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車站 第34章 致歉

    次日清晨，同樣的時間被鬧鐘吵醒，我睜開疲憊的雙眼，關掉鬧鐘，迅速的起床，熟練地換上衣服，走出屋子。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不知道老秦今天抽的什麼風，剛打開屋子的門就被外面錄音機里吵鬧喧囂的聲音震得耳朵生疼——這是什麼音樂，太硬核了吧。

    我強忍着噪音，先到廁所——解決下着一晚上的「歷史遺留」問題，接着開始洗漱。

    我張着大嘴從洗漱間回到車站大廳，試圖抵禦這越聽越鬧的聲音——據我一個當兵的親戚說，他們那的炮兵開炮的時候都是張着嘴的，因為在遇到類似放鞭炮、汽車鳴笛、商場大喇叭放吵鬧音樂等情況下，相比捂住耳朵，張開嘴對鼓膜的傷害更小也更方便。

    「能小點聲嗎？」我衝着站在車站門口，正背對着我，做伸展運動的老秦喊道。

    老秦沒搭理我，繼續十分專業的伸展肢體，整個人像折斷了一般，上身貼緊雙腿，頭埋在小腿前，雙臂抱着腳腕，做着站位體前屈——雖然每天都能看見這幅場景，但還是不得不感嘆老秦身體柔韌度真好……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見老秦沒有調小音量的意思，為了耳朵的健康，我皺着眉，張着嘴，快步走到錄音機前——居然是最大音量，顧不得老秦的想法，直接按了下小紅按鈕，關掉了錄音機，瞬間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老秦還是沒有反應，這次開始伸練腿部，前弓後直，不斷壓腿。

    我走到他面前，無可奈何地看着他

    「音樂聲也太大了吧！」

    老秦似乎才發現我，被我嚇了一跳，後腿差點打滑——但是馬上雙腿用力，彈簧一樣跳起了身子

    「你在說什麼？」

    說着從耳朵里拿出了耳塞……

    「大哥，咱別這樣好嗎？你要是也不想聽就別放這麼大聲啊……」

    我苦笑着，本來就才睡醒，口中發乾，現在就像嚼着婆婆丁（蒲公英）一樣，苦澀不堪。

    「我特意給你放的——你不是喜歡聽嗎？」

    老秦繼續伸展着雙臂，莫名其妙的看着我。

    「啊？這，誰說的？」

    我懵然無知地問道。

    「小晴啊，她臨走之前特意給我留下了幾盤磁帶，說是你喜歡聽的，讓我偶爾放給你聽，能增強你的免疫力，還能讓你不受外界噪音干擾，專心致志……」

    老秦說完，做起了跳躍運動，渾身都活動了起來。

    沒想到這小丫頭臨走前還給我「埋了個雷」，居然把淘汰下來的的舊磁帶留給了老秦，明明我都說吐槽她喜歡的音樂太吵鬧了……

    不過這最後一句倒是真的——直接把我震聾了，就真的可以永遠不受「噪音干擾，專心致志」了……

    「那個，老秦——能麻煩你先停一下嗎……」

    我看他蹦的都要「暈船」了，攔住了他。老秦雖然停下了跳躍，這次改頸椎運動，雙手掐腰，緩緩的晃動着脖子說道

    「什麼事？」

    為了保證自己不會吐出來，我決定不看着他晃來晃去的腦袋，看着他身後的健身器材「不是昨天你說的，要在今天早上收拾這些東西嗎？」

    「這些不用着急，就想送來時一樣，書店的貨車一會能來，到時候我們就幫着搬就行了。」

    因為晃着脖子的原因，老秦的聲音像立體聲環繞一樣，時大時小。

    「是要退了嗎？」

    我不可置信地問道——畢竟都用了這麼長時間。

    「先放在書店後院的倉庫里，想鍛煉就過去好了——不過我感覺把它們搬走之後，恐怕要放在那吃灰了。」

    老秦晃完了脖子，開始揉着左肩膀，務實地說道。

    「書店倉庫？那裏沒東西嗎？」

    我納悶道，畢竟書店也是有貨物需要存放的。

    「倉庫早就空了，哪還有東西了？」

    老秦似乎理所當然地說道。

    「那書都放哪啊？」——書店總不會沒有書吧。

    「都在書架上了——你每次去不都看到了嗎？」老秦這次換揉右肩，輕笑了一聲說道。

    「你說的我知道，我問的不是看的書……」

    「那還有不是看的書嗎？」

    揉完了雙肩，老秦晃着他的「老腰」，攻擊着我話里的漏洞。

    「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問賣的書呢？書店總要賣書吧！」

    我不理會他的胡攪蠻纏，繼續問道。

    「是，書店是買書的地方，但是你買過書嗎？」

    老秦繼續向下，開始活動膝蓋和腳腕。

    「……是，我是沒買過書，那不是還有別的人嗎？」

    被老秦問的一時語塞，我撓了撓發紅的臉，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你起碼還去書店看書都不花錢買，誰還會買？」

