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叔看到李大民一時動彈不得,叫了一聲:「小林,給我打下手。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按照他的吩咐,我緊緊壓住李大民的雙手。鍾叔讓開王阿姨,騎在李大民的胸口,從褡褳里取出一根毛筆。毛筆尖是深紅色的,他用嘴抿了一下,把它潤濕,然後提筆在李大民的腦門上寫字畫符。
李大民用盡全力扭動,身體像是一條大蛆,我壓着他的手,王阿姨壓住雙腿,努力讓他動彈不得。
鍾叔下筆極快,單手如飛,在李大民的臉上畫出的符咒越來越成形。這符咒看着鮮紅淋漓,似乎血一般,形成的字是上屍下鬼,那筆劃看着讓人瘮得慌。
這個古怪的符咒從李大民的額頭一直寫到下巴,正要收筆的時候,李大民忽然安靜下來,盯着鍾叔,一字一頓說:「我錯了。」
鍾叔停頓一下,略有疑惑地看着他。
李大民柔聲說:「你們不是要我原諒王月嗎,沒有問題。等我原諒之後,你們再施法,好嗎?」他的口吻女里女氣的,特別古怪。
就在鍾叔猶豫的時候,我趕緊道:「好,你先把原諒的話說出來。」
李大民眼睛飄向腳的方向,輕輕說:「媽媽,媽媽,我是倫兒,我想你。你鬆開我啊。」
鍾叔忽然醒悟,大叫一聲:「不能放手!」
王阿姨本來熱淚盈眶的,一聽鍾叔這麼說,反而壓得死死的。李大民都快哭了:「你們欺負人,為什麼都欺負我。」
鍾叔眉頭皺在一起,提筆就要畫下最後一筆。我急了,趕緊說:「鍾叔,讓他把話說完啊。」
「他現在惡靈附身急於脫身,說的話都是假話,鬼話連篇,你怎麼還信呢?」鍾叔道。
「不就一句話嗎,讓他說吧。假話也是話。」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李大民身上,能不急嘛。
鍾叔一猶豫,李大民艱難地把臉轉向我,苦苦哀求:「小哥,求求你了,先把我手鬆開,我就滿足你們的心愿。你把人家的手壓得好疼。」
鍾叔再也聽不下去了,筆尖觸到李大民的皮膚。這個瞬間我做出了決定,鬆開了李大民。李大民的雙手沒了束縛力,陡然一聲尖笑,聲音極其邪惡。
他的上半身猛地抬起來,雙手對準鐘叔就是一推。這時候鍾叔已經無從下筆,無奈中只能跳出去。李大民像是五行山下脫困的猴子,雙腳一抖,就把王阿姨掙開,隨腳正踹在王阿姨的大腿根上。
王阿姨叫了一聲,退了數步,無法保持平衡,摔到了一堆破爛的桌椅里,激起很多的煙塵。
李大民翻身爬起來,我咬着牙攔住他,「你不是說要原諒王月嗎?」
李大民嘴角慢慢裂開,露出一絲惡毒的笑意,一字一頓說:「你讓她去死吧!」
他猛地衝過來,我真是急眼了,火撞頂梁門,這時候大腦一片空白,先揍了他再說!我順手抄起旁邊的一把破椅子,劈頭蓋臉朝着李大民砸下去。
鍾叔在後面叫了一聲:「別打他的臉,不要把符咒弄花!」
我一時錯愕,李大民已經來到近前,飛起一腳踹向我,我用手裏的破椅子一擋,「嘩啦」一聲,椅子被踹得四分五裂。我站在門口,雙手各抓着一條椅子腿,愣在當場,李大民趁這個時候就往門外沖。
他突然身子一踉蹌,原來是鍾叔飛起來重重踹在他的後背上,直接把李大民從教室里一腳踹到走廊的牆上。李大民趴在牆上,身體往下滑,鍾叔過去騎在他的身上,直接把前身扳過來,然後提起一直沒有放下的毛筆,在他的臉上重重畫了一筆。
這一筆下去,就聽到李大民慘叫一聲,身體抖動如同過了電,整個過程也就三四秒鐘,人就不動,軟綿綿摔在地上。
我趕緊跟出來,鍾叔緩緩站起身輕聲道:「她走了。」
我問誰。
鍾叔瞪我:「還有誰,那個惡靈,陳倫。看看你做的好事吧!」他讓我扶李大民,他看看王阿姨怎麼樣。
他罵就罵吧,反正我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我把李大民扶起來,他身體軟綿綿的,不過身上還有熱乎氣,鼻子裏也有輕微的呼吸。他的臉上都是鮮紅的符咒,看着挺嚇人,想到剛才他被附身,種種詭異表現,後背還有些發涼。
我扶着李大民坐在教室門口,他垂着腦袋一動不動。
正擔心的時候,鍾叔提着八卦鏡帶着王阿姨走了出來,鍾叔臉色極其難看,看到我就呵斥:「鏡子也讓你丟了,你能不能幹點事了?!」
