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塵軒內,他還是喜歡紅衣,銀絲勾勒纏枝槿,朱唇輕啟,韶華傾負。一筆閣 www.yibige.com他聞着這酒香,莫名的苦澀,他換了無數種方子,可好像自從她離開後,他的酒,便澀了。
他嗤然一笑,這般自廢,哪裏有當初的瀟灑,似乎沒了她,他的一切都變得無趣。連釀酒,都生不起心思。他看着面前這各式的酒,沒有一種重複的味道,可終究還是澀了,就像他回不到曾經,這酒香亦然。半晌,他拿出玉蕭幽幽的吹了起來,風拂過髮絲輕揚,他如雪的墨發飛揚,思念如雪消薄,誰清瘦了眉眼。
天衡尋着簫聲,見他在雲端痴痴的看着人間,知他又是想起了某人,無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頭看見來人,輕笑着說,「你說,我這酒仙是不是要廢了,這酒,竟是澀的。」
他搖了搖手中的酒壺,已然半醺。
「你啊你,為什麼遇見她,就亂了,你的灑脫呢?」天衡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他,奪過他手中的酒,飲下。半晌嘖嘖的說,「是你的心澀了,從來,就不是酒。」
清塵低頭不語,他看着下面的浮華人間,忽然就有了嚮往。
「你說我們為神,瀟灑自在暢意快活,可那人間芸芸眾生,倒比我們逍遙。或許有天,我也想試一試這人生。」
天衡看着那煙都繁華笙歌,他剛想收回目光,看到一扇窗打開,那女子笑意清淺,像極了三月的桃花。他看身邊的人,早已偏過頭去,他的眼睛似乎是閉着的。或許,他已經不知要如何相見了吧。
「你為何還不曾放下?」
「因為放下是更深的執念。」那男子幽幽開口,清冷的聲音有些發寒。
「可她如今,眼中已無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
「呵,那是她自欺欺人,那個人,才是過客。」
「清塵啊,你不覺得你如今,已經不如從前了嗎?」天衡好心勸慰,卻得到一個白眼。無奈作罷。
感受到注視的目光,女子抬頭看向天空,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地方,今日的雲很美,若是能賞霞光,倒也愜意。她打定了主意,便開始梳妝打扮。
而蘇毓,正想着一些事情,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他看她的樣子,有些疑惑。
「公子,不若我們去聊聊?」
「好。」
蘇毓應了下來,她帶着他去了蒼雲閣最高的山峰,在山頂停了下來,變幻莫測的雲影,晚霞掩映其間,紅的像是心口的硃砂痣,又像是那少女春日的一抹緋紅。即興的潑墨畫,色彩的重疊交錯,深淺輝映,他們於山頂談一局棋,山間霞光肆意,煙柳迷濛。
黑白錯落間霞光映在她的臉龐,呈現出一種夢幻。
「姑娘的棋風像極了姑娘。」
「你是說凌厲,冷漠?」女子淺淺的說,男子一口茶差點噎住,輕咳了幾聲。他看着棋路,認真思索起來,他本是沉穩為主,但對方步步緊逼,出其不意後來居上,亂了他的局,他不得不改變策略。
女子悠閒地落下一子,咦了一聲,他順着女子的聲音抬頭,只見半空中雲宛若一座空中城堡,有一男子紅衣如火,立於雲端,他看上去俾睨天下一般。女子抬眸,又看向棋局,仿佛從來不曾見過那人。
蘇毓心中疑惑,今日的雲怎的如此詭異,不過好看的緊。那城堡淡去,人影也沒了蹤跡。只見女子抬眸,笑說,「你看那雲形,是不是像極了公子?」
蘇毓再看時那雲亦已幻化。只隱約看了個形。啞然失笑。「這局棋,公子可看出什麼?」
「先發制人不若謀定而後動,一成不變不若釜底抽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其實也不過一念,沒有一成不變的等待,機會需要創造。姑娘的棋不尋常理,應該是想說變則通,守則舊吧。」
女子抿唇輕笑,「公子果然通透,那公子可清楚下一步該如何?」
「借開河造渠,暗度陳倉,釜底抽薪。」
「這只是一部分,按捺不住的,不止我們。」女子緩緩說,她的神色依舊淡然,但蘇祁心中卻是生了疑惑,她的淡定,讓他心安。同時也有些酸澀,莫名的酸澀。
「你是說?」
「雪,還有冥,魔兩界。他們隱藏的太久,蟄伏了這麼久,一定會有更大的計劃。」女子擔憂的說,她有不好的預感,但她不想前功盡棄,她籌謀了太久。
「異界之人?他拿出袖中的馭靈石,馭靈石驟然與霞光輝映,綻放異彩,照亮了半邊天。」
