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穎也試着揮舞雙手。兩個姑娘就這樣隔着老遠,相互問候。緊接着,那邊的姑娘用雙手向後彎出一個弧度,來回擺動,示意她下來。
遺憾瞬間爬上虞穎的臉。她搖了搖頭,面露難色。隔着老遠,那姑娘並不能看見,她還是執着地晃着手,想讓自己出來。虞穎回頭看了看,沒聽見屋外有什麼動靜。再回頭看向窗外,那丫頭的影子又不見了。
虞穎忙四處張望,終於在街角看到她離去的身影。縱心中萬般無奈,她還是沒辦法離開這個院子。監管是那麼嚴格,下人們又那麼不講道理
不過,直到現在都這麼安靜莫非,都還在招待客人?
虞穎躡手躡腳地溜出門,四下不見任何人的影子。今天是什麼日子?這會兒,估計阿澤還在招待客人吧?她心中竊喜,一溜煙跑到庭院裏。院子裏也沒有人呢!就連距那條小巷最近的側門,也無人把守。
鎖竟然也是開着的,實乃天賜良機。她才不管回來會被教訓得多慘,她只想着去找那丫頭玩。出了門,她馬不停蹄就往那條街跑。一路上都沒什麼人,順風順水,真是奇怪。顧不了這麼多了,找到那女孩才是要緊的事。
在家裏待久了,虞穎實在是缺乏鍛煉。沒跑幾步,她就累得氣喘吁吁。不行,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這可是來之不易的機會。於是她就想,假如阿澤在身後追着自己呢?那她非得不要命地跑下去,絕不能被逮回去。想到這兒,她又湧出使不完的力氣。
終於在一處拐角,她看到那姑娘的背影。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裳,料子看上去很軟,像是自己常穿作內襯的那種。雖然沒什麼花紋,大約是以舒適為主。那姑娘比她遠看過來的時候更顯高,可能已經成年了,但臉上還有幾分稚氣。
見到虞穎,她忽然露出有些慌張的神色。她像是不認識虞穎了一樣,連着後退幾步,頭上簪子的掛飾反射了太陽光,晃眼睛。虞穎感到一陣莫名其妙。這傢伙怎麼就變卦了?她向前兩步,那姐姐竟轉過身,拔腿就跑。
「喂!你跑什麼!」
小姐姐就跟沒聽見似的。這下可氣壞了虞穎。這不是拿自己消遣嗎?她非得教訓她一頓不可。想到這兒,氣不打一處來的大小姐立刻追了過去。別說,別看這小姐姐跟自己一樣,瞧上去細胳膊細腿的,跑起來真是步履生風、健步如飛。虞穎彎彎繞繞,追了好幾條街,數次要被她甩下。還好自己玩命似的追,一刻也不鬆懈。
終於,她眼見着小姐姐跑進了一座庭院。那庭院不大,卻佇立着一棟高高的建築,足足有五層樓,和自己家不相上下的氣派。
虞穎衝進院子裏,也無人阻攔。那小姐姐見她窮追不捨,終於停下了腳步。她分明也兜兜轉轉,跑了那麼多距離,停下來竟是大氣都不帶喘。單說這點,虞穎可真是佩服。
「站、站住誰讓,誰讓你,跑、跑這麼快——」
小姐姐雙手併攏,捂在嘴上,一副十分驚訝的樣子。虞穎猛停下來,之前積攢的酸痛突然一股腦涌了上來,鬧得她渾身上下都不自在。這情況,走兩步都費事,更別說去揍人了。小姐姐也沒走遠。她跑到一旁的井邊打水去了,虞穎拖着酸楚的步子挪了過去。
「哪兒能突然停下來呢。你看,馬上就喘不上氣了。我給你打點水,你可別喝得太急。就算在這兒,也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吧?累着腦子,不比累着身子好受。你瞧瞧你,像個玩瘋了的小土狗似的,剛可把我嚇了一跳呢。」
虞穎不知道嘀嘀咕咕,說這一大串都是什麼意思。但聽了最後一句話,她才遲遲反應過來什麼。朝着井口,她看到自己的倒影:沒梳過的頭髮已隨風散開,頭上的汗水落到井裏。她伸手摸了摸臉,燙燙的,一定很紅。難怪小姐姐剛見到自己,撒丫子就跑,一定是自己這野孩子的模樣嚇到她了,才沒讓她反應過來。
想到這兒,虞穎竟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接過小姐姐倒好的水,不顧形象地喝了起來。小姐姐連忙說:「你可別喝這麼猛,對身子不好,當心一會肚子疼!哎,算了算了。你啊,可真奇怪,怎麼渴成這樣?像條魚似的。」
虞穎丟下空碗,擦了擦嘴,說道:「我就是虞。」
