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車站 第99章 結算

    」那就先這樣吧——再去別的屋子轉轉吧，順便把二樓檢查一圈……「

    說着趙哥帶頭走了出去，我緊隨——魏叔把我拉到了後面，一個側步擋住了我——我走在最後……

    在幾個空的、廢棄的屋子（包括當初小晴住過的那一間）內轉了一圈。一筆閣 www.yibige.com

    「這些都是空房？」

    「是——這一間原來是做辦公室的；旁邊那屋是休息室——當初本來是這麼設計的……」

    「老秦說的？」趙哥看着我問道。

    「是……」我點了點頭。

    「這間屋子——」趙哥用手指着小晴住過的那間，「有人住過嗎？」

    「啊？為什麼這麼問？」我有些心虛——畢竟小晴姑娘住在這並不符合規矩無論是單位的還是道德的……

    「哪那麼多廢話？」魏叔怒視着我——可能是因為我把車站缺少設備歸咎於他的緣故吧（雖然確實是他的問題），「領導問什麼就答什麼——年輕人別總質疑長輩！」

    「是……」我不忿地低頭應着。

    「嗯，你不用那麼為難，我只是看到床上鋪着褥子有點奇怪，並不是在責怪你——不方便就算了，反正也沒什麼違規的。」

    「是。」仗着趙哥語氣中沒有深究的意思，我就沒在言語

    其實當初小晴住過之後就把被褥還給了張姨，床上的這層褥子是前幾天趕赴孫大爺舉辦的宴會，派出所的小李幫我們看守時，老秦特意在這張床上鋪着給小李休息用的，後來我們也沒有在意，一直放在這裏了——雖然並不是小晴的失誤或是小李的疏漏造成的，但是這兩件事無論哪一個說出去都沒有道理特別是請人代守車站這件事，玩忽職守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之後我們都互相做了內部的批評檢討，但是這仍然是為數不多的另秉公職守的呆了這麼多年的老秦感到羞愧的事情……

    好在趙哥也沒太在意。幾間屋子都查看了一番之後，趙哥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不過魏叔卻不斷挑剔數落着，恨得我直咬牙——下回可別再來小城車站給我添堵了……

    「怎麼樣了？」靠在二樓走廊的欄杆上，趙哥沖樓下喊道。

    「好了。」傳來小汪不算大的聲音。

    「好——那我們在大廳集合吧！」

    隨着趙哥的宣告，我們所有人都回到了大廳。走在最後的我跟着趙哥和魏叔下了二樓，來到大廳中央；隨着一個人腳步聲，老秦帶頭從站台外走了進來，臉上依然帶着從雨停入定「大徹大悟」後就浮現出的淡淡微笑，就像貼着小丑的面具一般，讓習慣了老秦冷麵怒容的我眉頭緊鎖——難受的直犯噁心

    「小汪呢？」沒看到另一個人，魏叔有點困惑地問道。

    「在。」

    一聲細弱蚊蠅的微弱回復，小汪從身材高大的老秦身後慢慢顯出身形——原來他一直跟在老秦背後，因為相對瘦小被擋住了（和一米九的彪形大漢老秦相比，確實沒幾個高大的），而且連步伐的節奏也被老秦帶着走了。看着原本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他垂頭喪氣的樣子，我不禁有些心疼——再與撫掌輕笑的老秦一對比，更顯憔悴小汪你都經歷了些什麼……

    這麼一看，我還是比較幸運的。而且被老秦作弄慣了的我心理素質也與剛出校園，不諳世事，連走路都怕路人冷眼的我像比，強了不知多少倍一般的侮辱和批評也能受得住……

    「胖子你看什麼呢！」魏叔突然怒罵道——居然罵我「胖子」？不行了，我受不了了，我要跳樓，誰也別攔着我！

    「魏叔，小汪——兩位先過來一下！」趙哥招呼了一下，兩人顛顛地小跑了過去。檢查三人組圍在一起，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了下來，討論了起來，小汪打開文件，不時地在上面記錄着。大廳中央只剩我和老秦在傻站着、

    「怎麼樣？」我靠了過去，悄聲問着老秦，但眼睛還盯着正在討論的檢查組。

    「還好。」

    「有什麼問題嗎？」

    「還好。」

    「難為你了嗎？」

    「還好。」

    「……」我無奈地抬頭望去，之間老秦依舊一臉古井不波——你是準備一句話對付到底了嗎？

    「你叫什麼？」

    「……天氣真好啊……」

    老秦看向車站窗外透入的明媚陽光，望着澄碧如洗的天空，遠眺遠方乾淨的小屋，柔聲感慨着。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不過看老秦不為所動、雲淡風輕的樣子，我放下了心，順着他的目光觀賞着外面的風光無論在什麼季節，雨後的小城都是那麼的美好、虛幻，仿佛童話一般的不真實……

