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被切了?」
「是的,被切了。」
「那麼,被切了又是什麼意思?」
「老哥,你不知道太監嗎,切了就是永遠失去了,再也不會生長回來,縱然是偶然的出宮採買,那也只是曇花一現,做不得真。」
聽到這些難以理解的言語,蒼老而又巨大的面孔上浮現出極度疑惑的表情,但還是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問道,「按照你之所言,到了巫族和妖族大戰的時候,應該距離當今還有非常漫長的一段時間,那麼,對於這一時期內發生的史實,又是怎樣的一種記載呢?」
顧判緩緩摩挲着隱於虛空的戰斧手柄,非常乾脆地道,「你是不是傻,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沒有相關記載。」
「沒有記載?」
「沒有記載。」
「為何沒有記載?」
「因為切了,還因為將自己切了之後,記錄歷史的那位,名為幽玄的寫手,牠睡着了。」
蒼老面孔再次疑惑,「竟然是睡着了,竟然真的能一睡不醒如此長的時間嗎?」
「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所以說沒什麼不可能的……好了,剛剛我講了那麼多,也該輪到你說一說我比較感興趣的內容了。」
「我自生出靈智以來,一直都居於此間,從未接觸過外面的天地,所以了解的事情極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讓你這樣博學多才的生靈感興趣。」
「簡單,我對你一路走來的過程就很有興趣,比如說你最開始是什麼樣子的,為什麼會長到這樣巨大體型的,還有每天都是怎麼生活的,會不會無聊,將來打算做些什麼,等等等等。」
顧判按捺住在那張老臉上當即砍一斧子的念頭,決定再和它虛與委蛇片刻,至少也聽一聽對方的成長曆程,看對殺掉這個大傢伙能否得到些許的啟發。
「吾,生於此間,長於此間……」
隨着那張蒼老的面孔開始講述,顧判對它短暫而又無趣的一生經歷很快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如果它沒有說謊的話,這貨自從衍生靈智到現在所過的日子,還真的是單調啊。
總結起來只有四個字……
生長發育。
以那些近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紫色光點為食,以同樣出生在此間的其他生靈為食,不停地捕獵吸收,又不停地發展壯大,兩者一齊進行,缺一不可又相輔相成。
吃得越多,長得越壯,然後就吃得更多,長得更壯,以一種近乎沒有盡頭的正反饋方式,變化到了這樣一種超出常理的龐然體型。
和它一同出生在這裏的生靈早就已經被吃了個乾乾淨淨,但這對它而言並沒有產生任何的影響,也不會有所謂的感傷懷念情緒,因為沒有了它們,還有着那種紫色的光點存在,可以作為它唯一的食物來源。
如果硬要去形容的話,或許在其他的生靈被吃完後,它的日子變得更加單調了一些,食物的種類和口味也變得更加單一純粹了些……
至於那座橫貫了整個中栗府的黑暗之森,在顧判的推測中,或許和它是某種意義上的伴生關係。
原本在那裏的也只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普通的樹林,只是是隨着它的生長,所有的樹木盡皆枯死,而後又詭異地獲得了新生。
再然後,隨着它的生長而生長,恣意擴大着自己的地盤,肆無忌憚擠壓着其他生靈的生存空間。
直到遇到了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和從天而降的雷霆,才算是稍稍終止了它繼續向着四方擴張的步伐。
它的講述並沒有用掉太長時間,因為它確實沒有太多能說的東西,能讓顧判聽到現在,看上去已經是掏幹了它肚子裏面所有的存貨,就算是再想硬擠,也已經擠不出來任何的東西。
一個人,一張臉,相對無言,沉默了很長時間。
顧判默不作聲在尋找着那張面孔、紫色花朵乃至於參天巨木的要害破綻,不停推演計算着對方的實力層次,以及可能會擁有的戰鬥手段,等等等等。
而淡紫色花瓣中央的那張面孔看上去是在怔怔地出神,仿佛還在回味着顧判所講述的那些波瀾壯闊、又奇幻瑰麗的「歷史故事」。
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許久後,還是那道蒼老的聲音先一步響了起來。
「我想要知道,你為何要來對我發起攻擊。」
顧判面無表情道,「因為,你侵佔了屬於我的地盤。」
「屬於你的地盤?」
它再次露出疑惑萬分的表情,微微轉動面孔環視四周,連帶着整個巨大的花朵都在隨之旋轉。
「但是,自從我在這裏睜開雙眼以來,直到把同樣出生在此地的其他所有生靈都吃個乾淨,都從來沒有感知到你的氣息。」
「那麼,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又怎麼能說我侵佔了屬於你的地盤?」
對於這個問題,顧判並沒有去回答,而是以一種非常認真的語氣反問道,「這裏,到底是哪裏?」
「這裏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你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你認為是這樣,那就是這樣吧。」
它不含任何情緒地回了一句,然後聲音毫無徵兆便低沉了下去,「現在到了該進食的時間,我很感謝你能陪我說一會兒話,並且讓我學習到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下一刻,它緩緩閉上了眼睛,所有聲音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無數星星點點的光芒朝着此處匯聚而來,淡紫色的花瓣無風自動,輕輕搖曳着,配上遠處翠綠的枝葉,形成一道動人心魄的美麗景象。
但顧判對這一切視而不見,他眼中現在只有那些花瓣,如同饕餮惡徒眼中的山珍海味,又有如酒中老鬼面前的百年陳釀。
正在吸收着紫色光點的花瓣,突然之間就對他產生了難以控制的吸引力,就如同一個幾十年煙齡的老槍被強制性憋了一周時間,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根華子一般,驅使着他不管不顧就要上去吃上一口。
咕嚕………
他猛地吞咽了一口滾燙的口水。
他莫名其妙就感覺很餓。
非常餓,無法忍受的那種餓。
消化系統在燃燒,全身每一處細胞都在對他吶喊,進食的欲望瘋狂地衝擊着他的意識。
這不正常……
僅存的一點理智和靈光在提醒着他,告誡着他,現在突然出現的這種飢餓感覺很不正常,必須要控制住自己的身體,第一時間遠離這裏。
但是,當他以大毅力朝着相反的方向飛出一段距離後,卻驚訝至極地發現,自己非但沒有真正遠離,反而又朝着那朵散發着無窮無盡吸引力的花朵更加靠近了一些。
淡紫色的花瓣不知何時悄然變成了沒有半點兒瑕疵的墨色。
而鑲嵌在花瓣正中央的那張面孔,在他的眼中也變成了一塊散發着用語言無法描述味道的絕美食物,邀請着他,呼喚着他,過去吃上一口。
甘霖涼!
這是一種怎樣的詭異誘惑!
要不,就親他……
不對!
應該是要不要舔他……
還是不對。
要不,就吃他一口?
不多不少,就一口!
這個念頭一旦在心中浮現,便隨即生根發芽,猶如雨後的野草般瘋狂生長,又如同盛夏的知了那樣拼命吶喊,最終在他的腦海中匯聚成再簡單不過的兩個字。
吃呀!
吃呀吃呀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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