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說着話,順手取出刀來,年輕道士心頭已一緊,瞬間忘記乾嘔,雙眼盯着面前妖怪手裏的刀,然後呆呆地看他行雲流水地割開自家膝蓋上麵皮膚,血流出來居然也忘記喊疼。
然後,他看着妖怪提着膝蓋上割開的皮,往上面一揭,腿上先大痛,似乎有道虛影一閃而過,然後就是全身上下鑽心裂膚的疼痛,讓他放聲慘嚎,意識崩潰前最後一個念頭是:「妖孽好…好兇殘!」
那邊追風王看清鹿妖假裝剝皮,實際卻動用了神通,才訕訕收聲。
鹿妖銜接的快,道士慘嚎着,汗水眼淚鼻涕全都往下淌,又忘乎所以地手舞足蹈,道心已完全崩潰。
被派到妖怪堆中來行密事的修士本不應如此不堪,連真假剝皮都分不清楚,可惜當初命令傳下來,已隔了好幾層,都知曉這方世界有位本事大性子差的妖祖,真出事後誰也救不得,要圖謀的事情又不如何急迫,才選了些邊緣角色來緩緩行事,與一開始早不同,心性各項上佳的核心弟子已捨不得再派進來。
且裏面妖怪同樣少有敢出去送死的,承平日久,師門護佑下長大的年輕道士一輩,就未經歷過這般兇險陣仗,臨場表現比妖怪差遠了,先前被割皮那個又疼又怕的,原因各佔一半,才剝掉皮就死。
且求長生的修士,真有幾個不怕死的?活得越久,身份越高貴,對生死就越抱着大恐懼!
陸寶抱胸站在一側,眼看着這年輕道人各種慘叫哀嚎,直到半刻鐘滿,「痛」字作用失去,才漸漸恢復清醒,躺在地上輕喘氣。
彎下腰,陸寶在他臉側笑嘻嘻道:「真剝下皮,俺們把人皮丟人類村落里去,你相好的師姐妹當還能認得出,收斂藏起,好抵她給你的青絲!」
「莫剝我的皮,你殺了我吧!」
「不剝掉皮,俺們大王嫌肉蒸不爛哩!」兇殘妖怪輕搖着頭:「俺是勸不住的!」
年輕英俊道人一時呆住,陸寶陪他發一小會呆,才問:「道人,你叫啥名?」
「劉有餘。」
道士順口就答了,陸寶忍不住有些小得意,又問:「哪個門派的?」
這下年輕道人就沉默不答,陸寶哼聲道:「俺們這方妖祖日辣,你等家裏大修士都不敢進來,派幾條鹹魚送死,你還替他們瞞着?不說便如你曹師兄一般,剝了皮等着上蒸籠,再換一個問!」
年輕道士蒼白着臉顫抖起來,看他恐慌,陸寶再加上些籌碼:「若答得老實,俺替你向大王求情去,俺在大王面前也有幾分面兒哩,求了大王點頭,只吃你同門,放條生路讓你去亡命天涯,是否拉上你那相好同去做野鴛鴦,就看你自家本事!」
「妖…妖類的話,哪是能信的?」
「不信就算,和你曹師兄一般剝掉皮等着蒸,換一個再問就是!俺就不信,你師門出來的個個好漢!」
再次摸到他膝蓋邊傷口,用力往上揭,這次真撕開些皮膚,年輕道人頓時如同殺豬般叫喚了起來:「莫剝…莫剝皮!」
陸寶硬着心腸冷笑:「叫你不肯說?」
「我...我們是紫雲觀的!」
「紫雲觀道爺不把俺們老祖放眼裏?到妖怪地界來作甚?」
既然已被撬開嘴,陸寶追着問,道人後面答的就快了:「玄天派三老爺傳下道令,着我們靈桃峰周邊門派進來…進來行事!」
「玄天派?」記得被拍死在靖平山那元嬰修士留詩,就是玄天派的,陸寶來了興致,反正此時雞毛當令箭,可以假公濟私,就盤膝在年輕道人身邊坐下,不顧妖怪們還等着,先問些無關問題:「你等人類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個...嗯,體統,怎麼一個體統?」
妖怪說的詞語,年輕道人也有些理解不過來,迷茫着問:「體統?」
「對!或者說,怎麼一個格局?你家紫雲觀也是門派,為啥要聽玄天派那啥三老爺道令?」
生怕打斷過程影響最終結果,妖將、妖丁們都耐着性子沒做聲,只三位妖王在旁,見鹿妖成功嚇破道人膽,卻放着關鍵不顧,先扯問別的,食虎王密語對填水乙道:「哥哥,你家這鹿兒好沒道理,這些不會過後來問俺們?正經事兒倒不問?」
填水乙輕輕哼一聲,密語傳回去:「是哥哥平時少了管教,賢弟莫急,且由得他,俺們先聽着!」
年輕道人已經理解了鹿妖問題意思,回答道:「我們人類,各門派統領一方,護民安民,不過小派自保不易,託庇於大派門下,平時便得聽命行事!故而大門派下還有附庸,分地分民治理。玄天派是化神門派,門裏有位化神修士存在,算得世間一等一大宗閥,北俱蘆洲西邊兒便都是他家地界,轄地上萬里,我家紫雲觀只有兩位金丹撐門戶,哪裏好比?」
