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外,是為離恨。一筆閣 www.yibige.com簌簌的雪花翻飛,這裏的風是會唱歌的。每一聲都唱到了人心底的甜,窺透重重簾幕,那心扉里包裹的糖,發出醉人的香甜。
那是少女心中最美好的願望,一串串歌聲流連,鞦韆架上的 少女蹁躚若蝶,在花叢間穿梭。風聲吹的有些急,一雙纖足悄然落地。衣襟上未沾染一瓣冰花,倒是那一旋身裙擺飛揚,樂聲錯雜,又是別樣的韻味。
「你怎麼有空過來了?」來人滿身月華,銀白色的狐裘裹得只剩一張清秀的臉。此刻正緩緩的向她走來。
「說是離恨,可我倒覺得你心中滿是歡喜,你聽這樂聲,多安然。」
他坐在了她剛離開的鞦韆架上,面上一片恬淡。
「喜也罷,恨也罷,不過是做戲,做累了,也總是要歇歇。」
她在那裏像是可望不可即的月,看得到卻摸不到影子。她戲謔的看着他,「你幾百年不曾踏足我這離恨,不只是為了來看我吧。」
風聲依舊,可他卻沒了聲音。只是看着這片離恨,那是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吧。她的眼中看不出波瀾,語氣也一如往昔,似乎什麼都不曾變過,也似乎什麼都變了。
突然飛過的彩蝶,只見她玉指輕點,那蝶兒落在她掌心。愛憐的撫摸着蝶兒,「你說這倦了的蝶,可有歸宿?」
那男子落寞的垂下了眼眸,「你能給它歸宿。可你的歸宿,想好了嗎?」
「沒有呢。」她失落的笑笑,「你放下了嗎?當初的我們太執拗,以為在追求幸福,如今看來,那不是所謂的幸福。」
風帶着他的淺淺問詢,吹入她耳畔,「還恨嗎?」
「如何不恨,你說,沒有她,我以為我便有了歸處,可如今,我依然在漂泊。」
「你看我守着這離恨,離恨離恨,何曾離恨?」 她笑的痴狂,那聲音寒如深潭,想着曾經的往昔,他心中卻始終不曾,為她留有一席之地。
那般決絕。
風聲隨着她的情緒變的憂鬱,那一聲淒似一聲,「你說你居於九天之外,看不到他也觸不到他,哪有半分值得?」
那青衣男子嘆息,他盯着女子瞧了許久,「你不若離了這兒,清塵他需要你。」
「他從來,都不曾念過我,又怎麼會有需要?」這幾句話猶如薄刃攪的心血,她再抬眸時又是一片冷色。
「你是說客?」
「我只怕你錯過了會後悔而已。」男子好笑的說,「他近日有些頹靡,那個女人,傷他不淺。」
「關我何事?從前他不曾讓我管,現在我也不想管。」她重又回到鞦韆上,摸着手上的那串念珠,他送她的時候她以為,那是有着特殊意義的。他待她,是不同的。
「淺離,別再自欺欺人了,你還是想見他的,對嗎?」
他一語道破她的心事,從來敢作敢當的她竟生遲疑,離恨的界限就在眼前,她若踏出這一步,就能見到魂牽夢縈的人。可他若是拒她,她還能泰然自若再隱居離恨中嘛?
太久未曾見他,她甚至快忘了他的樣子,男子將她牽了出來,揮手下了禁制。她恍然,看着身後空空如也,再不聞樂聲。
「是啊,我該去見他了。」
女子苦笑着說,她遠遠便嗅到清塵軒的酒氣,熟悉而陌生的味道。緩步前行,還是那滿院的木槿花,四季常開不敗。一道道花簾垂下,那盡頭的小屋便是他的居所。
他的絳玉築,從未讓人踏足,千百年來,也只有一人有幸,入其內。
聽到門外沙沙的腳步聲,半醉的人慵懶的輕彈手指,門應聲而開。隨意的瞥了眼門外,淺離正看着他,似乎清瘦了些,人也頹了。他的酒意尚未散,但只冷冷的瞥了一眼來人,就打算關門。
天衡擋住了即將關閉的門,示意淺離進來。那女子隨即飛身進入門中,生怕有半分遲疑會被擋在門外。
酒罈灑落一地,淺離感覺恍如隔世,上次看他如此還是那個人離開的時候。今日,她竟忘了,今日是那個人生辰。
清塵挑眉,這一前一後進來的二人,他並不想見,今日的他,只想一個人安靜的待着,總有人要來擾他的清靜。
「你們來做什麼?還有你,不好好待在你的離恨,出來又想禍害誰?」
他出言竟不曾有半分客氣,當真是淡漠而疏離。她想着,應是如此,可還是不甘。看着那許多的酒,她隨意的拿了一壇,「我不曾想禍害誰,沒那個興致。今日只是想來陪你醉一場,我們很久,不曾同醉了。」
她仰頭灌下一口酒,看他沒有反對,心下安了些。天衡亦席地而坐,拿了酒,三人行着酒令。記不清多少年不曾如此暢快。他們談天說地無所不言,他許是醉了,面上泛起紅暈。腳步有些虛浮。
他緩緩向外走去,那裏有一枝正盛開的木槿花在角落。他忽的落了淚,淚水浸入花間,很快消失不見。他折了花,不知是在看花還是看什麼?
