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了,紅燭在隨風搖曳。一筆閣 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面上紅霞翻飛,一向死寂的錦鸞宮忽的有了生氣。他就近在咫尺,在她可以觸摸到的一方天下。曾經他高高在上,現在他終究還是又回到了身畔。
「陛下。」那人側臥着弄着她的眉,一蹙一蹙的似乎玩上了癮。也大概只有她知道這個冷麵的王會有這樣特殊的嗜好,而且只對她一人。這時的他是可愛的,卸下所有的防備,近似幼稚的動作都有着當年的影子。她還記得第一次見他,怯生生的躲在父王身後。心微微有些忐忑。
他那時也才十歲,像個小大人一般談吐得體,很是讓父王喜歡。那雙清澈的眸永生難忘,或許從那時起這個男人就註定要把自己的一生託付。而自己,至始至終心甘情願。他拉着她的手,帶她去放紙鳶,風箏線突然斷了,忍不住哭了起來。
「別怕,我給你做個更好的。」他細細的撫慰着,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心安。她總是喜歡叫他南哥哥,他糾正了很多次但她依然記不住,久了也就習慣了,聽不到她的叫聲反倒會不自在。他喜歡叫她西子,一雙眼晴似說欲休,纖指柔如碧水沾衣,像那將散未散的西湖煙雨。朦朧中幾許惆悵。
她喚作羽曦,字柔姒,是將軍府的大小姐,自小錦衣榮華吃穿不愁,而漫長的閨閣歲月里,她唯一的希冀就是他帶給她的歡喜。漸漸熟悉之後,轉眼已是豆蔻年華,她整日醉心女紅想為自己縫製一件喜服,每一針每一線都和着綿密的思緒。聖旨早就傳遍了將軍府,她羽曦是未來的南沐王妃。
當洞房的紅燭高燃,他的臉帶着三分酒意,她左手輕覆上他的右手,那一身喜服紅的耀眼。「西子,你的手藝真好。」就那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讚嘆,她記了一輩子。今夜,她仿佛又回到了從前。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有些疲累。可這一刻她無比的開心。就像是失去的糖果又回了家那般。
好久不曾有這樣簡單的歡喜,這深宮之中,又有幾個人能挨得過寂寞。她還記得冷宮中那張瘦削的臉,像是骨頭都變了形的猙獰。那滿頭的白髮狼狽不堪的逃離,這裏多少人夢寐的溫柔鄉,又是多少紅顏空死處。而她,要的也只是一個他而已。
步步為營,精心謀劃,可她還是輸了。那夢中輕聲囈語的,「筱筱,筱筱。」還是忘不了嗎?眉頭爬上一抹痛楚,她記得那個女子,不同於她的溫婉,反倒有些張揚。像是田野間的精靈誤入了籠子,雖被束縛了羽翼仍不改其心。
但丞相之女又如何,還不是做了和親的籌碼。遠送異國他鄉,那個連風土人情都不懂的單純女子,又如何自處。她低聲一笑,什麼時候自己竟這麼仁慈了。他一日放不下,她便一日不能擁有他。我的陛下,你的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可否有一處我的位置。
無奈的搖頭嘆息,夢境中也還恍惚,晨起她已在梳妝,淡淡的胭脂色敷在潔白如雪的皮膚上,一身綠色羅裙若隱若現的顯出纖細的腰肢。他輕輕走到背後,手拿過她的篦子替她輕輕的蓖頭髮,「西子這一頭青絲真好看。」
無意的讚許,她唇邊有了三分笑意,面上潮紅微泛,「陛下,您這樣不好吧。」微微侷促,男子手上動作不曾停下,「為我妻簪發,有何不好,他們只會妒忌罷了。」她被逗笑了。為他整理朝服,扶正衣冠,「陛下,該上朝了。」
他微微有些皺眉,又不得不去,今日又不知是何種風雲。燕宛失禮之事暫平,又將有怎樣的風起雲湧等待着他。只怕那個人回來了,他便一日不得安寧。左眼皮輕輕的跳了幾下,似乎預兆着什麼。另一邊,等待着他的一干大臣早已炸開了鍋。
