引線,越來越多的銀光從烏雲中竄起,沖入那龍捲之中。
碰撞開始了,這是棍子和勺子的鬥爭,也是人和道的鬥爭。鐺的一聲輕響,龍捲破碎,奶媽渾身被擠壓得變形,被星光照耀的地方,冒起青煙。一道道不受控制的風刃,開始肆意揮灑,在這個並不大的空間竄來竄去,七顆星辰碎了三顆,另外四顆被風帶走,安景袖袍被割裂,腳下的九天梯塌了一般,身上熒光里的七道門碎了五道。
兩人的身體都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去,卸去碰撞的後勁,而後又猛地直起腰,衝着中間那還在壓縮凝聚的衝擊波撞了上去。烏雲沉重,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悲憫,雷光中,灑下豆大的雨滴,嘩啦啦,嘩啦啦地洗刷着大地。奶媽矗立在風雨中,身上的血順着雨水滑落,瞬間便將這地面染紅,她輕輕抬起了手,血雨猛地一滯,湧向奶媽抬起的那隻手,不一會兒,那隻本來白皙嬌嫩的手變得血紅,宛如鮮血澆灌。
雨停了,烏雲也散了,灑下一片溫暖的陽光,這個世界又重新恢復了光明,然而這卻顯得奶媽那隻手,紅得更滲人。
安景踩了踩還濕潤的泥土,看了一眼天邊的太陽,笑道:「這環境不錯,適合種樹。」說着,灑下了五顆種子,中字還未落地,一陣血腥味便撲面而來。奶媽的手探過來,輕飄飄的,看上去毫無力量,但沒有力量的手又怎麼可能有剛才的速度?
安景老眉緊蹙,屈指一彈,將還在半空的種子射進泥土裏,瞬間,五道光破土而出,化作五根粗大的枝條向奶媽纏繞而去,而奶媽的手也拍到了安景的胸膛,血色從手上蔓延向安景。
噗!安景衣衫裂開,胸膛上印了一個鮮紅的掌印,隱隱間可以看到森森白骨。奶媽被纏住了,金木水火土五種完全不同的力量,形成了奇妙的平衡,竟將奶媽鎮壓在地面上,甚至在吞噬她的生命力。
「想拿我做養料?我今晚就拿你們煲湯!」奶媽深提一口氣,氣息凝聚在丹田,瘋狂壓縮,只等炸開的那一刻,摧毀一切牢籠,換自己一個自在。
「還想爆氣!看誰先炸!」安景忍着疼,嘴角淌血,捏出一個印決,五行木上突然掉落一顆顆奇異的果子,似人似鬼似神似仙似畜生,簡直是六不像,但掉落在奶媽眼前,卻讓她冷汗狂冒。
「這不公平,裝備差距太大了!六道果都來了!」奶媽不敢怠慢,仰天輕喝一聲,將體內壓縮的氣盡情地釋放開來。五行木崩斷,但那炸開的氣還未來得及真正釋放其威能就被壓了回去。一顆顆六道果裂開,直接將這個地方變成了地獄,奶媽深陷輪迴,被無數厲鬼纏住要帶她輪迴。
奶媽嘶吼着,黑髮飛揚,周遭風刃飛舞,卻斷不了這輪迴,仿佛這一切都被刻上了命運的印記,任她手段萬千,也逃脫不了。
「希望你下輩子能做一個可愛的女孩,打打殺殺這種事情,終究不是什麼好生活。」安景跌坐在地上,捂着正在潰爛的胸口,喘着粗氣。
奶媽只剩下一顆頭顱和兩隻手還在掙扎着,大半邊身體都被厲鬼纏住,正在一點點地往下拖,六道巨大的身影冷漠地看着這一切,手裏拿着鎖鏈,困鎖住奶媽。
「姐姐我不想死,閻王爺也別想帶我下去!都他媽給老娘我閃開!」奶媽憤怒地大喝,身體突地往上拔了一截,竟是將厲鬼震開,但緊接着,六道虛影猛地一拉鎖鏈,將奶媽捆了個結實。其中一道虛影,上前一掌拍了下去,奶媽慘呼一聲再次墜落下去,這一次她只能有一隻無力揮舞的手,和一雙充滿怨毒的目光向安景表示自己的憤怒。
安景看着那隻白皙的手到最後依舊握着拳,在一群厲鬼的啃噬下,高高地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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