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站到了!」
伴着前排乘務員大姐中氣十足的提醒,客車緩緩停在站牌前。筆神閣 www.bishenge。com除了司機和乘務員外只剩下三個乘客的安靜車內,我和坐在過道另一邊的一對老夫妻不約而同的起身,看了看對方後,我跟在他們身後一起下了車。
正和乘務員聊起雙方家庭里孩子補習費太貴的司機大叔,見我們都下車以後,關上車門,慢慢起步,駕駛着大客車向休息處駛去,帶起一陣塵土。好在那對看起來身經百戰的老夫妻早有防備,躲到了行人路上。——而抱着書本的傻胖子就沒有那個頭腦,任憑風沙吹打在凌亂的肥臉上,嗆得咳嗽了起來。
「咳咳,這就是命嗎……」
無處排遣的抑鬱之情化為力量,我使勁擦了把臉,望着遠去的客車,無奈地嘆着氣……
因為沒有直達小城和某些還未通車的鄉村的公共交通,這輛開走的大客就是連接鎮子與其他地區僅有的幾項手段中最省錢的一種,所以不管是到那個下級地區的人,基本上都會坐這輛大客來到鎮上的終點站。所以這個本應只是單一客車的起始與終點的普通車站成了鎮子其他地區的中轉站,每天都擠滿了出租車輛,從摩托車到小三輪(老家叫蛤蟆車)再到各種轎車應有盡有,完全可以組成一個代表着農村變革與發展的小型車展了,幾乎佔滿了路邊的空地——有一段時間因為不加節制。
「開礦?在草原上?——這不是破壞環境嗎?」
我停下里手裏的筷子,有些憤怒地大聲喊道,掃視了周圍的所有人,希望有人能為我聲援——但是小城的大家都低着頭,沒有人說話;孫姐拉着洛哥去看護孩子去了;就連最息息相關的孫大爺和巴特爾都沉默着
「唉——可不能給人亂扣帽子!這孩子是個雛啊?怎麼說話這麼——天真呢?」
本來除了孫大爺以外,沒怎麼在意其他人的周老闆,被我的突然指責嚇到,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我,搖了搖頭,老氣橫秋的出言制止道。
「什麼扣帽子?我說的不對嗎?」
被這位一副「奸商」模樣的大叔瞧不起,我心裏有點惱火,皺着眉反駁道。
「你看你,事情的來龍去脈,起因經過還什麼都不清楚呢,就聽了一句話就胡言亂語,給人家下結論了;要不說年輕氣盛呢——說話辦事,還是太幼稚……」
周老闆繼續數落道。
「不是——您別偷換概念好吧,咱們不談論年齡與社會經驗;我說的是牧民賴以生存,世代都生活着的美麗草原,就因為有礦產『懷璧其罪』,被破壞了——這難道是好事嗎?」
我尋找着他話語中的漏洞,進行反擊。
「年輕人火氣這麼大,說話上綱上線的。草原開礦就是破壞環境?那為了保護環境,是不是就不要發展了?——那所有以後都在草原上生活吧,像原始人一樣,住在山洞裏,茹毛飲血好了!」周老闆再次為我的幼稚感到好笑,鄙夷地說道。
「照你說的,為了發展就不顧環境了?那不成了『』大煉鋼鐵了嗎?——再說了現在國家對環境保護十分重視,中央巡視組就沒停止過對地方的監察——我就不信環保部門管不了?」
我據理力爭,「掉高中書包」了起來。
「呵呵,要不說你是個雛呢——你以為趙百萬花好幾十萬包下鎮上最好的飯店是為了什麼?請的都是些什麼人物?別說環保局,就是鎮政府,主任往上的都沒法不來,市裏的副市長都來了倆,像什麼所長、局長更是坐不了正桌……」
周老闆似乎是想給我這個年輕人上一課,越說越激動,仿佛這一切都是什麼好事一樣……
「這不就是行賄嗎?」我直言不諱道。
「下班了,朋友之間,請吃頓飯,喝個酒,不是很正常嘛——老秦作為車站領導,不也是下班期間被孫大哥請來了嗎?怎麼別人這麼做就犯法了?」
周老闆指了下一直低頭沉思的老秦,嗤之以鼻地說道。
「你……」
「好了好了,草原的土地使用權還在我這兒,每年的『出讓金』也從沒欠過,趙百萬就是想開礦也要從我這『轉讓』給他——你們就別操心了……」
孫大爺出面調停,沉聲說道——疲憊的臉上,皺紋更深了。
