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心裏清楚,他必須為她擋下這一劍。筆神閣 bishenge.com
他困囿於某種無形的力量,這種力量,和她有關。所以,她不能死。因為他不知道她死了以後,他會怎樣。
然而,令他感到茫然的是,他衝過去為她擋劍的時候,並不是刻意為之,並不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全然出於衝動,想都沒想,憑着本能就去做了。
以往,他掌控他人也掌控自己,除了三百多年前的沈離思,他從來都沒出過差錯。但現在,只因為一個小姑娘,事情竟然脫出了他的掌控,而且,那個脫出的人,還是他自己。
他從來都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更不會把真實的感情外露,那顆強大無比的心,也絕對不允許此等變故出現。
因此,怔然過後,他那雙眼眸里恢復了清明,又變的深邃如浩渺汪洋。
「我這不是沒事了?」他柔和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帶着絲絲虛弱。
顧梨卻仍然抱着他哭個不停,她在害怕,越想越怕,害怕他會就那麼沒了。
晏清抬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輕柔地安撫着她。
「好了,不要哭了,你那麼厲害,肯定不會讓我死的。」
顧梨仍沒回話,聽他這樣說,心裏更覺酸澀。
她有什麼厲害的?連讓他快點醒來都做不到。
晏清沒再說話,但手上仍然在輕柔地安撫着她,等着她停止哭泣。
除了小時候擁抱過自己的母親,他從來沒抱過任何人。原來,抱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的。很踏實,也很溫暖。
但他並沒有貪戀這份感覺,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在心裏築起了一道堅不可摧的圍牆。
直到顧梨哭累了,把所有想說的話都說出來了,這才停止了哭聲。
「我再看看。」她抽噎着,一雙眼睛紅的如同紅寶石一般,說着這話就要去解他的衣服。
她怕剛剛那般抱着他會蹭到他的傷口,所以要看一看,確認一下。
晏清笑而不語,並沒有制止她。
顧梨解開他的衣襟,見那道足有一掌寬的繃帶仍然在他白皙如美玉的肌膚上纏的好好的,這才放下了心。
她又為他把衣上的系帶系好,說道:「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顧梨去了後堂,盛了一碗張氏煮好的藥膳粥。
「肯定不如你做的好吃,但你如今這樣,也別再挑剔了。」顧梨說着,舀了一勺粥,送到了他唇邊。
晏清無奈地一笑,他何時挑剔過了?
但他卻並沒有讓她喂,而是從她手中接了碗,自己吃了起來。
這點小傷,還不至於讓他連吃飯都要假手於人。
這日,那高昌國的頭領又來了一次,去看了那個手術後的兵卒,見他不但活過來了,而且恢復的不錯,不禁多看了顧梨兩眼。
這女大夫倒是與眾不同,難道旁人都叫她為「神醫」。
他如今也相信了,她那天說手術沒法做,不是在誆騙他。畢竟,倘若兩個重傷的人都被她治好了,那是大功一件,她實在沒必要冒着得罪他的風險拒不救治。
那頭領看着她若有所思,她這樣的人,待在這裏倒是可惜了,有一個地方,更適合她。
頭領轉頭,與身邊的隨從低聲耳語了幾句,隨從點了一下頭,走了出去。
顧梨並沒有對他們此番行為上心,她現在整顆心都撲在晏清身上,惦記着該給他換藥了。
她拿了新的傷藥和繃帶,解開他的衣襟,為他換藥。
「會有點疼,你忍着點。」她一邊說着,一邊將纏在他腹部的繃帶給解了下來。
「疼嗎?」她抬眼望他,關切地問。
即便她的動作已經輕柔的不能再輕柔,但還是擔心會讓他疼的受不了。
疼是肯定會疼的,但晏清卻面色平靜,像是根本感受不到一樣。
他向她笑了起來,搖搖頭。
顧梨心裏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她知道他強大到變態,即便刮骨療毒都能談笑風生。但她其實,並不想讓他這樣,她不忍心。
哪有一個正常人會感覺不到疼痛?他一定是痛的,但他卻壓抑着作為一個人的天性和本能。
一個人得是經歷過了何種慘痛,才能做到如此?
顧梨不知道他以前都經歷過什麼事,但只需一想,她便覺的心中酸澀難耐。
晏清在看着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將她這小心翼翼的樣子盡數收於眼中。
自從母親死後,這三百年來,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所有人在他心中都被分為了兩類:仇人與棋子。
但眼前這個小心翼翼、細緻溫柔的小姑娘,她屬於哪一類?
肯定不是他的仇人。
棋子嗎?
他不可能為了一顆棋子奮不顧身!
「好了。」顧梨換好了藥,重新為他掩好了衣襟。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做一些。」
雖然她廚藝不怎麼樣,但也不至於無法入口。
晏清卻搖了搖頭:「不必麻煩了。」
「不麻煩,我——」顧梨還想再說,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動靜給打斷了。
她猛的回頭一看,見仙草堂里忽然湧來了一隊身着戰袍的高昌國兵士,為首的,正是那個頭領。
頭領帶着幾十個人,氣勢洶洶地朝她走來。他一揮手,便有兩個人疾走一步上前,抓住了顧梨,扭着她往前走。
「你們要幹什麼?」顧梨驚呼質問。
這些人講不講道理?為什麼平白無故就要抓人?
那頭領唇邊挑起一抹詭譎的笑:「自然是帶你去個好地方。」
但至於是什麼地方,他並沒有說。
「帶走!」頭領又揮了一下手,大聲道。
顧梨心中焦急,拼命掙扎,奈何她此刻正被兩個身強力壯的高昌國士兵扭着,怎麼掙扎反抗都無濟於事。
眼看着就要被他們帶離仙草堂了,正當此時,忽然有一道柔和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等一等。」
她回頭,見晏清竟然從床上下來了。
他面色依然蒼白,幾乎與身上的白衣融為一體。
他姿態優雅地站在那裏,從容,卻也脆弱。
頭領被他喊住了,便打量了他幾眼。
晏清沒有立即說話,邁開腳步,向他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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