「你是魚,我還是鳥呢。」小姐姐眨眨眼,「我說我會飛,你信麼?」
「我不信。你會飛,我還會游呢。」
「游泳是很多人都會的呀!」
小姐姐咯咯地笑起來。虞穎莫名被這氣氛感染,也跟着笑了起來。
「好吧,是我騙你的。」虞穎也不惱,她大大方方地承認,「因為我根本沒下過水。我記得可能很久很久以前,去河邊玩過,不小心淹了。大人把我撈起來,這輩子都不許我下水了。所以我現在應該也不會游吧!」
「但是我真的會飛哦。」小姐姐神神秘秘地說。但很快,她的眼裏多了幾分黯淡。她又說:「真希望我不論在哪兒都可以飛啊。」
「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小姐姐歪了歪頭,「我沒有名字。但你可以叫我,小羽。羽毛的羽,天上飛的那個羽。你呢?」
「我叫虞」
虞穎突然頓住了。她莫名生出一絲恐懼來。她擔心自己說出自己的名字後,小羽姐姐就不跟自己玩了。原本,虞穎是知道自家姓氏有多大威力的。可是她不想讓小姐姐怕自己,而是希望她喜歡自己。如此,這個姓氏就變得不那麼方便了。這點道理,她還是懂的。
「我也叫小魚。」她話鋒一轉,「水裏游的那個魚。」
「真有這麼巧的事嗎?」羽嘟起嘴,「好吧!你不想說我也沒辦法。誰讓我也說不出我像那麼回事兒的名字呢。在這兒,說那些大實話也沒什麼意義。還是開心要緊。」
從一開始,小羽姐姐的話,就讓虞穎充滿困惑。她並不完全理解那些意味不明的話,但她覺得挺開心。小羽拉她上樓。整棟樓里一個人也沒有,她們像在迷宮裏躲貓貓一樣跑來跑去。這樓層的佈局千變萬化,虞穎明明見她拐到一個方向,跟過去卻只是一處死角。回過頭來,她又在別的房間喊自己。
這棟樓里有很多樂器。小羽吹拉彈唱,樣樣都會,虞穎看着很新鮮。不過每樣樂器,她都能叫得出名字,這讓小羽也有幾分驚訝。虞穎說,每樣樂器,她都見人到家裏表演過。但她興趣並不在這兒,反而對小羽的各種玩具很感興趣。
小羽也大方,都拿出來給她看。豬骨頭,小羽玩得可利索了,讓虞穎眼花繚亂。雞毛毽子,穿着銅錢,兩人倒是踢得有來有回。翻花繩,她們也是有來有往,誰也不輸誰。摺紙就更有意思了,除了最基本的幾個,她們會的花樣都不相同。兩人互相教了對方很多。
「我雖然不會折魚,但是會折各種各樣的船。」虞穎說,「是我的管我一個朋友教我的。可惜紙一碰水就化了,不能真的漂起來。」
「我會摺紙飛機,可都非得不久。我師兄會的,能飛好久,但他不教我——說下次就贏不過我了!但我會各式各樣的鳥,是我師姐們教給我的。」
說着,一隻靈巧的千紙鶴就出現在她的手上,簡直就像法術變的。小羽對着它一吹,千紙鶴抖動翅膀,竟然真的在屋內盤旋起來。虞穎見狀大為驚奇。
她喃喃道:「如果我的船也能漂起來就好了我想順江而下,去很遠的地方。」
「我也這麼想。我總想給自己剪一對兒翅膀。插上它,我想飛哪兒就飛哪兒,想什麼時候回家什麼時候回家。」
兩人暢想起來,眼裏各自都泛着清亮的光。
「對了。我們來飛吧?」
小羽拉起虞穎的手,她還沒回過神。
「怎、怎麼飛啊?這怎麼可能?」
「很簡單的。在夢裏,什麼都有可能。」
「你從剛才開始就再說什麼呀」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放心,我帶着你。」
小羽不由分說地拉着她走向窗邊。虞穎一陣驚恐,卻沒想着掙扎,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緊接着,小羽突然拉着她騰空而起。一瞬間的失重伴隨涼意,讓虞穎幾乎要暈過去。
她真的暈過去。
甦醒是瞬間的,仿佛頃刻的眨眼。虞穎猛坐起身,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前方的地面上擺着一盒火柴,還有一根燃了一小截的香。
巨大的空虛感將她包裹起來。虞穎踩滅了香,鞋也不脫就撲到床上,用被子蒙住頭。
而後,她失聲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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