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着,是在九,在九……幽……」
老者用盡所有力氣,艱難說出了幾個字。
只是最後一個幽字他根本沒能清晰完整地吐出口來,因為此時他已經是氣若遊絲,大股的鮮血從口中噴了出來。
就在這一刻,純淨的黑色火焰突然間從老者身體各個地方升起,在吞噬掉銀白色光芒的同時,也將老者整個人包裹在內。
黑炎倏然暴漲,直接將整個羊圈也籠罩在內,少年苦笑着閉上眼睛等死,結果卻發現這黑色火焰除了給自己帶來冰冷刺骨的寒意外,並沒有對他的身體造成一星半點兒的傷害。
他呆呆愣愣看着這一切,直到老者化作飛灰消散於天地之間,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只餘下那柄斷了半截的長劍叮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然後幾乎是用着哭腔小聲嘀咕道,「老先生讓我聽着,我確實很認真的聽着了,但是下這麼大雨,你又死的這麼快,我也沒時間去給你弄酒肉過來啊……」
「臨死前的一點心愿沒有達成,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變成厲鬼回來尋我。」
從開始便一直靜靜蹲踞在羊圈牆邊的土狗忽然間狂吠起來,完全不像是剛才的淡漠與冷靜。
男孩一個激靈,仿佛從夢遊中剛剛回過神來,他撿起掉落在地的短刀,戰戰兢兢地道:「大黃,你怎麼了,你叫得這麼厲害,究竟是看到什麼了?」
「它看到了我,也認出了我,所以才會一直狂叫給自己壯膽。」
忽然間,一道溫和平靜的男子聲音緩緩響起,仿佛帶着強大的魔力,將小男孩激盪的情緒慢慢撫平。
「你,你是誰?」
「你可以稱呼我為顧先生,亦或是黑山君。」
溫和的男子聲音漸漸靠近,一道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身影出現在了雜亂破敗的院子裏面,。
大雨傾盆落下,卻沒有一點水珠能夠進入到男子周圍數尺範圍之內,身上穿着的黑袍也不見一絲濕意,乾燥舒爽如新。
他就在羊圈門前停下腳步,一雙仿佛能夠看透心靈的眼睛注視着少年驚恐的面容,片刻後又移開目光,很快從地上的那柄斷劍上面划過,最後凝聚在了淡黃色的土狗身上。
咔嚓嚓!
一道顏色深紫的閃電劃破長空,照亮了昏暗的山林。
土狗一雙昏黃的眼睛陡然爆發出兩團耀眼奪目的光芒,從其腳下蔓延出密密麻麻的墨色紋路,越過羊圈破敗的石牆,朝着小院覆蓋過來。
顧判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已經蔓延到自己腳尖不遠處的墨色紋路,面上露出些許莫名的笑容,「我很好奇,你這隻敢向我狂叫的畜生,究竟有幾分實力。」
悄無聲息間,朵朵熾白火焰燃起,將他所站的位置籠罩在內,而後一點點向前,緩緩接觸到了墨色紋路所覆蓋的地面。
破敗院落內的氣氛剎那間變得無比沉凝。
就在此時,閃電過後的一道驚雷在半空炸響。
轟!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虛空中劇烈對沖,卻詭異地沒有對這座石屋小院造成任何的破壞。
所有的力量都朝着天空而去,剎那間便打散了山村上方的厚重雨雲,甚至還有明媚的陽光穿過缺口映照下來,給整座山村塗抹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詭異地在狂風暴雨之中製造出了一小片風停雨收、溫暖金黃的美麗景象。
下一刻,墨色紋路迅速退去,土狗雙眸之中的光芒同時不再閃耀,又恢復到之前昏黃黯淡的模樣。
顧判深深看了它一眼,忽然向前踏出一步,黑色長袍籠罩下的身體倏然變淡,下一刻便毫無徵兆出現在了羊圈之中,來到了那條黃色土狗的面前。
轟!
原本只到人膝蓋的土狗陡然身形暴漲,四爪下方黑紋狂亂飛舞,剎那間便把整片坐羊圈全部籠罩進去,也將剛剛出現在它面前的那道身影完全籠罩在內。
但隨着一隻大手落在狗頭上面,所有一切便都平息了下來。
高空中大風呼嘯,將被破開的烏雲再次合攏,雲層的碰撞激起道道璀璨電光,將整個天地映照得一片雪白。
緊接着便是道道悶雷在虛空炸響,傾盆大雨再次落下,水幕接天連地,遮蓋住了所有的一切。
少年呆呆坐在滿是淤泥和羊糞的地上,看着黑袍男子面帶微笑,溫柔撫摸着自家剛剛撿來的土狗額頭,一副歲月靜好、和諧相處的模樣,驚訝的差點兒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剛才……
剛才他看到的猙獰虛影,狂暴黑紋,還有仿佛能將人的靈魂都灼燒的白色火焰,難道都是在做夢嗎?
顧判緩緩轉頭,看向了黑雲密佈的天空,沉默許久後低低嘆道,「看來沒了那位老先生在身邊,你這條狗找的新主人並不能讓你仗勢啊。」
土狗低着頭任由撫弄,一聲不吭,一動不動,乖巧到了極點。
數個呼吸後,他似是感覺到了無聊,便一腳將它踹到了牆邊,看向了疊了一地的死羊,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艱難吞咽下一口混合着泥水的唾液,戰戰兢兢答道,「回先生的話,小人姓山,叫做山川。」
「山川異域,風月同天;寄諸佛子,共結來緣。」
顧判點點頭,「聽上去倒是相當的大氣恢弘,只是不知道你的命格夠不夠硬,能不能支撐起這樣的名字。」
「回先生,小人還有個小名,叫做山茶,聽上去就沒那麼恢、恢弘大氣。」
「山茶這個名字也很不錯,而且勾起了我已經非常久遠的記憶,那是一種名叫紅山茶的捲煙,三五塊錢便能買上一包,在經濟拮据的時候,很受我的喜歡……」
悠悠感慨了幾句,顧判話鋒一轉,指了指地上的死羊道,「一下子死了這麼多的羊,今年後半年不好過了吧。」
山川張了張嘴,似乎是想擠出一絲笑容,結果眼淚卻先一步嘩嘩流淌下來。
「回先生的話,這個冬天,怕是過不去了。」
「沒關係,有我在,所以就過得去。」
顧判隨手從袖中取出一本顏色鮮紅的古書,倒過來稍稍晃了幾下,便從書頁中掉下來一堆的金銀元寶,砸在泥水中發出沉悶的響聲。
「這些羊,我買了,不過要捎帶上這條土狗,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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