女子無奈搖頭,「這下,天界也不得不插手了。」
他注意到她說的是不得不,他之前從不曾信神佛,如今這些事情,以他目前的實力,他自保都困難。更何談大計。
「怎麼,想放棄了?」
「自然不,與天斗又如何?無論什麼人,都不是阻擋我的理由,這天下,我非取不可。」
她從他臉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大概是一種叫做男兒意氣的東西。人若失了自信,那他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她開始有些欣賞他了,檀香的味道緩緩暈開,她心中有了一些莫名的小心思,只是,她不曾告訴任何人。只是眼神中偶爾流露的雀躍,稍顯了端倪。
「那我便助你取了這天下。」女子堅定的說。他覺得她是他見過最有野心的女人了,可他看不透她想要什麼,他只能知道她想做什麼。但他信她有這個能力,只因為,她是婉妺,是他緋苑看一眼就忘不掉的那個女子。但還是忍不住問出。
「你不過是女流,因何要助我?」
「因為這紅塵之間,男女本無尊卑,我厭倦了那些人的非議,女子,從不曾遜於男子分毫。」她一番話說的字字鏗鏘,堅定不移。
她的話讓蘇毓深思良久,他看着眼前的女人,一樣的看起來那麼嬌弱,可她偏就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胸有天下志。這樣的人,若是想要天下,也未嘗不可。他忽然覺得自己從前輕賤女流的可笑,有朝一日,竟會如此打臉。一個女子,想為天下女子正名,該需要怎樣的魄力。他打定了主意,若是他得了這山河,定要破了女子不得入仕的規矩。
「姑娘見解獨到,蘇某佩服。」她看着霞光已然沉落,新月初升,銀光撒了一地。她擺了擺手,離了蒼雲閣。
「姑娘不若讓瀟然送送你吧。」蘇祁喊了一句,婉妺卻已走遠。
蘇祁回到閣中,拿出地形圖,仔細研讀地圖,陳子儀想開河造渠引靳河水倒灌。他自然不能用河渠做手腳,但他可以借陳子儀的手為自己尋一條後路,只需將圖紙稍微做些改動。不傷根本。他經過反覆研究敲定,才將圖紙秘密送給鬼爺。
鬼爺看了圖,對來人說,「稟告主上,屬下定不負所托,做好這件事。」
借着微弱的燈光,鬼爺結合地形圖加以參考,再將主上的圖紙一一對應,他心中瞭然。釋然的笑容,連臉上的皺紋都鬆弛了些。少主這一招,成熟了許多。他是看着他成長的,心中自然寬慰,他堅信主上會帶領他們復國,安民。也只有他,可以帶來太平盛世。
蘇毓看向遠處的皇城,燈火輝煌,白骨堆積的皇城,如今璀璨依昔,不知你可否記得,那些曾經疼你入骨的親人?
南離睡到半夜,忽然驚醒,他看着四周黑黝黝的看不清視線,喚人點了燈,他心中總有些不安,額頭上也有些冒汗,帕子已然濕透,他睡不着了,便出了門,在庭院中踱步。
他近日總是想起些小時候的事情,不知怎的有些懷舊。想到佛堂里的那個女人,他嘆了一口氣,往佛堂而去。他對她,不知道該抱怎樣的情緒,所以從登基以來,他一直躲着她,她也不曾主動來找他。
她正在蒲團上念經,聽到外面有動靜,看到來人的時候手中的念珠掉了,「離兒,我的離兒。」
她撲上去想抱抱他,被南離嫌棄的躲開了,她緩緩的退了回去,「你今日怎麼如此閒,還會想到來看我老婆子。」
「我忽然想起我還有個母親,不知母親近日過得可好?」明明是問候,可是話裏帶着刺,她聽了心中很是難受,卻依然笑着,一臉慈愛。
「好的很,好的很,我還以為你不會來見我了。」她有些委屈,又有些害怕,顯得無所適從,自從他知道真相以後,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變了,他不再如從前乖巧,對她的時候總是帶刺。
她想着,欲言又止,孩子的父親沒有死,可她,那人說三天後給她答覆,她想告訴南離,又不敢說,心中糾結萬分,或許,等她得了消息,再告訴他,他會開心的吧,她這樣想着。
而他的下一句話,讓她的打算落了空。
「母親,和他們斷了聯繫吧,我不想你再和他們往來。」他輕聲說,這次的語氣很溫柔,她想着應下,又猶豫了。
她點點頭,終究沒有說出口,等她知道了那人下落,她便可以離了這皇宮,不再囚禁,她的心很累,困了十幾年的青春年華,她感覺自己都要枯萎了,如今這最後的希望,是她最後的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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