    老秦一針見血地說道。

    「那網購呢？」

    「都上網了，有幾個記得買書的；即使有買的，也大多數都是從專業機構購買工具書的。而且電子式既方便又便宜——不在意盜版的話還能免費看，還能有多少願意在網上買實體書的？」

    老秦認真地說完，結束了這一整套動作。

    「那書店——你能歇一會嗎……」

    本以為老秦活動完了能消停會，沒想到又重頭開始了跳躍運動。我終於忍不住了，迫不得已地央求道。

    「走，邊跑邊聊！」老秦說完就首當其衝地跑了出去。

    「你就不怕岔氣嗎？」我哭笑不得地跟了上去……

    沿着平時的路線，先向着書店跑去，心姐也一如往常，在二樓窗口向我們招手——每次看到這個場景，都讓我想起了武松的嫂嫂……

    「你不是有話要說嗎？」老秦保持着均勻的呼吸，慢了下來，和我保持同步，邊跑邊問我。

    「我是問，書店，就不幹了嗎？」身材肥碩的我，沒發像老秦那樣自如，只得一頓一頓的問着。

    「差不多吧，就算還開着書店也幹不了多久了——『心』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明年我們就要走了……」老秦語氣緩和，稍帶着些惋惜地說道。

    「我，知，道……」

    不行了，「英雄氣短」實在是跟不上了，我不得不停下來，半蹲着身子，捂着快要炸裂的胸口，口鼻共用，拼命地呼吸着；為了防止被嗆住，我不斷地吐着口水；還要小心嗆風造成的哮喘——這一個月來怎麼鍛煉的，這身子骨弱的……

    「你也不行啊，怎麼鍛煉的？」老秦也不得不停下，輕拍着我的後背「你這樣可不行，平時的鍛煉還是不夠，我走之前得好好練練你——走，繼續！」

    被毫不留情的鐵面老秦拽着，我被強迫着痛苦地跑完了全城，到了孫大爺緊閉的藥店門口，我一軲轆摔在了地上，睜不開眼睛，只憑着本能在呼吸，似乎看到自己的靈魂出竅了……

    過了幾分鐘，我才緩過勁來，發現自己躺在草地上，涼風拂面，萬里無雲的青空是那麼的清澈，仿佛要把我吸入一般深邃。秋日的太陽發着橘色的光芒，在東方緩緩升起，和煦的陽光給世間帶來了溫暖，我眯眼瞧着，發現老秦正站在陽光下——做着拉伸……

    求求你，別做了！

    怎麼平時沒發現老秦有那麼煩人呢——雖然一直以為他挺不近人情的，但是我是第一次打心底里覺得老秦怎麼這麼絮叨（身體動作）呢……

    「醒了？再不醒我就要闖藥店給你搶藥了。」

    老秦這次終於停下了動作，走到了我旁邊，俯視着我。

    「你還是直接報警自首吧——差點害死我……」我無力地舉起胳膊，表示抗議。

    「行了，跑個步就把你累成這樣，還怎麼找對象，」老秦說着也躺了下來，「草原風光無限好啊……」

    「大概什麼時候走？」我望着天，輕聲問道。

    「這次會議安保工作結束吧，年底就差不多了……」老秦淡淡地說道。

    「心姐也是嗎？」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我還是決定問下去。

    「是啊，我們明年過年期間就要結婚——歡迎你過去，」老秦笑了，也許是顧忌我的心情，並沒有那麼興奮的感覺，「其實，早就應該辦了，都怪我，性子倔，得罪了人，耽誤了她好多年……」

