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船東回頭看時,另一艘船已經撞在了礁石上,整個船頭仰起,緩緩向下沉沒。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我的船!」船東哆嗦着雙臂,朝着河中央發出痛心疾首的叫聲。
校尉惋惜地咂巴了一下嘴,沉掉的那船上有五十把牛角弓和五百支淬毒的箭矢,這些本來是要送到地龍嶺山匪的手中。
因為下游處便是越河沿岸的碼頭,林祈年怕是已經駐兵在那邊,他沒那個膽量從他眼皮底下運這種陰毒殺器,只好選擇在這片險灘上擱淺。
他指揮眾軍漢從擱淺大船上把東西搬下來,密封的板條箱子已經破損,露出裏面一道道繃緊的弓弦。
船東驚愕地回過頭來問:「你們運的是什麼……」
校尉面無表情地出刀,然後收刀回鞘,船東的軀體落入水中,身下繚繞起一圈又一圈的血霧,隨着河水輕波緩緩向下游飄去。
軍漢們也是同樣操作,只是他們下手沒校尉利索,有船夫避過刀砍,奔跑逃命,軍漢追上在背後補了若干刀。
校尉在手臂袖子上擦拭了鋼刀的血跡,對眾人喊道:「別再磨蹭了,抬着東西進山。」
地龍嶺這種地方山高破陡,山頭一座接着一座,要把山匪老巢找出來,相當不容易。但是還有另外的方法,就是讓山匪主動來找你。
校尉先是扯開了嗓子大聲說話,到後來直接把兩手撐在嘴邊放聲喊叫:「嗨!有人嗎!」
聲音在空曠的山谷里迴蕩波折,漸漸消失在干灌木叢深處,沒有人回應他的叫喊。
實際上他們進入深山後,就已經被山匪的哨探給盯上了。只不過他這樣有恃無恐地叫喊,擺明了是要當挑釁的誘餌,山賊們誤認為他們身後有黃雀,決不肯輕易現身。
不過校尉真是好運氣,竟誤打誤撞接近了土匪老巢,連同山窩裏的那些飛禽走獸,也被驚嚇而走。
「嗨,鬼叫什麼!」
校尉抬頭一看,前方山岩上躥出十幾個山匪,穿着混搭獸皮和麻衣,手中兵器長短不一,幾把粗糙的竹弓拉滿了弓弦正對着他們。
校尉早就有所準備,展露笑容拱手說道:「我等特來求見地龍嶺張頭領。」
一個尖瘦的小頭領哼嘿冷笑一聲:「我們家大王也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再說了,你們是官,我們是匪,官和匪見面,那不就是要動刀嗎?」
這校尉看來有當說客的潛質,當即拱手說道:「實乃事出有因,我等今日前來,是要給張頭領送上一份禮物,他老人家不會拒絕的。」
小頭領眼珠子狐疑地轉了一圈,把武器交到旁人手中說道:「你們稍等,我去報與我們家大王知道。」
他轉身往山坡上爬去,轉眼間消失在山石背後。
沒過多大會兒,小頭領出現在山石上,對校尉他們幾個說道:「你們可以上來了,不過要把身邊的武器給解下來,待會兒再還給你們。」
校尉面露喜色,吩咐身邊的軍漢們放下兵器,待會兒莫要言語,全憑我一人主張。
眾人從險要的山路攀登上去,繞過一塊屏風形狀的大石,眼前豁然開朗,山坡上有竹棚上百間,寬敞高懸的竹樓一座。竹樓被隔出幾個空廂,其中一間最大的是草廳,山大王張繼坐在中間,身邊坐着的可能是二王和三王。
張繼身形粗短,是個肚皮圓滾的小胖子,眉毛粗大,眼角狹長,目光陰冷地盯着校尉。
校尉脖子一縮,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一般,身上冷嗖嗖的。
「你要給本大王送禮?」
「沒錯,」校尉恭敬地作揖:「請大王派人驗看。」
張繼朝小頭領使了個眼色,小頭領立刻抽出身上的寬刃短刀,小心地把箱子撬開,柘木胎的弓背立刻暴露在眾人視線中。幾個山匪眼球暴突閃爍,衝上去便要爭搶,被小頭領喝罵一聲推擠開,他從其中抽出一把走上去,雙手呈到了張繼手中。
