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自黑暗深處走來,仿若提線木偶,動作僵硬機械。
來到近處後,那人抬起頭來,赫然便是當日在西綸鎮內曾與顧判同飲烈酒的王佢王秀才。
聽到顧判的聲音,王佢動作僵硬一抬手,直接打斷了顧判毫無誠意的寒暄,一字一頓緩緩說道,「王佢已死,吾乃計喉。」
「哦……原來是計圖騰親臨,在下有失遠迎,深表歉意。」
顧判依舊笑容不改,好似他和計喉真的是許久未見的老友一般,盡顯熱情歡欣的姿態,「當日與計圖騰當日在那篝火近前手談甚歡,數月來某常常思之憶之,倍感唏噓,如今卻是終於能夠再次道左相逢,足見你我緣分之深,感天動地,難以言表。」
「計兄今日能與我會面,想來是已經將上一次所受的傷將養的差不多了?當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
顧判低低笑着,眼前不由自主飄過許許多多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以及詭異消失不見,化作飛灰散去的西綸鎮和半山村。
悄無聲息間,他的身上浮現出一套要害部位倒懸尖刺的猙獰黑甲,背在身後的右手虛握,指尖輕輕敲打着巨人之握的斧柄,發出極有規律的篤篤之音。
「只是某很想知道,計兄領隊的那支廣場舞團怎麼一個個兒的全部不見蹤影?他們若是出來活躍氣氛的話,你我之間的交往談天,似乎突然間就少了許多的樂趣。」
「還有計兄上一次送給在下的那塊黑玉,雖然它不小心碎掉了,但那必須算是你我之間義氣友情的象徵,咳咳……其實我想說的是,計兄作為一個活了至少幾千年的大能,手頭上一定積攢了海量的類似於黑玉的小東西,若我不嫌棄的話,是不是可以再拿出一點來鞏固吾等情比金堅的友誼?」
「當然還請你放心,俗話說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更何況我也不是那種貪心不足,貪得無厭之輩,只要是計兄送出來的禮物,我都喜歡。」
「沒有和黑玉一樣的東西了嗎?呵……不是我非要在這裏說計兄的不是,你自己想想看,身為一個跨越了數千載時光長河的大圖騰,你竟然連一點兒家產都沒積攢下來,這樣對待生活的態度可是不行啊,要懂得勤儉節約,手裏有糧心裏不慌知不知道?」
「算了算了,看在你我老交情老關係的份上,就算沒有禮物我也忍了,只是你最起碼也要讓幽榭和西綸兩鎮上那些人們出來,讓兄弟拿斧頭將他們砍死,送他們到該去的地方,這樣也算是給你我兄弟倆燒香納福了。」
「計兄怎麼一直不說話,你一直保持沉默的樣子,讓我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是個逼逼叨叨沒完沒了的傻子。」
計喉緩緩轉動着身體,動作機械僵硬,他抬起那張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渾濁的眸子盯着顧判道,「汝言盡否?」
「本人言盡於此。」顧判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不見,面甲自頭盔內側滑下,也遮擋住了他那雙從頭到尾都殊無笑意的眸子。
下一刻,他慢慢從背後拿出了寒光閃閃的大斧。
不過他掏出大斧的動作只進行到了一半,還沒有將斧刃真正從身後露出來,便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臉上甚至重新露出一絲顯得有些古怪的笑容。
對面的「王佢」張開嘴巴,舌頭伸出一吃多長,舌尖卷着一尊看不清楚材質的小鼎,將它放到了自己的掌心。
下一刻,它向前平平攤開手,讓顧判能將那個三組六耳的小鼎看得更加清楚一些,而後縮回舌頭,聲音機械嘶啞道,「汝所要的禮物。」
臥槽!?
這是個什麼情況!?
顧判目瞪口呆看着那尊三足六耳的黑色小鼎,驚訝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這還是那個視人命如草芥的計喉嗎?
這還是那個囂張到直接一挑三硬幹,直到最後都不屑於看他們一眼,從頭到尾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的計喉嗎?
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從善如流的好說話,又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大方了?
難道一切的一切還真的要落在紅衣身上,是她讓計喉遭受了社會的毒打,然後才真正學會了該如何夾着尾巴做人嗎?
雖然心裏充滿了種種的疑惑,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虛與委蛇的功夫乃是一位合格演員所必備的技能,因此顧判當即便展顏笑道,「俗話說單個不爽,好事成雙......」
「如此這般……」它低聲喃喃自語一句,已經收回到口中的舌頭唰地再次耷拉下來老長,這一次卻是卷着一隻不知道是用什麼動物頭骨做成的裝飾品。
顧判猛地眯起眼睛,視線須臾不離那尊小鼎和剛剛取出來的頭骨裝飾品上面。
「這兩樣東西,都是你我這次相見時,你送給我的見面禮?」
他有些不太相信般又問了一句。
因為不論是從那尊巴掌大的三足六耳鼎上,還是從頭骨裝飾物上,顧判都清晰感知到了淡淡的灼熱氣息,與當初從那塊玉佩上面散發出來的黑炎氣息如出一轍,但不管是從總量上還是品質上都還要優出玉佩不少,也難怪他有如此驚訝的表情。
「都是送給你的。」它面無表情躬下身體,將兩樣東西放置在地面上,隨後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顧判並沒有第一時間去取,而是盯着它遠去的背影沉默不語,心中在不停地琢磨着它到底有什麼目的。
在他看來,計喉作為一隻擁有自主意識,又不知道活了多久、一直被部落眾人焚香叩拜的圖騰,不可能會像小朋友一樣幼稚,忽然間看誰順眼了就會對那人特別好,上杆子地分享自己積攢的寶貝,更何況他們兩個的關係絕對談不上親密,甚至挨不着友善的邊,說是相互恨不得食其肉碎其骨才更符合實際一些。
因此,能夠驅使計喉做出如此舉動必然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在內,至少是他現在還想不清楚想不明白的原因。
它看起來是真的走了,腳步雖然僵硬,但速度卻絕對不慢,片刻後便消失在了黑暗小徑的深處,再也看不到一絲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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