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多的隱秘,因此聽得是相當認真,從頭到尾都沒有打斷她的話。
直到她說完之後又過了片刻,才開口說道,「沈姑娘所言讓人大開眼界,當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不過理論必須要聯繫實際才能通向真理,千面魔君到底是不是死了,又究竟是怎麼死的,你隨我過去實地看一下,或許就能得出更加準確的判斷。」
他語氣平靜,表情淡然,只是一直沒有睜開的眼眸深處開始浮現出一抹朦朧的七色光芒,一根熾白尖刺若隱若現,已經做好了隨時動手的準備。
只要她敢出手,那麼就算是拼着被界域規則鎮壓,他也要給她紮上一針誅神刺,並且還要想盡辦法在這一道分神煙消雲散之前,在此方天地內嘗試留下道標印記。
若是最後造成的損失在他能夠接受的範圍之內,那這件事兒就算了,他也懶得去過多折騰。
但如果損失大到連他都感覺難以接受的程度。
那麼不好意思,他一定會再次降臨此方天地。
而且是本體破開界域屏障,攜裹着鋪天蓋地的荒獸大軍,化身真正的災變之源,將此方界域的本源規則直接打破,給他來一個改天又換地,舊貌變新顏。
死一般的寂靜持續了十數個呼吸時間,才終於被沈清影的幽幽嘆息聲打破。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麼就帶我去找到你所說的的那具屍體近前,讓我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言,千面魔君已經死了。」
………………………………………………
一刻鐘後。
沈清影蹲在年漁已經變得冰冷僵硬的屍體旁,保持着一個姿勢很長時間。
然後才緩緩起身,又繞着這棵大樹轉了一圈又一圈。
她走得很慢,觀察得卻是異常仔細,幾乎沒有放過任何一寸地方,然後一點點擴大探查範圍,簡直要到了將整個小院掘地三尺的程度。
直到後半夜時分,她才直起身來,看了坐在躺椅上幾乎睡着過去的顧判一眼。
他很難形容她那個眼神。
驚訝、疑惑、不信、釋然?
又仿佛兼而有之。
「你說的不錯,確實是千面魔君,而且他確實已經死了。」
沈清影活動着有些發麻的雙腿,低低嘆息着道,「可惜了……」
他微微眯起眼睛,「沈仙子,剛剛在說什麼?」
「我說的是,你最好將見到千面魔君之後發生的事情詳盡描述一遍,最好不要漏過任何一處細節。」
「那時我剛剛吃過午飯,因為厲洐院長之前告訴我說,最近不要進行任何的修行,一切宜靜不宜動,所以在酒足飯飽之後,我便來到屋外大樹下的木椅上乘涼,還準備借着酒勁舒舒服服睡上一會兒……」
「此時天空萬里無雲,微風習習,吹在身上很是爽利,讓中午喝下的藥酒效力充分揮發了出來,我感覺到稍稍有些頭暈,想睡卻又睡不太着,於是便起身給自己沏了一壺濃茶……」
沈清影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卻並沒有打斷他的講述,只是深吸一口氣後閉上了眼睛,繼續聽了下去。
然後一直過了將近一刻鐘時間,她終於聽他講到了吱呀一聲門響的階段。
顧判斜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仿佛夢囈般接着緩緩說道,「聽到吱呀一聲門響之後,我還以為是厲洐院長來了,便將手中茶壺放到地上準備起身迎接,結果一抬頭卻看到年漁從外面走了進來……」
「年漁是兩年前和我同一天進入武院的弟子,所以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很好,至少要比和其他弟子更加親近許多,平日裏不管是訓練還是生活,基本上都呆在一起……」
「哦,年漁進這扇門的時候,他先邁的是左腳。」
聽到此處,她終於忍不住打斷道,「所以說,按照你對他的了解,他一般進門的時候都是先邁右腳,因此便忽然引起了你的懷疑,對不對?」
他將眼睛睜開一道縫隙,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緩緩搖了搖頭道,「我又不是強迫症,怎麼可能在如此細節的事情上去糾纏不清?」
「事實就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平常進門出門的時候先出哪只腳。」
沈清影再次深深吸氣,幾乎是咬着牙道,「那你剛剛為什麼非要強調他進門先邁的是左腳!?」
「我剛才有任何強調的語氣嗎,分明只是用很平淡的語氣在敘述事實好嗎?」
她死死盯着他,「不需要這麼詳細,你說重點!」
「哦……年漁進了這扇門,說自己是千面魔君,然後他就直接死掉了。」
「年漁他,到底是怎麼死的!?」
「沈小姐不是要我說重點嗎,具體怎麼死的其實並不是重點,重點應該是他死掉了這個結果……」
一縷殷紅的鮮血從她的唇角溢出,滴滴答答淌落在胸前的衣襟上,仿佛在一座雪峰上印上了幾朵鮮艷的梅花。
她深深呼吸,握住腰側短劍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似乎下一刻就會直接拔劍向前,殺死這個讓她無比憤怒的傢伙。
「你,是不是想死!?」
「我自然是不想死的,但既然沈小姐這麼直白不加掩飾地說了出來,看來也就代表着你心中最真實的想法,那就是要取走我的性命。」
直到此時此刻,他依舊半躺在靠背椅上,就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不過我也早就預料到了你的選擇,也為了你將要殺我這件事情一直做着相應的準備。」
沈清影捏住眉心,強忍着沒有將短劍拔出,努力平靜了語氣道,「我並不想殺你,因為你是罕見的離魂之體,若是修習山門內的某部特定秘法,比其他武者天生便具有極大的優勢,現在你明白了嗎?」
「沈仙子準備帶我進入山門,竟然是這個原因嗎?」
「自然是這個原因。」
他沉默思索片刻,便又露出些許溫和的笑容道,「那好吧,當時年漁進門之後,同樣說了我是離魂之體的話,然後便從其頭頂飛出一道黑色氣息,朝着我撲了過來,我當時就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壓力禁錮住了一般,連手指都不能動上一下,只能是眼睜睜看着那道黑色光芒靠近過來,等待着最後死亡的來臨……」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道黑色光芒在即將沒入到我這具身體的前一刻,忽然間卻是烏雲密佈、雷聲隆隆,然後……那道黑色光芒竟然就直接消失不見了。」
「而在此之後,天空中密佈的烏雲,還有劃破長空的閃電,竟然同時消失不見,就像是天地降下雷劫,要將那本不該存在於世間的黑光鎮殺,送它進入到輪迴之中。」
沈清影眉頭緊蹙,再次陷入到沉思之中。
渾然不覺在自己無法感知到的地方,小院之內的虛空中早已經遍佈一道道透明的絲線,就像是一張疏而不漏的大網,將她整個人完全籠罩其中。
而這張大網的源頭,就在半躺着的顧判指尖,並且隨着他的輕微動作而不斷變幻着形狀,繼續編織擴展着空間。
既然誅神刺並不好使,那麼得自於紅衣的思之如夢秘法,再配合上陋狗隱蔽氣息的絲線之法,就成了他此時唯一能夠動用的對敵手段。
只是還未經過真正的實戰,並不知道能不能對凝聚了武魂,同時還擁有強悍肉身的武者產生致命的威脅。
而且編織出這張大網對他來說也並非易事,需要耗費他不少的時間和精力,因此在開始的時候,他一直都在拖延時間,而當這張網織好的時候,便陡然有了說那些硬話的真正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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