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盒子,小心地端出那碟賣相與口味看上去都極其一般的糖糕,眼裏是星星點點的亮,不知不覺中,她的聲音都帶了欣喜雀躍:「您嘗嘗吧。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睨了那一眼糖糕便有些嫌棄地將目光別開了,「朕不愛吃甜的。」
很快的,他看見她眼中那亮晶晶的星火,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他的心竟沒來由的不情願了,嘴裏嘟噥着「姑且一試」,便咬了一口,那糖糕的香軟馬上在他口中像除夕夜的爆竹嗶嗶剝剝地炸開,經久不息。
楚岐眉頭皺起——這丫頭果然愛吃甜食麼?他都甜齁了。
綰妍看着他緊皺的眉頭,忙問:「是不是臣妾做的不好吃?」
「是。」楚岐放下銀箸,趕緊喝了一口茶,也顧不得綰妍的臉黑了下去,擺了擺手,「罷了,你果然還是不擅烹飪之道。」
「好吧。」她雖說有不甘心,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從她提出要學做糕點時,喬鴦與綠衫子滿臉的恐慌便可見一二。
「朕突然想起一句詩,若你是能為朕作解,朕便饒了你這甜膩膩的糖糕,不將剩下的扔出去了。」
綰妍瞪大了眼睛,「皇上要將這些扔出去?」,旋即想到自己或許初出茅廬,做的東西得罪了他也是有的,態度也軟了下來,「臣妾雖不善文才,也不是胸無點墨的,您問便是。」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他摩挲着掌中餘溫尚存的茶盞,八分燙的溫度是最適宜的,多一分少一分他都不要,饒是這樣苛刻的人,竟還是嘗了她做的看上去就很失敗的糕點。
那許是永不會承認的甘願。
這句詩並不算生僻,是很簡單的東西。綰妍聽了這句,有些猶疑地看了他一眼,思忖一會兒,才點頭道:「有道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您說的這句詩,不就是莫負好時光的意思麼?」
楚岐擺了擺手,搖頭道:「這是它的原意,昭妃自己有何解?」
「這……」綰妍惑了,這還能有何解?她面上一陣窘迫,若是能問銅板就好了,自己果然對詩詞沒什麼天賦呵。
他似是悠長的一闔眼,用手指描着茶盞上的梅花圖樣。那曲折的細長紋路,一如他的心,在颶風海濤之中顛簸着,浮沉着。他凝神看着自己的指尖,撇過那曲曲折折的枝幹,點上末梢的那朵黃蕊紅梅——終是到了盡頭。
「若有一份放在眼前卻終將會逝去的情誼,既已知道結局寥落,是不是世人都不會去觸碰?」
「皇上為何說這樣的話?若是發此問,臣妾就要用方才您問臣妾的這句詩作答。」她歪着腦袋笑道,「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微沉着臉,抿着唇盯着那碟還氤氳着熱氣的藕粉桂花糖糕。一桌之隔,對面便是她的笑顏,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他眼中有久違的溫柔一點一點的溢出來,一如碟中糖糕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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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柱香的時辰,馮安送綰妍出來。綰妍心情極好,與等在外邊的喬鴦說話也比往日多了幾分欣喜。馮安目送着綰妍與喬鴦出去,立在門外呼吸了一會子新鮮空氣,這時候看見敬事房的黃總管領着一個小太監過來請皇帝的意思。
馮安很快地掃了一眼那小太監端着的托盤,暗地裏笑了笑,將拂塵一甩,橫在門口。
「慢着。」
黃總管心裏藏着事兒,他腆着臉,心虛地擦了擦冷汗,也不敢看馮安,只是笑道:「馮公公今日是怎麼了?」
「黃總管未免太不將我放在眼裏。」馮安睨了他一眼,道:「你知道幾分主子的心思?敢背着我馮安耍雞賊?你前幾日收了郭貴人的好處,偷偷將她的牌子擺上來,我只當沒看見。我且問你,為何今日沒有昭妃的牌子?」
黃總管支支吾吾道:「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知書過來告之將昭妃娘娘的牌子撤走的。」
「若是被皇上察覺,今兒個晚上若是一問,你是否要將皇后娘娘授意此事向皇上如實相告?」馮安將手中的拂塵狠狠叩擊在黃總管的帽子上,黃總管吃痛,也不敢發作,「內務府的福總管是如何做人?你又是如何做人?眼下人家在淑妃那兒混得風生水起,老黃,你也該審時度勢,擦亮眼睛呵。」
從今年淑妃協理六宮時,長街就開始傳出消息,眾人嘆如今這宮裏的風向早就變了,皇后不過空有其表,華而不實。
那黃總管一拍腦袋,也有些開竅,嘆道:「老兄這話說得對,若是皇上今日發覺,莫非會為了我一個奴才的失職開罪於皇后主子不成?」
馮安頷首,壓低聲音道:「總之你還沒進去,趕緊去將昭妃娘娘的牌子取來,按着老規矩擺。」說罷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黃總管,自個兒進去了。
黃總管聽得馮安為他指點迷津,喜不自勝,在心裏頭不停地叩謝馮安的救命之恩。
他邊走便跟身旁的小太監抱怨,唉聲嘆氣起來:「咱們這些做奴才的真是受罪,宮裏人人都是咱們的主子,娘娘小主們一人一個法兒,斗在一起,遭殃的只是咱們這些命如草芥之人。」
那小太監擠了擠眼睛,道:「師傅莫灰心,這宮裏頭的小主娘娘們都是一朝失勢連奴才都不如。莫說別的,就說眼前的事,那郭貴人官家小姐出身,還不是巴巴兒來求咱們這些底下人,想博得一個翻身的機會麼?這也就罷了,也虧得她聰明,想到是在敬事房卡着了,若是別的小主兒,想破了頭也想不到這層。」
「方才忘了問,這郭貴人的牌子咱們還上不上了?」黃總管盯着盤中那塊郭貴人的牌子,嘟囔道:「畢竟咱們也收了她的東西。」
「哎呀師傅,咱們先明哲保身,郭貴人的事兒咱們日後再管唄。」小太監雲淡風輕地應着,「這小主兒這麼有手段,想必也不止咱們一條路。」
「也是。」黃總管點了點頭,眼下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了。想到自己今晚上差點就捅了婁子,這才驚覺背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瞅了瞅越來越暗的天色,對着後頭的小太監催促道:「快走罷,還得早點去請皇上的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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