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原對此很是有些腹誹。
對於這些事情,馮原也對宮主提起過。然而,太乙宮內光是負責總管之人,就多達二十幾個。說起來,這種事情也是太乙宮仿照俗世的一種體現。總管其實不是什麼都管,而是各人負責一塊。比如馮原就只是負責日常食品採購項目。其餘的總管,有的負責宮內衛生,有的負責煉丹事宜,還有的負責後山藥園管理等等。
叔孫無機出關是一件大事。很多高級修士早早就等候在大殿外面。馮原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心裏不禁苦笑着連連搖頭。原本以為,叔孫無機出關以後,宮內的糜爛風氣會比現在稍好一些。可是現在看來,最擅長拍馬溜須那些人已經早早過來。尤其是靠近前面的位置,自己根本擠不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於到了開啟大殿的時候。聲勢弄的很是驚天動地,氣勢也是隆重得驚人。等到一切準備工作全部做完,徐徐開啟的殿門深處,終於露出了一個乾瘦的身影。
長達百年閉關,的確是有用的。叔孫無機的修為足足提升了兩層。現在,他已經是分神第七層的修士。
這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情。這意味着,只需要再往上攀登三個等級,叔孫無機就能邁入分神大圓滿境界,從而成為真正的大乘修士。
大乘啊……那可是所有修煉世界修士們的共同願望。只要能夠成功晉升大乘,也就有了飛升上界的機會。
人如潮水,無數恭賀與讚美的話語如雨點般脫口而出。放眼望去,在場都是神情諂媚,對於上位者恨不得跪下去用自己舌頭舔屁股的誠懇。僅僅只是一個略微靠前的位置,就讓很多太乙宮修士怒目相向,恨不得掄起拳頭用自己的實力說話。什么叔孫爺爺,叔孫仙長,叔孫祖宗之類令人聽了頭皮發麻的話語,差點兒沒把馮原剛剛吃下去的早餐嘔得當場吐出來。
看得出來,叔孫無機興致很高。他臉上帶着上位者特有的親切微笑,仿佛將軍閱兵那般從無數太乙宮修士面前緩緩走過。然後,進了大殿旁邊的另外一道小門,很快消失了身影。
大殿守門人破鑼般的嗓子開始帶着傲慢與不屑喊話:「叔孫副宮主有法旨,明日還要繼續閉關,今日的接見到此結束,各位同門還是早些回去吧!」
其實,大清早的守候在殿外,就只是為了見上叔孫無機一面。畢竟,那是一位分神修士。說不定以後就可以憑着這一面之緣,為自己博得一個出頭的機會。
大殿守門人也不喜歡這種混亂的局面。不過,看在太乙宮門人都送來禮物的份上,守門人也願意在這種混亂的環境下多待幾分鐘。說起來,能夠成為叔孫無機的大殿守門人,還是很多年前勾心鬥角拼掉了很多同門競爭者的結果。想想也是,就像另外一個世界,市長省長身邊的司機都很吃香。儘管這些司機除了開車什麼也不會,也根本不懂得國計民生,甚至很多人連初中文憑都沒有,卻仍然可以憑着老子給某某官員開車的身份,在xx檔校里混個所謂的本科文憑,然後跟着官員老大頤指氣使,在地方上搖身一變成為眾人追捧的歷練官員。
馮原在內心裏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他原本以為叔孫無機會與另外幾位副宮主不太一樣,能夠有機會聽聽自己說話。可是現在看來,叔孫無機也是那種滿腦子修煉,絲毫沒有宗派大局觀的修士。說起來,宗派其實就是一個微縮版本的國家。想要強大並且得到發展,就必須有上位者傾盡全力的支持。現在,太乙宮的名聲擺在那裏,可是從宮主到所有殿主,都只是關注着自己個人修為實力的增長。他們對於外面發生的事情毫不關心,也根本沒有開宗祖師那般聰明睿智,遠見卓識。
最近一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有些宗派報稱自家修士被殺,卻不知道兇手是誰。
市面上流通的鍛造類法器數量比往年少了許多。
還有,一些宗派收取的門人弟子數量也比過去多了不少。當然,那都是一些外門弟子。
馮原總覺得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空虛感。很多事情讓他覺得很不踏實。可究竟是哪裏不對勁,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楚國和北面戎狄之間的戰爭,修煉世界當然有所耳聞。馮原在第一時間把消息上報了宮主,得到的答覆卻是輕飄飄的毫無意義。宮主回覆:俗世之間的戰亂,與我等修煉之人無關,管它作甚?天下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楚國霸業,還是戎狄入主中原,都與我等無關。
是啊!與我等無關……這種回復不能說是完全錯誤,只是馮原心裏覺得空落落的,仿佛集中精神發現了某個秘密,卻被別人譏諷嘲笑着說根本無用功。
馮原畢竟是個中原修士。他覺得,太乙宮應該加入到這種俗世戰爭。畢竟,斬殺草原上的異族薩滿,是一種複合天地規則的功勞。個人實力再強大,若是沒有來自方方面面的輔助,在晉升的時候必定會遭到天劫雷火。到時候,再強大的修為,也沒有半點用處。
原本以為叔孫無機會與其他人不同,會贊同自己的說法。可是現在看來,叔孫無機還是叔孫無機,太乙宮裏就沒人有着遠見卓識。馮原走在路上,很是無奈地搖搖頭。
自己管那麼多做什麼?