    究竟什麼是真實？是正在接受檢查的車站，還是遠方矗立的房屋？是接觸不到的天空，還是腳下踩踏的大地？是長椅上交頭接耳的檢查團，還是遙望世外桃源的老秦？是我，還是你？

    「好了！」

    就在我沉浸在山河美好之時，趙哥突然喊了一聲，打破了我的幻想。長椅上的三人也應聲而起，一個一個跟在趙哥身後氣勢十足地走了過來。就連被老秦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洗腦」了的小汪也恢復了精神，俊俏的臉上又恢復了邪惡的壞笑——「卿本佳人」，奈何作對……

    「在主管單位的領導下，在各級領導的關懷下，在今天對我們小城車站進行大會安保的階段性檢查；本人也有幸作為此次檢查組的組長，在兩位出色的同事的陪同幫助下（沖魏叔和小汪點了點頭），共同完成了這次任務；雖然出現了一些插曲，造成了一點摩擦，但是檢查的整體工作完成的依然很完美，通過這次檢查，我們……」趙哥抱着小王一直拿着的文件夾，開始了演講……

    「救命啊……」從安保開始每天都要聽到看到寫到的各種套話已經把我煩透了，實在是不想再聽了——我低聲地吐槽着……

    「什麼？你說你聽夠了？——怎麼能這樣呢？領導正說話呢，你不要亂說話——這不是成了壞人！」老秦煞有介事得按住我的肩膀，提高了聲調向着眾人喊道——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

    「你說你都聽膩了，快要吐了？」

    「我沒有……」

    「你還說再聽下去就要死了？」

    「誰說的？」

    「你不是叫『救命』了嗎？」

    「老秦，你……」終於聽明白了老秦的「陷害」，我用力推開了他的雙臂，沖他吼道。

    「小胖！」

    「胖子！」

    果不其然，長篇大論被我們「合力」阻止了，魏叔和小汪也開始向我發難——老秦再度恢復似笑非笑的表情，全身而退……畜生啊——這個人是！

    「我真沒有……」

    被兩人逼得我一邊後退，一邊奮力解釋着——但是沒什麼效果，沒過兩分鐘我就已經被逼入了牆角，負隅頑抗了……

    「好啊，既然小胖有要求，那我就長話短說了！——再說一遍，是小胖的要求，可不是我主動的！」趙哥合上了文件，順水推舟的說道，滿臉都是解脫的笑意——不愧是師兄弟，你們是合計好的嗎？……我就這麼栽在他們手上了……

    「好的地方我就不說了——反正小胖也不關心（又怪我？），直接說問題和扣分點吧，」趙哥翻到了剛才他們討論時寫了好多東西的那一頁，瀏覽了一下後，開口說道，「首先是工作態度方面上班胡鬧扣01分，欺瞞領導扣01分，工作筆記未完成扣01分……」

    「等等！」

    像老大爺逛公園一般背着手的老秦終於出手了，制止了趙哥接下來的話語，臉上也恢復了往日嚴峻認真的表情——還是這個樣子看得舒服……

    「怎麼了？有什麼疑義嗎？」小汪鼓着勁說道，不過沒敢正眼看老秦。

    「老秦，你就別再惹事了——都讓人家淋雨淋了那麼久……」魏叔也站在趙哥身旁勸道——畢竟也是檢查組的成員。

    「這和淋雨沒關係——」趙哥也嚴肅地說道，「那是我們的私人恩怨，與檢查工作無關——學長，你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吧。」

    「前兩條我們認了——也不想和你們爭辯。但是這『工作筆記未完成』是什麼意思？」老秦一字一頓地說道。

    「字面意思——你們工作的各項筆記『紙活』，沒有完成。」趙哥也抑揚頓挫地說道。

    「哪裏沒完成？」老秦毫不退讓再度問道。

    「檔案建設，」趙哥也不為所動地向前一步，說道「你們的文件打印歸檔這一項沒有完成——或者說根本就沒做！」

    兩人又恢復了之前火藥味十足的爭論，針鋒相對着，車站大廳內的氣氛再度緊張了起來。

    「老秦，那個，這個確實不全怪你，哥哥我也有錯，」內心有愧的魏叔勸道，「你們車站沒有電腦打印機，設備不齊全，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上面現在也沒有功夫管……這回就這樣吧，行嗎？」最後是在向趙哥求情。