我臊得滿臉通紅:「你說我幹什麼,剛才那麼危險那麼恐怖,我腦子都懵了,那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哼哼。」鍾叔鼻子哼了幾聲。
王阿姨滿身都是污跡灰塵,不過她的樣子似乎沒受什麼傷,說道:「大師,你別罵他了,這小伙子還是不錯的,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是我那個女兒不好……」說着又要哭,深深吸了幾口氣:「經過今天這件事我想明白了,我女兒早死了,剛才那個怪物不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是善良的姑娘,絕對不會那麼壞。」
她擦擦眼睛,看着李大民擔心地問,他沒事吧。
鍾叔把法器放回褡褳里,蹲在李大民面前,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沒事。陳倫的惡靈陰氣和怨氣都很重,剛才離開的時候,把他的魂魄也帶得出竅了。只要三天不見陽光就會醒,醒來就沒事。」
「三天不吃不喝會不會有事?」我問。
鍾叔道:「現在小李的魂魄不穩,他的身體屬於半陰半陽,三天沒事。」
王阿姨說:「這樣吧,讓這小伙子暫時住在我那裏。這三天我來照顧。」能看出王阿姨很愧疚,認為李大民落到這樣的下場,完全是她女兒造的孽,當媽的要補償一下。
我覺得這個主意很好,往後的三天我們還要處理王月的事,不一定會出什麼么蛾子,還不如李大民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
我看看鐘叔,鍾叔沒有看我,而是閉目思考。
我對這個人有了隔閡,覺得不爽,畢竟我也是成年人了,他張口就罵,誰心裏能舒服?想到接下來幾天,沒有李大民這個潤滑劑在,我和鍾叔還有疙瘩,怎麼溝通都是問題。
鍾叔睜開眼,做出了決定。讓我先把李大民扶起來,我們一起往外面走,到了教學樓外面,冷風吹動,我衣服都被汗濕透了,渾身每個毛孔都在哆嗦。
看看表已經晚上十點半,必須在午夜之前趕回去。
那些老師早已跑光,鐵門大開,鎖頭啷噹在一邊。
鍾叔在前面,我和王阿姨扶着李大民在後面,一步步出了學校。整個過程里,誰也沒有說話,這次施法可以說極其失敗。我沒有完成任務,李大民又昏迷不醒,魂魄不全。王阿姨的女兒也沒有被超度。最有挫敗感的恐怕是鍾叔,臉拉得老長,跟長白山似的。
到了學校外面,鍾叔道:「我來開車,先去大妹子家。」
翻出李大民的車鑰匙,我們先去了王阿姨家裏,把李大民安頓好,鍾叔交待了注意事項,就和我離開了。
坐着車往回趕,路上的氣氛又沉重又彆扭,我們也不說話,我是如坐針氈。
實在受不了,我清清嗓子說道:「鍾叔,就一點希望沒有了嗎?沒得到原諒,我是不是就……」
這時,看到王月住的小區,鍾叔道:「你有個心理準備吧。這一關過不去,王月會困死在中陰之境,你也會變白痴。」
「不是,」我急了:「這也太兒戲了吧。我還沒有什麼思想準備,怎麼就變白痴了。」
「事情已經到這一步,你就認了吧。」鍾叔把車開到小區的停車場,我們兩個進了小區。
鍾叔道:「或許有奇蹟呢,誰知道呢,不過幾率很低。你有個思想準備,你的人生馬上就要終止了。」
我真急了還要說什麼,他的臉色很冷,並不答話。我們一前一後進了樓,進了王月的家。
我垂頭喪氣進了臥室,鍾叔站在身後開始作法,使我出魂入鏡。不管怎麼樣,要把今天的消息傳遞給王月,或許她能自救。
我進到鏡子裏,一步步來到那堵牆的前面,把手輕輕按到卡在凹槽里的手鐲上,叫着王月的名字。
「林聰,你回來了。」王月的聲音渺渺傳來,「房間裏已經灌滿了水,我浮在水面上,快告訴我答案,我好出去。」她滿懷希望地說。
「對,對不起。」一語既出,我眼圈紅了,為她傷感,更多是為自己悲痛。
「任務,沒有完成……陳倫沒有原諒你。」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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