說起來,自己也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金丹修士。我不是副宮主,也不是太乙宮裏跺跺腳就能震三震的大人物,這些事情做的多了,錯誤也就更多。與其勞心勞力卻得不到半點好處,不如放寬了心思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嗯!也對,那外面採購而來的清靈玉液在庫房裏還有一些。就讓廚房裏炒上幾個精美小菜,在來點兒酒,自己一個人好好喝上幾杯,也要比呆在大殿外面傻乎乎等着叔孫無機出關好得多。
……
齊國。
從安州蔡縣港口出發,一路北上,繞過海岬邊緣,就到了齊國境內。
楊柏是楊府家將里頗為特殊的一個。楊柏很胖,絲毫沒有繼承他爹孔武有力的粗獷外表,可能是因為小時候他娘過於嬌慣,家境也要比其他老兵好一些的緣故,楊柏生的白白胖胖,身上的衣服總是乾乾淨淨,看上去根本沒有半點武人應有的氣息,反倒更像是一個讀書人。
孟奇的確是商人里的翹楚。可孟奇只是一個人,很多事情無暇分身。楊天鴻要供養大軍,就需要數量龐大的錢財基礎。天下間的生意不可能只是孟奇一個人去操持,楊天鴻只能是從楊府家將當中挑選出部分人手,進入孟家商行。
爭奪天下,需要的不僅僅只是軍隊,還需要其它方方面面的優秀人才。
五艘大船揚帆從蔡縣離港,臨行前,船上就掛起了孟家商號的與安州玄火軍的旗幟。北上過程中在沿途港口補給,對人只是說這次出海是給齊國那邊運貨,旁人倒也不知道其中究竟。這麼做純粹出於小心謹慎。畢竟,如今在外海之上,許多國家的官軍水師都是在兼做着海盜的勾當,沒根底的船隻很容易有去無歸。但只要掛上安州玄火軍的名頭之後,大家可就謹慎了許多。
想到這裏,楊柏身上就會顯露出幾分自豪。自家公爺的確是英明神武,很多人都說公爺是天上戰神下凡。連連在安州斬殺數十萬越人蠻夷,還有誰會不怕的?
出海第一天還好,風平浪靜,楊柏是第一次上船,手下很多隨從都是興致勃勃的上船看風景,這實在是新鮮新奇,大家都是第一次見,孟家商行這邊安排的水手們也是竭力的奉迎,比如說釣魚下網,很是弄了些海鮮上來,直接做着吃了,甚至船上還有清靈玉液,而且還帶着不少。齊國所在的位置遠比楚國更加偏北,天氣寒冷,對於烈酒的需求一向很大。楊柏做主,在船上開了兩壇,大家都喝得很高興。
到了下午的時候,海面上的風漸漸大了,船隻搖晃的幅度跟着變大,對船工水手們這是家常便飯,可對於楊柏他們這些才上海船的人可就受不了了,沒過多久,就有人趴着船舷哇哇大吐,楊柏雖然是得到楊天鴻賜予丹藥擁有修為的家將,卻也是如此,差一點兒沒把黃疸水給嘔了出來。
船上的水手們顯然預料到了這個情況,忍着笑安頓大夥,甚至還專門做出了熱湯水,喝下去多少好受點。
楊柏吐得昏天黑地,把肚子裏的東西吐了個乾淨之後,總算略微緩過勁來
接下來幾天,大家也漸漸適應了海上的風浪。
楊柏他們上船之前,以為航海就是操控海船漂洋過海,可上船之後才知道不是,海船要儘可能的沿着島嶼和海岸線航行,這樣才有標誌校正航向。因為船隻始終和海岸線保持一定距離,最起碼要在視野之中。
說起來,這也是自家公爺的要求。楊天鴻下令楊柏等人細細繪出齊國和楚國之間的海岸地圖。儘管楊柏不明白公爺的真正意圖,可是想來,應該與楊通手上那支正在組建,整日裏玩命訓練的安州水軍有着關聯。
船隊此行的目的地,是海州。
那是齊國屬地,也是一個離開大陸的島嶼。表面上規劃為一個州,核心其實就是一個面積很大的島。當然,海州領域範圍內還有大大小小數十個島。只不過,除了被稱為府城的大島之外,其餘小島上很少有人居住。
在齊國,海州是一個頗為尷尬的存在。