「北俱蘆洲?化神門派?」
年輕道人劉有餘不好將鄙夷表現出來,此時雖還是恐懼,心弦倒不再緊繃着,暗中嘀咕:「連五大部洲都不知,小地方妖怪果然丁點見識沒有,卻偏又兇殘得緊,道爺落在他等手裏,真真是十足背運!只望哄得放過道爺去,便從此領師妹叛門做那野修士去也成!」
心頭想着,也怕妖怪問的常識只是試探,嘴裏老實應道:「此方世界廣大,汪洋大海不知千百萬里,海上有五大陸地,統稱五大部洲,中央有須彌山洲,東方東勝神洲,西邊西牛賀洲,南方南瞻部洲,北邊就是我們北俱蘆洲!」
此方世界有天妖女媧娘娘,五大洲與《西遊記》中相仿也不足為奇,陸寶記得老山羊曾說過人類陸地三分有二,不知是怎麼個分佈法,便又問:「五大部洲,人類修士佔地如何?」
其它部洲劉有餘也只聽過,努力回想典籍上記載和長輩言談,緩緩道:「我們人類本誕於中央須彌山洲,得天道眷顧,數萬年前繁衍太盛,生居不下,方由些破落門派領着外遷,與四大洲生靈爭地,別洲路途遙遠,並不知現況如何,只我們北俱蘆洲而言,各派大興,佔地已三分有二,一統不難!」
說到這裏,生怕妖怪怪罪,忙又補了一句:「這些,都是聽我師門長輩閒談時說起的!」
難不成山羊說的人類三分有二僅指北俱蘆洲?想妖怪連自己所在的大洲名都不知曉,或就以為這是整個天下了!
妖怪沒幾個耐心好的,陸寶還想再問問,那邊三位妖王已都不耐煩,由填水乙出頭重重「哼」了一聲。
鹿妖忙就將話題扯回相關上來:「俺們老祖在此佔地,又打殺了玄天派元嬰,他家既有化神修士,為啥不親自來出頭?」
劉有餘搖頭:「我也不知,只是自六百年起,玄天派傳令附庸各派,禁止金丹以上修士再進這邊!」
化神修士等同於妖聖,沒道理會怕一位妖祖,為何能容忍靈桃峰周邊這塊飛地留在人類腹地?
陸寶有些想不通,又問:「玄天派三老爺是誰?」
「他家化神之下,還有十一位元嬰,化神老祖等閒難見,平時管事的是大老爺,後面的按年齡排序,我們下宗通稱為老爺!」
就算沒有化神修士,十一位元嬰還鬥不過一個妖祖?恐怕其中還有內情,不知死在靖平山上那位有沒有計算在十一元嬰內。
這樣想着,鹿妖問:「三老爺傳下道令,要你們做甚事?」
劉有餘將頭一縮,眼神又游移起來:「三老爺道令,要四派使計共出力,要...要讓......」
「要讓什麼?」
到了眼下,其它都可拋棄,唯有取悅妖怪,逃脫性命要緊,高階修士驅使自家等來賣命,本無仁心,何必再為之保密!
反正已經松過口,劉有餘很快說服自己,咬牙透露起機密要聞:「要借奪靈桃之戰,讓周邊妖怪們斗得更烈,最終…最終使妖王、妖將死乾淨了去!」
聽到這一句,填水、追風、食虎三位妖王,牛、豬、猴三位妖將,還有所有妖丁,心都不由驟然緊縮!
陸寶心頭也是一突,忙追着問:「哪四家門派?既然要妖王妖將死乾淨,那玄天派三老爺都有哪些計謀傳下?」
劉有餘答道:「西邊是我們紫雲觀,北邊聽風閣,東邊紅也門,南邊鶴鳴觀!三老爺只管傳道令,其餘再無甚計傳下,只着我們四派便宜行事哩!」
其實三老爺原話是:那些妖怪笨得要死,你等四派合力,緩緩圖之,已是綽綽有餘!
三老爺原話,劉有餘可不敢當笨妖怪們抖露出來,又好奇這麼笨的妖怪,怎麼突然來了運氣,將自家一行四個逮住的?
他卻是忘記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三位妖王因境內大傳謠言,懷疑是摘星王搞鬼,盯上豺妖將,方才歪打正着,撈了他們幾條魚到手。
聽這道人報的四個方位,遠遠靖平山南邊的鶴鳴觀也在內,想是四派地界已遙將六家妖王包圍住了。
這聖猿山東南一隅,籠中豺狗廝殺爭搶一塊肉骨,卻不知籠外虎狼盡都虎視眈眈,觸手早已伸了進來。。
陸寶心情沉重,再問:「何時傳下的令?」
劉有餘想想:「聽師叔和我師傅平時閒聊,約莫是兩百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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