    「心姐可不是這麼說的。」我想起了昨天心姐對我說的話，反駁道。

    「她說什麼？」老秦饒有興趣地問道，但是馬上就帶着點驕傲的「搶答」了，「她可定會說我們也就只差個儀式，辦婚禮也主要是讓父母放心，其實早就形同夫妻了……」

    「沒有最後一句。」我誠實地拆穿道。

    「……心裏有就行了。」老秦為自己挽回道。

    「那回去了，還開書店嗎？」我繼續問道。

    「應該不會了，老溫頭——心姐的父親手下的這個連鎖書店準備裁減實體書店的數量，進一步拓展網上電子書一類的業務。現在心的姐姐就在忙着這個，估計等她回去了，如果沒什麼別的想做的，也會參與進去吧。」老秦如實地說道。

    「你管你未來岳父叫『老溫頭』？」我笑着問道。

    「老爺子自己要求的，小時候還因為比我父親大，叫他溫大爺，後來過了五十歲之後，就喜歡別人叫『老溫頭』了。應該覺得這是個尊稱，畢竟老爺子是白手起家，靠自己打出來了一片天地，老了之後也緊跟潮流——其實電子書剛出來的時候，他就開始研究了，現在已經是行業巨頭了……」老秦語帶尊敬的說道。

    「有這麼個老丈人，你估計要不好過了……」我幸災樂禍得壞笑道。

    「沒事，畢竟從小看着我長大的，對我還挺好的——用『心』的話說就是老爺子重男輕女，把我當兒子看，比對她們姐妹好；但是我父母更喜歡『心』她們姐妹……」老秦啼笑皆非，無奈地說道。

    「也許只是單純的喜歡『鄰居家孩子』吧……」我想了一下自己的父母，務實地說道。

    「可以啊，總結的相當好。」老秦突然做起了身，抓住了我的右手，用力握着，滿心歡喜地沖我笑着說道，讓我不寒而慄平白無故對我笑，不是借錢就——是沒什麼好事的前兆……

    「行了，以後的『紙活』就交給你了！正好現在要求每天都要寫各種筆記工作報告、巡邏防控情況、重點路段保養情況——反正是多了一堆新文件，你就主抓這個就好了！」老秦用力的抓住我的右手，防止我逃跑，把接下來的一大半工作都交給了我，「太好了，這一下子安排出去這麼多工作！真好！」

    我就說吧……

    「大哥，你不能這樣啊……都要走了，也不給我留下個好念想……」我用力掙脫着右手，向他抗議。

    「我都要走了，還在乎這個？」老秦臉上帶着壞笑，毫不在意地說道。

    還記得剛來的時候看着老秦「周整的國字臉上佈滿皺紋」，以為他是個正派人物，沒想到居然也是個老油條——誰來給當初天真的我，來一巴掌，讓我面對現實……

    「你要這樣——我就跟心姐告狀！」我試圖拿出自己的殺手鐧——與其說是我的絕招，不如說是老秦的軟肋，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你告啊，你告破喉嚨也沒有用！」老秦罕見地說了個冷笑話？感覺確實很冷場，就繼續威脅我，「我可是你的領導，雖然馬上就要走了，你敢不聽話？」

    「你都要走了，我還在乎這個！」我終於掙脫了他的鉗制，從草地上蹦起身，用他自己的話來反擊他。

    「你小子，信不信我把你工資扣了！」老秦也來了倔勁，跟我槓上了，「你現在的工資可是有一大半都壓在單位了，只有工作滿一年才會一併發給你。」

    「我知道啊，都給我攢着呢——」雖然心裏很不滿，但這是硬性規定。而且一年後就可以來一大筆錢……

    「我要是在走之前向上級對你發出『不稱職』決議——即使不通過也是會扣你工資的……你知道嗎？」老秦冷笑着說道。

    「我錯了！」我就是這麼有骨氣！能認錯絕不耽擱，能服軟絕不強硬——其實也是心裏知道老秦在和我「博弈」，嚇唬我，沒必要把氣氛搞得那麼僵。

    「行，知道認錯就好。知錯就改還是好同志嘛！」老秦被我精湛的「認錯技巧」所折服，也笑着說道。

    「這是應該的……」我也厚着臉皮，陪笑着說道，「這工作的事情……」

    「還是由你來做！」老秦瞬間收住了笑容，面無表情的說道——我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回身就走。

    「你去哪？」老秦問道。

    「找心姐告狀去！」

    「站住！」

    我頭也不回的就跑了，老秦迅速地爬起身，怒吼着追了上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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