    「不行！」趙哥斬釘截鐵的拒絕道。

    「為什麼？」我有些不滿——又不是我們故意不做的，沒有設備能怎麼辦……

    「你以為全市就你們一個車站面臨設備不全的問題嗎？」趙哥認真地說道，「你還記得我給你看的那張照片嗎？那個車站和你們一樣處於邊緣地區，雖然有電腦，但是打印機早就壞了。他們是在檢查前特意去鎮上打印社自己掏錢，現場打印製作的那一份份精美的檔案——你們為什麼做不到？」

    「我們又不知道檢查的時間和項目昨天才告訴，哪有那麼多時間準備？」

    「本次所有車站的檢查都是保密的隨機的，時間也都是提前一天再通知的——至於檢查項目，網上早在檢查之初已有了標準——你不自己去看，還要人手把手教嗎？」

    「……」

    這回我徹底沒話說了——平時網上發的通知手機也都能看到，都怪我，太懶了，從來沒認真閱讀過……

    就這個樣子還想翻身，考研？烤串都用不上你！

    「誰說我們沒看？」

    就在大家以為塵埃落定，全場都在嘲弄我的時候，老秦再次站了出來，又帶着那討人厭的笑容——閒庭信步一般，走到趙哥面前，淡淡說道。

    「什麼？你別在花言巧語糊弄人了！——趙哥可不像我這麼好忽悠！」小汪喊着，還是沒敢看老秦。

    「老秦，你可別亂說——要是再欺瞞領導就不是扣01分那麼簡單了！」魏叔也沉聲勸着，伸手拉住了老秦。

    「你看了？」

    「我們看了！」老秦說着沖我眨了下眼。

    「你也看了？」趙哥探身問我。

    「啊恩誒……」我含糊着答應道——因為不知道老秦究竟「賣的什麼藥」，我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死。

    「真的？」趙哥向我靠近，繼續逼問着。

    「呃……」

    「不相信？」老秦擋在我面前，隔開了我們，輕聲說道，「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什麼？」

    「證據，我們的工作檔案。」

    「……好啊」，趙哥先是愣了一下，不過隨即又恢復了常態，笑着說道，「如果能拿出來就行……」

    「拿出來了有什麼說法嗎？」

    「這分就不扣了。」

    「還有呢？」

    「還有？」

    「向我們道歉——為你剛才自說自話的誹謗——向小胖道歉。」

    「啊？」

    「好！」趙哥痛快地答應了——老秦你是嫌我死的不夠慘嗎？

    趙哥做了個「請」的手勢，老秦回身便走——並沒有上二樓的辦公室，而是徑直向宿舍走去。在我憂心如焚，甚至害怕老秦就此逃跑，把我留下做人質的時候，老秦便捧着一摞書本走了回來，直奔趙哥。

    「給。」

    「這是？」小汪接了過去——最上面的那本的牛皮紙封面上公正的寫着名稱，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檔案——從安保開始網上每天發佈的各種文件報告，都在這裏。」

    趙哥也走進，拿起一本，翻閱了起來——在打開的一瞬間就愣住了，連同在一旁的魏叔和小汪，看見裏面的內容後都沒有反應了——這是施了什麼魔法？

    我指了一下文件，疑惑地看着老秦——老秦示意我也過去看看。我悄悄走了過去，站在趙哥背後，向這本檔案看去——同樣被驚呆了

    原來裏面是老秦從網網絡上每天不厭其煩地更新發佈的各種浩如煙海的報告、通知、精神等等各種文件，親手一字不差一絲不苟的全程抄寫下來的，厚厚幾大本都是如此……

    「你這是？」

    「昨天白天忙忘了，晚上才想起來的，也沒時間也沒辦法了，只得如此……」

    「那可是光打印都要將近一個小時，幾百張a4紙才能完全整理出來的文件啊……」

    「還好吧，也就抄了一晚上，也不用動腦——都沒有寫論文的一半難。」

    「那你昨天晚上——一直沒睡？」我驚恐地問道——無法想像一牆之隔的老秦又一次熬了一夜……

    「習慣了。」

    「為什麼不叫我？」

    「叫你幹嘛？沒人搗亂，我一個人還舒服點。」

    「……」

    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好讓我不會內疚。我也沒再說話，望着老秦愈加高大的背影，開心地笑了——今天第一次——真心笑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