「孫哥,您就別扛着了——說實在的,要不是趙百萬覺得你人性不錯,希望能和你合作,早就像以前似的,想招把你也弄走,搶下那塊地了」,把我說的啞口無言後,有點亢奮的周老闆沒注意孫大爺臉上的不快,還在為趙百萬說話,「再說了,這地在你手裏也沒什麼用,也就是風景還不錯,再就可能是覺得自己這麼大歲數,手裏還有塊地,挺有資本的,出去說也有面子;但是別人在你那放牧你也不收錢,還得年年干燒着自己的錢——圖什麼啊?要我說你不如早點把你那塊地『盤』出去得了……」
「咚」的一聲,巴特爾把手裏的扎啤仰頭喝下,將杯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滿臉愁苦——自己就是放牧不交錢的人啊……
」巴特爾?「回了座位的洛哥看出了巴特爾的心情,拍着他的肩膀,喊了一聲後,不知該說什麼好……
「老周!」孫大爺「噌」的一聲站起了身,舉起了酒罈。
「孫哥孫哥,您冷靜點,弟弟也是為了你好,」周老闆被嚇得也站起了身,抬起手護住自己,強裝鎮定地勸解着孫大爺,「旁邊那桌可都是派出所的,驚動了他們可不好……」
「你說什麼呢?我給你倒酒啊!」
孫大爺不屑地笑了,倒了滿滿兩杯白酒,遞給了周老闆一杯。
「大哥,我剛才不都說了不能喝嗎?」
周老闆伸手擋杯,沒接過去。
「咱們幾年的交情了,一杯酒的面子都不給?」
孫大爺厲聲說道,強硬的把杯子塞給了周老闆;無奈地周老闆只得接過,看着孫大爺一飲而盡後,抿了一小口。
「老周,這你可不地道了,」劉叔看不下去了,指着他罵道,「孫哥親自給你倒酒,你就這麼打人臉?」
「不喝就走吧!」孫大爺喝完後,扣下了酒杯,「以後也不用來了!」
「孫哥您喝糊塗了?這可是我的酒樓!」周老闆看着孫大爺倒扣的酒杯,動了怒。
「你放屁,當年要不是孫哥救濟,你早就倒閉了!」
張叔也站起了身大聲罵着,和激動地王大爺一起,怒視着他。剛才沉默的大家也被周老闆忘恩負義、仗勢欺人的行徑所激怒,紛紛指責着他只聽屋內操着各地的方言土語用着不同的髒話齊聲罵着——還夾雜幾句istkerl、bl?dann、penner之類的話……
看着群情激動的樣子,周老闆也不好再說什麼——雖說趙百萬答應了他,要是能勸服孫大爺,開礦有他一份,但是看現在的樣子,在說什麼也只會適得其反,只好無視大家的怒火,起身告辭……
「你的菜也拿走,我們不吃!」我衝動地端起周老闆端來的兩樣菜就要向外扔……
「別浪費糧食!」孫姐從我手中奪了回來,「白送的幹嘛不吃?」
「一猜就不能好吃!」我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兩口、三口……
「好吃嗎?」孫大爺替憋着笑看着我的大夥問道。
「……真香……」筷子沒停下,繼續吃了起來……
「這就對了,」孫大爺哈哈大笑,心情愉快了許多,豪邁地說道「任他『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既然把大家請來了,就高高興興、快快樂樂地好吃好喝,『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世道上什麼人都有——不要被一顆老鼠屎毀了一頓飯!」
「好,說得對,」劉叔也高興地站起身,端起了酒杯,「就憑你這個心態,老弟敬你一杯!」
「好嘞,兄弟,以後咱哥倆就當親兄弟處!」兩人一乾二淨後,冰釋前嫌(其實本來也沒什麼仇),恨不得抱在一起。
「勞特,」洛哥也端起了大酒杯——在我們的糾正下,不再叫」老巴「,換了個更像德國人名的叫法,喊着有些悶悶不樂的巴特爾,「prost!」
「好!」巴特爾也被氣氛感染,舉起酒杯,學着洛哥的話,「普——什麼?」
「prost!」
「普羅斯特!」
兩人重重的碰杯,發出清脆的響聲,仰頭痛飲。屋內越來越熱鬧,剩下的大夥們,也被帶動起來,暫時遺忘了各自的煩惱與憂愁——至少在現在,我們都是快樂的。
因為我和老秦不能喝酒——其實出來吃飯都有些不合規矩,所以雖然也想跟着嗨起來,但是還是嚴於律己的;不過老秦有心姐陪着,我只是一個單身狗,看着飯桌上一對一對的情侶、夫妻、兄弟、朋友,還有抱着孩子的三口之家,我只能用一吃緩解心中苦悶,對着餐桌上的沒事發起了「閃電戰」,胡吃海塞了起來……
「小胖!」
「啊?」誰在喊我?——我右手筷子上夾着排骨,左手拿着包子,抬起了頭。
