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對峙很快便被打破了,嗒嗒的馬蹄聲朝這邊衝過來,健馬尚未停穩,主簿魏源便從馬上跳下來,眼眶發紅地衝上去抱住了左慎宗的雙臂。一筆閣 www.yibige.com
「謝天謝地,你沒有事就好。」
左慎宗咬着牙冷哼一聲道:「我當然不能有事,否則某些人豈不會如願?」
榮濤握着刀柄的手鬆開了,從喉嚨里發出一聲不屑的鄙夷,調轉馬頭帶着人馬撤退。
魏源面子上的功夫依然不差,連忙在背後喊出聲:「感謝榮將軍出馬相救。」
左慎宗拄着長槊站起來,口齒不清地說道:「謝他們做什麼,這些人要做掉我們的性命。」
「也不盡然。」魏源攙扶着左慎宗往前走,一面低聲說道:「九曲軍和左毅衛還是不一樣的。」
左慎宗冷聲問道:「有什麼不一樣?他們不都是林祈年的人麼?」
「嘿,」這位自詡能夠洞察人心的魏主簿說道:「那是以前,現在曲門軍分家了,就算暫時上還保持着以前的那種默契。但人這種東西,並不都是甘於人下的。這位容晏將軍,與林祈年不一樣,有些心善,也有些寡斷。所以我們應當把他們區分開來,仍按照樊將軍的計劃做,除掉余增桑,殺掉林祈年,便宜這位容世子了!」
左慎宗憂心忡忡,看着身後僅剩的四十多號人,苦笑了一聲道:「我就這麼點兒家底,還能做什麼?給人撓痒痒嗎?」
魏源壓低聲音說道:「為什麼不能做,擒賊先擒王,我們要做的,不過是除掉兩個人,明的不行,那就暗着來,早晚要將林祈年和余增桑的人頭提到雲都。福兮禍所伏,眼下我們是廢了,卻得了一個好處,那就是沒人再注視我們,那就趁着他們不防備的時候,給他們來個驚喜!」
左慎宗惡趣味地笑了笑,好像剛剛在拼殺中喪掉的膽魄和力氣又回來了。
魏源把自己的馬牽到他面前,肅聲說道:「請將軍上馬!」
……
雲都衛的殘兵敗將歸攏到左毅衛的隊伍中去,向前行進到徐縣縣城附近,前方突然傳來了消息,林祈年前鋒受到阻擊,人馬折損了三分之一,現在已經退了下來。
得知消息的卞常勝顯得很吃驚,高聲問道:「林將軍怎麼會敗,昔日那個數戰數捷的林祈年哪兒去了。」
呆在卞常勝背後的左慎宗和魏源一陣冷笑,恐怕在整個軍中,也只有卞常勝這麼一個糊塗蟲了。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余增桑的主力都集中在了落雲道,林祈年哪來的仗可打,又哪兒來的戰敗?
林祈年確實未到達雷鳴山下,便停步不前,命令全軍把戰袍給扯破,捕捉一些野物放血淋漓到身上,裝作血戰一場的樣子。既然是慘敗折損人馬,便在隊伍中分出三四百人,沿着山道往九曲的方向撤離,他們只要離開鳳西回到九曲關,也算是光榮陣亡了。
黃昏時分,軍隊在徐縣縣城外駐紮,林祈年也撤了回來。他狠狠心在自己的狼皮披風上用火把燎出一個洞,又用干灰抹了把臉,像極了狼狽不堪的樣子。
夜幕中的徐縣土城牆顯得格外低矮,深藍的天幕中只點綴着幾顆星辰,林祈年帶兵來到中軍陣前,下馬蹣跚地走到卞常勝和容晏面前,抱拳裝出幾分頹喪說道:「監軍大人,末將前鋒失利,甘願受罰。」
卞常勝十分惋惜,拍着馬背說道:「林將軍昔日僅僅以一千精銳,便消滅了三股頑匪,今天這是怎麼了,你怎麼也會打敗仗?」
林祈年懶得跟他扯皮,只歪着頭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是人就有陰溝裏翻船的時候。」
卞常勝咂了咂嘴,這本是他準備勸慰林祈年的話,怎麼讓他給說了。這位監軍大人只好仰起頭說道:「林將軍辛苦了,我們暫且歇息一日,明日再戰如何?」
林祈年給容晏使了個眼色,容晏立刻會意說道:「今天的失敗,應當總結個得失教訓,待會兒諸位將領都到中軍大帳議事。」
魏源和左慎宗兩人立在卞常勝的身後,立刻發出了兩聲冷笑,心說這兩位的演技還真好,是準備把我們這些人當猴子耍。
林祈年猛然抬頭看到了發笑的兩人,臉上訝異的表情只是閃現了一瞬,隨即低頭拱手說:「那末將先下去了。」
他下去後先安頓隊伍駐紮,隨後便去找宋橫和榮濤,把兩人叫到城牆角落裏問道:「今日出了什麼差錯嗎,那余增桑埋伏了近萬人,竟然不能畢全功與一役,讓這兩個人活了下來?」
聽到林祈年如此發問,兩人都變作了悶聲葫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林祈年面色一沉,問:「可有什麼隱情?」
榮濤不敢隱瞞,只能乖乖地說道:「主公容稟,余增桑本來已經把雲都衛團團包圍,只是那卞監軍和魏源向容將軍求救,所以……」
「我明白了。」林祈年制止榮濤把話說下去,心性純良有時候是好事,但是放在殘酷鬥爭和戰場上的時候,就是婦人之仁。
「我本來想着陽奉陰違,象徵性地去救一下,然後撤退。可沒料到,那余增桑一與我們接觸,便放棄包圍撤了回去。」
林祈年點頭說道:「這事兒不能怪余增桑,是我們這邊兒出了差錯。」
……
卞常勝不勝春季風寒,帶着親兵和雲都衛眾人駐紮到了縣城的縣衙中。容晏坐在帳中等待,等各軍安頓好之後再召集眾將,他眉頭緊鎖似乎在思慮什麼,望着帳外的夜色卻找不到半點頭緒。
林祈年掀開幕布走進帳中,面朝他臉色有些深沉地說道:「你跟我出來一趟,我有話要跟你說。」
「不必到外面去,卞常勝和他的心腹們都跑去縣城了。」
「好,」林祈年沉吟地點點頭,掂量着措辭說道:「你今日派人去救援雲都衛了?」
容晏先是訝異,隨即點點頭說道:「是,不過我把控的時間恰到好處,只把左慎宗救了出來,他的一千兵馬都折損在了落雲道上。」
「那有什麼用,主將不死,其心也就不死。」
容晏看到林祈年的臉色逐漸暗淡,心中略微有些愧疚,他自己卻有充足的理由,用很柔和的語氣辯駁道:「祈年,師父教導我們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線的,何必要把人給得罪死呢,我決定要留那左慎宗一條性命,也是不想把事情做絕,畢竟樊岐是閹黨內部的頭一號大將,雖然我們與對方已然結怨,但切莫要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做人留一線?」林祈年笑了,容晏看到了他略顯輕蔑卻又諷刺的笑容,使他的臉面仿佛有如針扎般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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