「若是她在,我便能還了千年的業障了吧。」
天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只喝酒,不多言。」
淺離想着,他竟是一絲一毫也不曾忘記她。就連她的生辰,千年了,依舊如此清晰。可他不知,自己的生辰,是在昨日。只是一天的錯過,可好像她永遠都追不上這一天的距離。
她的眼裏含着淚,「清塵你的酒,越釀越香淳了。」
「我倒覺得苦澀,澀的無法入喉。」他又悶了一口酒,想着他曾經許她。
「若是等你六百歲生辰,我就釀一壺世間最淳的酒給你,作為你未來的嫁妝,你看哥哥對你好嗎?」
「清塵哥哥最好了,你知道,我想嫁的是誰嘛?」她故作神秘,兩隻手背在身後像個小大人似的。她的眼睛眨啊眨,可他當時猜不透她的想法,日後,也不曾猜透。
「恕哥哥愚笨,猜不出妹妹心中所想。」那時的她很傲嬌的轉過頭去,不理他,說嫌棄他笨。他哭笑不得,哄了半天才哄好。
如今,過得可真快。一千年了,他依然沒有送出那壇酒,而她的生辰,他也沒有權利參與。
「是你的心苦,」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句話,只不過換了個人說。
「或許如今我才明白,何謂相思苦,恨不得,愛別離,情無常。」
淺離也有些醉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飲酒了。她笑着,看那抱酒而眠的清塵君。
「你醉了。哈哈,你醉了。」
她的手撫摸上他的臉,只有這時,他才不會抗拒她。他的輪廓分明,最柔和的眉眼,配上薄薄的紅唇,看上去那樣溫潤,可又最是多情。
那個女人說他薄情,又怎知他也會心如刀割。
「清塵,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我會守着你。」
天衡一臉嘲諷,「不後悔離開離恨了?」
「是,那又如何?我的心思,從來只因為他而轉。」淺離冷傲的說,她是溫柔,但她只願意對他溫柔,從前的她不知愛一個人如何?如今她懂了,就不會輕易放手。
睡夢中的清塵,他仿佛看見溪畔的木槿花正顧自綻放,那紫衣女子裙子有些長了,走路不穩。幾次差點摔倒,她有些負氣。嘟着嘴,不情願的看着那對面的人。
「清塵哥哥,你又記錯我尺寸了,每次都記錯,太過分了。」
「哥哥下次不敢了,下次一定給我家妺兒做最好看的裙子。」寵溺的將人帶回軒中,細心的為人兒改着衣服。
這天下也只有一人能讓他為之做衣,心甘情願。
突然,鋪天的黑暗襲來,他看不清方向,手中的人兒已消失無蹤。他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可再也看不見那人。
雲淡風輕,只留那一枚玉珏在原地,孤零零的躺在那裏。他顫抖着手拾起,放在心窩處。
他似乎在顫抖,感覺到身邊人的不安,淺離看他全身都是汗,慌忙將人喚醒。
睜開眼一如既往的淡漠,「你走吧。」
走?想等他醒過來就一直陪着他,無論是哭還是笑,她都不離不棄,不會再退縮。可她聽到的第一句話是走。這四海之大,她能走到何處?
「我不走,這裏,從此以後就是我的住處。」她知他心裏在想着什麼,可過去了千年,她以為會有變化,昨日已是震驚,今日的他更讓她覺得不可理喻。
「她離開了,就不會回來了,她說過,與你再無瓜葛。」
清塵乍怒,女子躲開他的攻擊,「你許久不曾練武了吧,連出招都慢了。昨天我聽到一句話,今日我便送予你,不要自欺欺人,你欺騙的只有你自己。」
「那又如何?當初之事,和你脫不了關係。」
他手中擺弄着裝酒的杯子,那上面被故人刻了木槿花紋飾,那話隨着風散去。他低頭往凡間看了一眼。
「罷了,我只想,等她回來。」
淺離忽然就有些酸澀,她等了千年,在離恨自囚了千年,只想他記着自己的好,不對自己諸多怨懟。可如今,她和那個人,高下立見,她終究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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