小頭領打開的另一個箱子中是成捆的羽箭,校尉出言提醒道:「小頭領小心,這是箭頭上淬有劇毒的毒箭,可見血封喉。」
小頭領猛把手瑟縮回來,才又小心翼翼地探進去,抽出一支雙手呈給張大王,箭頭上幽藍色澤,鋒刃森寒。
張繼一把奪過箭枝,搭弓上弦,把角弓拉作弦月,在人群中隨意尋找目標。凡被他指到的人或躲閃逃避,或渾身篩糠面白如紙。他們這種反應讓他很得意,發出了咯咯的陰鷙笑聲,突然把箭頭對準了校尉。
校尉頓覺毛骨悚然,卻沒有躲避,但他雙腿間已然一片冰涼。
不遠處有女子在山溪邊洗衣,她揮手招呼一個手拄長矛站崗的嘍囉,嘍囉放下長矛走了過去,幫她將衣服從水中撈起,兩人各抓着一頭吃力擰擠水分,衣物在女子那一頭陡然鬆脫,濺濕了兩人衣衫。
那嘍囉很年輕,腦後髮髻有蓬鬆亂發,沾染上晶瑩水滴,女子甜笑着從衣襟中掏出手帕,去擦拭他臉上的水漬。
張繼臉頰劇烈抽動,一雙狹長眼睛瞪得通紅,弓弦在扭曲的青筋旁拉伸,將箭頭指向了那對男女,震弦鬆手,羽箭激射而出。
箭枝穿透了嘍囉的右肩,他踉蹌撲倒在地,女子驚嚇尖叫着翻身坐倒,雙腿蹬踢着岩石地面向後退卻。
嘍囉裸露的臂膀皮膚上暴露出黑紫色的血管脈絡,仿佛一張黑化污染的蜘蛛網,黑筋泛上了他的額頭,口唇中露出深紫色的血液。
張繼驚喜地誇讚:「好歹毒的毒箭!」
「你們把這毒箭獻給我,什麼用意?難道是讓我射殺你們官軍?」
「沒錯,」校尉躬身說道:「大王只猜對一半兒,如今越河縣中已經駐紮着九曲關總鎮林祈年的勁旅,我們想請大王用這些弓,這些箭射殺此人。」
「嗯,「張繼搖頭沉吟:「林祈年我聽說過,此人是不是好招惹的,這些弓吶箭吶,你拿回去,用這麼歹毒的武器,反倒壞了我們江湖上的名聲。」
校尉發出了低沉陰鬱的嘲笑聲,激得小頭領帶三五個山匪把兵器架在了他脖子上。
他倒有幾分拙劣的演技,裝得絲毫不懼,老神安定地說道:「我知道那林祈年素有惡名,大王不願意招惹他,但若是他來招惹你呢?這林祈年如今就在越河縣城,他帶強兵駐紮在縣城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要大王你的頭顱嗎?」
還沒等張繼本人發火,二大王張龍,三大王錢丙便惱得不行了,各自把斧頭和鐵鞭從身後抽出,握在手裏叫囂:「天殺的官軍,想要大哥的頭顱,先問問我手裏的斧頭答應不答應!」
「我倒要讓那林祈年嘗嘗我手裏鋼鞭的滋味!」
兩個兄弟的表現只是讓張繼略微高興,並不感動,張繼也揮了揮手,表示你們兩個夠了,才靠在椅子上穩穩地說道:「這弓,還有這箭,我們暫且留下,你們可以下山去了。」
校尉顯然沒有要走的意思,露出笑容說道:「在下受上面吩咐差遣,要留在貴寨中盤桓幾日,若能取那林祈年的性命,還有重金相贈。」
「銀兩在哪兒?拿來!」
當下便有幾個山匪上去搜身,校尉搖頭笑道:「銀兩不在我等身上,大王取得林賊的頭顱,我再派人回去提銀子來和你交換。」
張繼對這些官軍的彎彎繞很不滿意,惱哼了一聲:「這生意做的忒不痛快,也罷,你們就在寨中住下,小四,給幾位客人安排竹舍。」
小四便是屈居於三位大王之下的小頭領,他的位置不尷不尬,排行老四卻不能稱之為四大王,也不能坐虎皮交椅,實在是遺憾得緊。
他帶着校尉和幾名軍漢,住到了山上的竹林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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