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瀾干第十章

「莫北寒你知道嗎？就因為這條疤，我這輩子，都可能沒辦法再做母親，又怎能給你一個家，我給不起呀。」

那時候，莫北寒哭了，像個孩子一樣在我面前泣不成聲望。他說「小白，為什麼我不早點遇見你。」

早點遇見未必他會喜歡我，早點遇見未必我就不會喜歡柯柏，有些事，也許根本就是註定的。

那年，我放棄了很多東西，也懂得很多東西。嘗過人情冷暖，知曉世態炎涼。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遇見了柯柏，我後來的生活，會不會是另一番模樣，可惜有些事情已經有了結果。

那天之後，莫北寒就消失了。沒有出現在我的生活，電話短訊什麼都沒有了。也許，一時間對這樣的我，還是心存芥蒂吧。我沒有聯繫他，不知道找什麼樣的藉口。

莫北寒消失三周之後，方莉給我打了電話。

「青青，小北出車禍了。」

「你說什麼？」上次見他，他還好好的呀，怎麼會？

「朋友說的，他現在在g省，是去那出差的時候出了車禍。」

「莉莉，你幫幫我，幫我查查，他在哪個地方哪個位置，在哪一個醫院，具體一點的。」

「你別慌，我這就找人問問。他現在醫院搶救的，沒事啊，別急。」

突然間，我很怕，怕那麼一瞬間，我就再也見不到他。

陌生的城，陌生的醫院，我趕到時，他已經搶救過來了。在陌生而又熟悉的病床上躺着，我忍着眼淚，走到他身邊，看着他身上包紮着的傷口，突然淚流不止。

「孩子，別哭，他已經沒事了，可算是撿回了命了。唉，苦了這孩子了。」一位阿姨安慰着我，可她也是邊說邊流淚，這大概是莫北寒的母親了。

另一位應該是莫北寒的父親，他摟過阿姨，輕聲的安慰。

我這才才注意到，莫北寒的左手……沒了。那隻溫暖的手掌，那只有力的手臂，沒了。那隻手，曾經常拍着我的頭，那隻手……

他昏迷了幾天，我一直旁邊守着。

「孩子，去休息會吧，叔叔來這看着。」

「我沒事，就在這看着吧。」

「那和叔叔說說話吧。你是小北的女朋友？哎，這小子啊，他媽媽老是讓他相親，結果他誰都看不上，他媽媽急，說他二十六七還不趕緊找，過年的時候回家，他說讓他媽媽別擔心，過段時間會帶給我們兩老看。誰想現在竟然，唉。」

「叔叔，沒事，會好的。」

等他父親去休息以後，我才慢慢給他擦洗身子。突然，他脖子的戒指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戒指上面，刻着「青豚」兩個字。

莫北寒給我的感動很多，多到我無法一一數過。一個人，把你的名字，刻在戒指上，戴在離心最近的位置。我說不出那樣的感覺，比感動更多一些。

我常常看着他的臉發呆，然後想很多很多的事。關於我的，關於他的。

偶爾，也會和他說說話，醫生說，和他說話也許他會醒的快一些。

「莫北寒，只要你好好的，醒過來，我就答應你一件事好不好？其實我這幾天想了很多，我承認，我怕失去你，真的。我說不清楚，我一邊惦記柯柏，一邊捨不得你離開，眷戀你的好。莫北寒，我是不是很壞？……」

我和他說了很多，說到迷迷糊糊的睡着。我夢見了柯柏，他問我怎麼不愛他了，他說藤子你怎麼可以不要我了。我夢見了莫北寒，他說，白青豚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他說，白青豚我想和你有個家，他說，白青豚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我夢見他想給我一個擁抱，但是左手突然消失了，他笑了，卻笑出眼淚，眼淚是紅色的，像血。他用右手摸我的頭，然後說小白，我好疼。

然後我就醒了，眼睛濕濕的，感覺頭上有什麼東西，抬頭就看見莫北寒的笑臉。

「傻丫頭，夢見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因為許久不說話，聲音現在很乾澀沙啞，對我而言卻那麼動聽:「小白，我好渴，我要喝水。」

我擦了眼淚，給他倒水，慢慢的讓他喝下。

「小白，我又見到你了，真好。」他伸手撫上我的臉，我卻忍不住紅了眼眶:「別哭，我還好好的。乖啊。」

「我去叫醫生給你看看，還有你爸媽，他們知道你醒了肯定很高興。」

莫北寒沒有因為失去一隻手而悲觀，他說，他爸爸經常教育他，有得必有失。撿回一條命已經是萬幸，一隻手換一條命，值。

「小白，過來。」他半躺在床上，伸出右手:「給我抱一下，感覺很久都沒有見你了。」

「是夠久了，五個星期，一個多月。你說久不久？」我給他一個擁抱。

「生病真好，小白可以有求必應，多好呀。」

「去去去，亂說，生病哪裏好了。」

「其實小白，我真的好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時候我在想，我還有很多話沒告訴你，如果真的死了多遺憾，於是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一定要活下來。然後見你，告訴你…」他看着我的眼睛，認真的說:「我愛你，小白。」

我抱了他，把頭擱在他沒受傷的那邊肩膀上，靜靜的聽他說。「我曾經想要和你在一起，那時候我想，如果你真的放不下柯柏想回到他身邊我會祝福你，只要你開心就好。但我多希望那份快樂是我給你的。可是現在，我怕了，我這樣子，又能給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