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裏,安娜的髮辮更加蓬鬆了,這位前公主猛然覺得這樣可不行,但是急忙間哪來的梳發使女?急中生智的安娜,便拿來快白色的絲綢折起來,裹住了腦袋,並帶着遮住了雙頰,隨後她將高文先前綁住的靴子給解開,露出了高貴的紫色,抓起了高文留在桌子上的白袍披風,與黃金勳章(全是她父親先前賜予的),一古腦蒙在身軀上,接着坐在椅子上,提起了蘆管筆,將文書卷鋪在面前,平穩住呼吸,「司閽官斯達烏拉喬斯,傳喚兩位高貴的領主進來。」她使用了平靜而典雅的宮廷希臘語。
這會兒,宦官走出去,按照皇宮裏的禮儀規矩,對着兩名衛隊武士抬了下手,示意他們將帳門給揭開,而後就對着沃爾特與多魯斯做出個邀請的手勢——沃爾特抬眼瞧見,愣了下,他是從博伊西這個鄉下地方來的,哪裏懂得這些,便朝着旁邊的多魯斯看,而多魯斯說「我從萊茵蘭的普法爾茨來,我也不懂。」
「進去好了,聖職長上閣下應該不在乎這些的。」多魯斯補充了這句,為兩人包括自己打氣,接着這兩位就捧着佩劍,畢恭畢敬地走入了營帳,但是卻沒看到聖職長上,只有個嬌小的女孩,蒙着絲綢的頭巾與袍子,別着金制的勳章,在那裏坐在椅子上,低着眼,提着筆,在文書上批閱着什麼,恬靜裏帶着高雅。
沃爾特和多魯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女孩是哪出來的,和高文閣下又是什麼關係?不過她身上的書卷氣息與高貴感覺,還是折服了這兩位鄉下人,至於安娜身上亂七八糟的混搭服飾,這兩位也認為肯定是某宮廷里新近流行的時尚,「請,請容我說,我們是,是來向高文閣下表述感激之意的。」沃爾特說着。脫下了帽子,捏住擱在胸膛前,鞠躬完後,結結巴巴。便將自己與多魯斯的佩劍,擱在了桌子前的甲冑掛架上,來表示對高文的效忠和影從。
安娜禮貌而粲然地一笑,將希臘語改成了拉丁語,說了句。結果沃爾特與多魯斯滿臉木然,都搓着手呵呵,胖宦官附在了公主的耳邊,「這兩位,怕是連拉丁語都不會說......鄉下人,真是太可憐,太孱弱了。」
「我是說,你們的奮戰和勇敢,才是你們得救的最重要原因,大公的援助成功是離不開這些因素的。」安娜很快就用中規中矩的弗萊芒語。說出來了,這下沃爾特與多魯斯都明白了,兩位居然感激涕零,自覺拜倒下來。
「這位年高德劭的老者來自何處?」安娜開始尋找話題。
「來自博伊西,美麗的......」沃爾特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來稱呼,這時候胖宦官帶着一絲冷漠的高傲,提醒了他,「羅馬帝國的紫衣公主,也是聖職長上、巴里總督、帝國亞美尼亞大公、亞細亞行軍總管的主保人。」
「是,美麗的公主殿下。」
「博伊西。」安娜確實不清楚這地兒是哪。便看了看低着花白頭顱的沃爾特,「您的胳膊受傷了。」
「沒錯,在匈牙利遭受的,始終沒能痊癒。」沃爾特沒想到公主殿下這樣體貼入微。
「從大連隊找出最好的醫師。把這事辦好。」安娜帶着點嚴厲的語氣,對旁邊的宦官說到,好像她始終在關心這件事似的。
沃爾特.桑薩瓦爾急忙表示感激,而後安娜又問多魯斯家鄉何處,得到回答後便微笑着說,「萊茵蘭的普法爾茨葡萄酒很美的。聽說你們那裏的姑娘也很美,不知道這位年輕英俊的騎士,在出征前可曾許好了心儀的對象?」多魯斯有些羞澀地說還未有,「那就在前往聖墓的途中慢慢探詢吧。」安娜適時地鼓勵說。
「就這樣,還請諸位在此後的征途里精誠團結在大公與隱修士的麾下,共勉。」斯達烏拉喬斯說起了這句,示意這兩位的使命已經完畢。
兩人急忙再度脫帽鞠躬,倒着退去後,安娜調皮地捂着嘴,忍不住笑聲,看着自己身上古怪的打扮,又想想剛才沃爾特與多魯斯蒙圈的模樣,笑得更加開朗了,便走下椅子,揚起高文白袍的邊角,用希臘語對胖宦官得意急切地說,「怎麼樣,怎麼樣,你的評價是什麼。」
「大公的機要官可比你差得遠了!」斯達烏拉喬斯半是真切,半是巴結地回答說。
於是安娜嘿嘿笑着,不好意思捂住了自己的臉頰,這會兒她轉過來,看到營帳後面的門前,捧着一摞文書、印章與匣子的安德奧達特,大約是剛剛來到,也是副蒙圈的表情,怔怔看着自己。「唔,尊敬的機要官,請您辦公吧。」安娜眼珠轉了兩下,急忙說——而後她看到了高大的高文,拍下機要官的肩膀,也走了進來,「怎麼呆在帳門口?這時候安娜應該起來洗漱了,無妨。」
「哎——」這時候安娜捂着自己身上這套雜七雜八的古怪衣飾,看着高文,羞得恨不得找個縫隙鑽進去。
果然,大蠻子用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看個從不知名蠻荒島嶼漂來的人物,安娜的臉頰、額頭和脖子都紅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聲低響,裹在她腦袋上的絲巾滑了下來,黑黑蓬鬆的雲鬢露了出來,毫無章法,就像根枝繁葉茂的小樹......
「不是,是這樣的......」安娜還在催動唇舌,企圖解釋清楚,並且捂住了腦袋,但是這下子,別在她胸前的勳章,也拉不住高文那闊大的白袍,一下子從安娜窄窄溜溜的半邊肩膀上滑下。
「安娜?」阿格妮絲.普拉尼剛喊着名字走入進來,結果被高文一把推開,「都出去!」大公的語氣很嚴厲,幾名武士把胖宦官、翻車魚少女乃至包括機要官都推搡出去,隨後不顧阿格妮絲的抗議,牢牢把守住了緋色營帳。
「對不起大蠻子,是我僭越了你和你機要官的職務。」坐在榻上,對着鏡子,安娜不好意思地低垂着頭誠懇說到,高文嘆息聲,隨後在她身後舉起了梳子,居然幫她整頓着髮辮,讓安娜又激動又氣惱的是,這個蠻子居然會梳髮辮,而且很靈活,「這也是你先前和騎術、游泳、劍擊一起,必備的技能嘛!是不是那個金髮寡婦教你的?」安娜都要忍不住揶揄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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