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的話剛出口,就見一個感覺有點熟悉但在記憶里一直很模糊的身影朝小女孩兒走去。筆神閣 bishenge.com
「小犀牛,看爸爸給你買了什麼?」
我心訇然裂開……拉起凱文就朝反方向跑去……跑出了小吃街區才停下……
「你別告訴我那真是你……」
我喘得厲害,說不出話來回答,只得拼命點點頭。
「我也是服了您了,自己來沒來過這兒不知道麼?剛才多危險!剛才她要是再往前走兩米,你就悲劇了!」
「我真的……不記得了……不知道……」
「一會兒再慢慢解釋,咱得接着跑……」
說罷指了指左後方蹦蹦跳跳拉着爸爸手過來的小靈犀,拉起我接着往區方向跑。
直到跑進區,我們才放鬆下來找了個長椅坐着。
我足足喘了五分鐘,腦子裏的一片空白才慢慢有了些波動。
「我真的不記得了,這會兒模糊能想起來點自己確實來過將軍山遊樂場,但我小時候就來過一次,來了多久來幹嘛了,統統不記得了,你說奇不奇怪。照理說我七歲了也該記事兒了,怎麼就是一丁點也想不起來了呢!」
我非常鬱悶地拍着大腿,誰知這一拍還真有用。
「咱還得跑……」
「啥?」
「我突然想起來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坐海盜船……」我指着正前方的海盜船,卻發現小時候的我就是那麼默契地正從東南角向這邊走來,於是倆人二話不說只能狂奔。
邊跑邊回憶,哪才是安全地帶,最後選定了摩天輪,因為在天上能安全半個小時,而且我模糊記得一點,牛運昌恐高。
終於可以休整一下了,我也開始正視這個問題,為什麼……不記得。
「你這可能是選擇性遺忘症或者是階段性遺忘症。」
我愣愣地看着凱文,半天才反應過來:「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他在我腦門上拍了一下,恨鐵不成鋼道「看過電視劇還搞不清情況麼?你記得你7歲時候發生的事情麼?」
我仔細回憶了下,我七歲,一年級到二年級期間,我拿了兩個學期三好學生……50米跑了9秒……立定跳遠跳了一米四……喜歡看新白娘子傳奇……班主任叫周海燕……
「記得挺多的。」
「那你爸的事你記得多少?」
「記得……」我努力回想,卻發現一切都是模糊的,模糊的臉,模糊的事情,甚至零星有的記憶,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在夢裏。
我眼皮禁不住開始打顫。
「我不記得了……」我抬起頭看着凱文,眼睛止不住閃爍,「我……我想下去看看……」
凱文沉默了半晌才輕輕說道:「好。」
下了摩天輪,我腳步有些沉重,每一步都邁得特別猶豫。
「姐,不管發生什麼,都有我,你別衝動,別往上沖,我想辦法把小靈犀支走。」
凱文消失了一會兒,就看見不遠處的小靈犀朝一個大人偶走了過去。剩下那個人坐在長椅上,舉着我最愛吃的棉花糖,笑得一臉慈祥。
我深吸一口氣,朝他邊上的椅子挪去。他就坐在那裏,離我只有一米的距離,可我卻不敢扭頭看他的臉。
「姑娘,等人麼?」這個聲音……
我扭頭望着他,看見他眼角和嘴角上揚的弧度,眼角的笑紋,微卷的頭髮……一切都是那麼熟悉。
我短短地回了個「嗯。」
他指着遠處,開心地道:「你看,那是我女兒,可愛吧!我覺得你長得跟我女兒有點像,要是以後我閨女長大了能比你更好看點就好了。」
「不可能了。」
「你說什麼?」他眯着彎彎的眼睛看着我。
「沒什麼。您自己帶着孩子來的?」
「嗯,過會兒她媽媽來接她……」他說到這,眼逐漸展平,「姑娘你爸爸對你好麼?」
我手指刮着長椅,身長一陣陣發麻。
「不記得了,我很小的時候他就扔下我跟我媽跑了。」
我看到了他的身體一瞬間僵硬起來,沒有再掩飾什麼。
「姑娘……我明天就要離開我女兒了。我看到你特別親切……不知道為什麼,想跟你聊聊,可以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丟下她。」
「我不愛我太太了,這樣圍城一樣的婚姻,我過夠了……」
「你以為自己平時會寫點小文章意境就不一樣了麼?婚姻對你來說是兒戲麼?那是責任!」
「你怎麼知道我是幹什麼工作的?」
「我……你剛才提到過的。」
他眼珠子轉了轉,懷疑地望着我,看着遠處跳動的小身影,接着道:「我很愛我的女兒,可是我不愛她媽媽了。跟她媽媽在一起生活,索然無味……」
「呵呵,你厲害……」
「什麼?」
「你接着說,所以呢?所以你要去找尋你真正愛的人了?」
「對……你來了?」他說着抬頭看向朝這邊走來的人,我趕忙側過身去,防止她看到我的臉。
走來的正是我的媽媽,三十出頭,依然氣質非凡,百米外都能感受到她的氣場。
「跟她說了麼?」媽媽坐在同一張長椅上,卻中間隔着能容下兩個人的位置。見他沒吱聲,媽媽接着說道,「有本事跟我離婚,怎麼沒本事跟你女兒說呢?」
「我還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說。」
媽媽冷哼一聲道:「合適的機會?明天你就滾去荷蘭了,今天不說,你等着走了再說麼?」
「我不想跟你吵架!」
「我都不想看見你!」媽媽冷冷道。
「我懶得理你,我去喊領小犀牛過來,你快帶她回家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遠,身旁的媽媽聲嘶力竭地喊了聲:「牛運昌,你混蛋!」
路人都側目來看,儘管我想過去安慰下媽媽,哪怕抱下她……又哪怕握着她的手……可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凱文拉走了。
「差一點還好我反應快。」凱文大口喘着粗氣,我卻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凱文沒把我拉遠,只是停在安全的距離外,依然可以隱約聽到我父母的爭執以及我的哭聲。
「你把孩子嚇哭了!」
「真愛你女兒,你倒是帶着她走啊!」
「我說了我安頓好了就會回來接她!」
「你放屁!你會回來接孩子?我岳綺麗三個字倒着寫!」
我聽着這段對話,不禁有點想笑。
我媽說的對,他的確沒有再回來過。
「走吧……」
「不再待會麼?」凱文在身後跟着我,默默向前走着。
「我好像想起來了,之後發生的事,我都記得了……」
我漫無目的地走着,走到了釣假魚的地方……心裏那一道防線被瞬間擊破。
「凱文,我想哭。」
他胡亂擦了擦汗,一把把我摟在懷裏,我抱着一隻肥大的人偶熊,放生痛哭。
所有的事我全部想起來了……我想起媽媽如何在那個人走的當天哭得癱倒在地,也知道姥姥死後,媽媽是如何含辛茹苦地拉扯我長大……一個女人,在外人面前永遠高傲地昂着頭,背後的辛酸,只有我知道。可是關於那個人,我不恨了……只是單單的因為,恨了二十年,我累了。
乾脆就當他死了吧,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讓我心裏舒服了許多,覺得對我很好的爸爸英年早逝,貌似沒那麼讓人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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