「咔嚓!」
傳來了手機拍照聲——我仔細一瞧,發現心姐和老秦帶着不懷好意的笑容,拿起了手機,拍下了我不顧形象(其實也沒什麼形象)心無旁騖的狼吞虎咽的表情。
「這張照片好——」心姐捂着嘴偷偷笑道,「孫姐,你把剛才的合照發給我唄!」
「你要幹啥?」我心中暗呼一聲不好,並沒有放下手中的食物,心有餘悸的問道。
「一會都發給小晴去,讓他看看他胖哥哥的近況!」心姐和老秦對視了一眼,兩人雞賊地笑道
「不要啊!」我伸出拿着包子的左手,求情道……
正當我們說笑時,旁邊包房傳來了走動的聲音,因為我們是靠走廊最近的包房,所以來人去客都會知道。
沒了人打擾之後,我們這個包房也成了一小片天地,大家其樂融融幾位叔叔大爺雖然說好了要拼酒,但是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也沒什麼太大的勝負心,喝着喝着就開始談起了以前的回憶或者是當下的話題;張姨和劉嬸怕嬰兒車裏的小寶貝太悶,就抱着孩子飯店外面,吹吹涼風,賞月觀星;巴特爾好容易遇到了洛哥這麼一位志趣相投,而且酒量也與自己不相上下的朋友,欣喜若狂地勾着德國人的肩膀,稍帶微醺的洛哥也情不自禁的抱着巴特爾的身子,兩人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一般,激動萬分的不斷舉杯痛飲;孫姐則和心姐坐到了一起,本來還如同「情敵」一般的兩位美女,誤會解除後,互稱姐妹,興高采烈地聊着各種話題,偶爾還貼在對方耳朵邊上,捂着嘴,說起了悄悄話,臉上洋溢着各種不同意味的笑容……
被孫姐擠開,坐到了我旁邊的老秦,情緒有些低落自從孫姐來了之後就一直被調戲、作弄,冷酷大哥「人設」崩塌的老秦,心裏十分憋屈;本來身邊還有善解人意的「未婚妻」心姐的寬慰與陪伴,結果不僅又被孫姐給「搶」走了,看起來還要學習孫姐「心狠手辣」、「毫不留情」式的夫妻之道——一想到溫柔的像小鹿一般的心姐以後可能會變成「母老虎」,老秦痛心疾首……
老秦內心複雜地看了一眼無拘無束,還在津津有味「品嘗美食」的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還沒吃飽?」
「還行吧。」
剛吃下最後一塊鍋包肉,我把目標定在了對面洛哥點的宮保雞丁,但是他忙着喝酒,還剩不少;而且現在基本沒人在動筷子了,一直覺得自己是晚輩,沒怎麼好意思動手的我,可以隨便的轉動餐桌中間的轉盤,尋找着做好了的「獵物」……
「行了!都多大了,沒吃過飯啊?別這麼丟人了……」老秦看我還在大快朵頤,有點看不下去了,滿腔不滿向我發難,「不用都吃完,可以打包帶回去餵小蘇或者留着明天吃……」
「哦……」意猶未盡的我不情願地放下了兩手的食物,看了眼剛才還和心姐相濡以沫,現在形單影隻的老秦,我心裏不痛快了——你都有老婆了,還管我個單身狗吃東西!(好牽強的憤怒),心中火起,決定叫來幫手,「孫姐,老秦欺負人,不讓我吃飯!」
「你都那麼胖了,少吃點也好!」孫姐故意大聲喊着,把屋裏的大家都驚動了,看着被嗆聲砸了自己的腳,僵硬的我,氣氛愉悅的鬨笑了起來——難受,想吃東西……
「她就是個魔鬼。」本以為會嘲笑我的老秦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情淒意切地望着眉飛色舞的教育着心姐的孫姐,痛聲說道。
「祝你平安……」無力地安慰一下老秦後,我繼續風掃殘雲的收拾「戰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雖然大家都有些意興闌珊——特別是兩伙還在興頭上,似乎要喝個通宵的酒鬼們,但是因為我和老秦急着回車站,有沒有其他人可以開車,就只得提前結束了這次雖然有些小插曲,但還是達成了目的,增進了大家感情的漫長酒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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