「丞相啊」,御史大人顫巍巍的迎了上去,「天象有異,恐有不詳。你說這該如何是好?」
「靜觀其變就好,陛下自有決斷。」
「可是你不覺得,自從他登基以來,國運不順,出師不利,怕是有違……。」他低聲附耳,卻還是不敢說出那深藏已久的話。只是看着丞相,眼睛裏滿滿的慌張。
「大人您多慮了,天災有時,人禍有定,陛下即是先皇所付之人,必有扭轉經緯的能力。就不必杞人憂天了。」御史討了個無趣,徑自走開了。這邊丞相雖是場面話,內心深處也是茫然。似乎這些年,蘇國亂了不少。
此時天剛剛破曉。雄雞發出第一聲啼鳴,金殿上的人緩緩走來,端坐在龍椅之上,神色未明。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他神色複雜,一雙眼古水無波。說不出的深沉。分明還很年輕,卻讓人有些忌憚。
高公公站出來高聲宣讀,「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丞相安謖上前一步,:「陛下。臣有本要奏。」
「江浙,淮濱一帶常年大旱,百姓顆粒無收,但賑災銀撥款多時,卻是毫無緩解。且多地動亂未平。民心浮動。」邊說邊看着皇上的臉色。掌心有些許的冰冷。
「你的意思是有人侵吞賑災銀咯。」他把玩着手上的珠子,眸子裏深深地寒意。
「臣不敢,臣只是想讓陛下派一位巡查史以巡查的名義下去暗中查訪。還百姓公道。」他作揖抬頭正視着對方,凜然不懼。
「這事交給柒風吧。」
「臣領旨。」一年輕男子出來跪迎聖旨。
「退朝吧。」他揮了揮手,這些老東西,我偏不讓你們趁意。可誰知柒風身後另有名堂。
柒風下朝之後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條幽深的小巷。盡頭有一處破落的庭院,門前苔蘚覆蓋,屋內有桃枝斜斜逸出。他輕輕扣了三下門環,門吱呀的打開了,一個長蚺老者探出頭來,「主人在等你。」
二人交換了眼神,匆匆錯過。不知為何,他感覺背對着的身影有那麼一絲寂寥和落寞,轉念有覺得多想了。他拱手而立,「主人,皇上讓我去巡查江浙,淮濱的災情,怕是有人發現了什麼。」
「是丞相那個老東西吧,每次都壞我的事。你且去巡查,記住手腳乾淨點,別留下什麼把柄。必要的話丟車保帥。」
「是,屬下遵命。」他慢慢退了下去,心頭的疑惑在增大。那些災銀也不知流往了何處。揉了揉頭,擺脫掉這些念頭。
江浙。
「知府大人,您說這個新來的巡查使如何。要不要像之前的一樣。」孫知縣做了個殺的手勢。
「別忙,先看看再說。他剛來就出事到時候你我都脫不了關係。我們要好好籌劃。」他不屑的看向遠方,一輛轎子緩緩過來。「人到了。」
三人急忙迎了上去,拱手而立,「柒巡查史啊,你可算來了,您都不知道這些日子我們是怎麼過的。」一個尖嘴猴腮的人上前說道,「百姓們的日子不好過,賦稅收不上來,衙門早就虧空了。還請大人救救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吧。」面有悲色,閃過一絲狠厲。
說話的是孫知縣,「皇上既派我巡查,我自不敢懈怠,還望各位精誠合作才是。」溫言一笑,繞過了知府伸出的手。知府訕訕的抽了回去,心裏湧起恨意。
「柒大人初來乍到,不如稍作歇息,我等為你接風洗塵可好。」
聞言,男子微抬了頭,「接風就免了吧,如今災情嚴重,還是先帶我去看看吧。」他拂袖先行離去。全然不顧後面的人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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