據說,最初在齊國疆域地圖上,並沒有海州這個地方。那還是在齊桓帝稱霸中原之後,才在海外設置的最新行政區。當時,齊國和趙國大戰,齊國在堯山之下大勝,趙國兵敗割讓了十五座城池,從此退出中原。齊桓帝達到了人生事業的頂峰。志得意滿之際,也就對於獲勝之後的數萬名趙軍俘虜起了別樣心思。齊桓帝最初的打算,是想要把這些趙軍俘虜全部坑殺,只是當時的大夫晏嬰勸阻,才在海外劃出海州這塊地方,將所有趙軍俘虜全部驅趕過去。按照晏嬰的說法:若是這些趙人能夠在海島上生存下來,那麼幾年以後,此地就能成為齊國疆域,也可以繼續朝着那裏移民。若是這些趙人在島上自生自滅,那麼也就用不着浪費齊國的糧食。
不得不說,晏嬰這一招的確是好棋。畢竟,趙人不是齊人。就算是全部死絕,也不干齊國之事。若是情況朝着最好的一面發展,齊國也就能夠憑空得到一塊新的領土。
幾千年過去了,誰也不知道最初那批趙人俘虜在島上究竟過得是什麼生活。只不過,六百多年前,齊皇下令開始在海州設置建制,真正把海州劃入齊國範圍。那個時候,海州已經有了十六萬百姓。說起來,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當年的趙軍俘虜後裔,也有極少數想要避開齊國重稅,不遠萬里渡海來到這邊的齊國貧民。
海州很窮,那裏沒有貿易航線。這也是因為戎狄作亂的緣故。海州距離大陸遙遠,齊人也沒有在海上貿易的習慣。十六萬百姓這個數字,差不多保持了好幾千年。畢竟,海州範圍內真正得到開發的地方,也就是府城所在的核心大島。那裏耕地有限,能夠養活的人口就是那麼多。什麼提倡生育之類的說法,在海州根本無法實施。在那裏,家家戶戶都是為了吃飯發愁。成年人尚且無法吃飽,更不要說是顧及孩子。
齊國官府也曾經組織過商隊,想要在海州與大陸之間開闢一條商路,往那邊運送米糧。然而,海州的位置已經遠遠超過了齊國北部邊境的所在地。兩者之間的直線就長達數百公里。海州島沒有任何出產,就連獸皮也是數量稀少。沒有特產品,商人們也就無利可圖。雖說「愛國」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卻沒有幾個人願意為了遠在海島之上的方外之名遊走奔波。幾年時間下來,齊國官府竟然連一次海上貿易都沒能組織起來。大陸這邊為海州提供糧食的計劃,更是無法實施下去。
「說起來,海州也是很慘的地方。」
一個孟家商行的老水手栓着帆繩,對站在旁邊的楊柏很是感慨地說:「那邊的娃娃能否生下來,都是要看府城官員的安排。幾年前,我曾經去過一次海州,那邊的娃娃兩歲的時候起,就要在冰冷的海水裏浸泡游泳。能夠撐過小半個時辰的,才可以從府城官員那裏得到糧食配額。若是在海水裏凍死淹死,那就意味着體質瘦弱,即便活下來,以後也是多病多災。」
楊柏聽了沉默不語。早在來的時候,他就聽說過海州那邊的情況。現在的海州鎮守將軍名叫陸松,也是齊國最早派往海州任職的官員後裔。縱觀天下各國,唯有海州這邊的情況最是悽慘。因為糧食不足,海州一直實施人口限制政策。讓兩歲孩子在海里浸泡,分出優劣的法子,還是最近幾年才開始實施。更早些時候,海州乾脆就把剛剛生出來的嬰兒用冷水洗浴,或者扔在野外足足一天時間。能夠活下來的,自然也就有了在海州生存下去的資格。
海州地處偏遠,每年大多是時間都是被寒冷籠罩。因此,周邊水域也是刺骨的冰寒。不要說兩歲孩童,就算是成年人在水中浸泡的時間長了,也是根本受不了。
在齊國官府的相關典籍上,海州的人口數量永遠都是十六萬。這一點,從未有過變化。畢竟,那塊土地能夠養活的人口,只能是這麼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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