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躺了整整一日才悠悠醒轉,後宮中人見皇后沒什麼異樣,風言風語也漸漸停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宜嬪與郭貴人回去之後,亦是寢食難安,生怕被楚岐遷怒。不僅如此,連敬事房送彤史過去的小太監也是整整一日求神拜佛的。
翊坤宮內。
「昨日主子可瞧見宜嬪與郭貴人的樣子?都扒在坤寧宮門口朝里看,真是慌神。」
一旁的綰妍點點頭,向難得嘴碎的喬鴦投去驚訝的目光——喬鴦一向知禮穩妥,提起這事真是奇怪。
「我也瞧見了。」綠衫子一面為綰妍揉肩,一面小聲道,「我看哪,皇后娘娘病了與她們二人脫不了干係。」
綰妍剛想說些什麼,胸腔突然湧上來一股氣,她用力地打了個噴嚏——只怕是昨日與她們守在坤寧宮外頭凍着了。
「主子要傳太醫嗎?若是染了風寒就趕快吃藥,蓋了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不然到時候去壽康宮也去不成,把病氣過給太后可不好。」喬鴦道。
綰妍點了點頭,覺得喬鴦說的甚是有理,撇了撇嘴。她最討厭喝藥了,每次喝完,那個纏繞在舌頭上的苦氣喲,得吃很多桂花糖糕才能補回來。
罷了罷了,眼下沒有比明日去壽康宮的事情更重要了。
一夜北風緊。
這日姜太后請綰妍去賞梅,壽康宮的人一早上便來請,透露了楚佩也在壽康宮的消息,綰妍這才得知原來母親今日也來了。
一掃之前的陰霾,綰妍精心打扮,恍若神妃仙子,翩然而至。要見到母親,她心裏歡喜,像個只要哄母親開心便能得到糖吃的孩子。
隆冬時節,壽康宮的小梅園中,白梅紅梅早就開始迎風斗雪。太后與楚佩坐在小亭中賞梅,桌上一盤珍瓏棋局還未完。
綰妍一走進來便感受到這小天地里沁出來的梅意,當真是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她伸長了脖子,便從參差錯落的花枝間,看見母親那個熟悉的身影。
見到了母親,她一下子就神采奕奕,匆匆近前。
綰妍正要說話,忽然瞧見楚佩臉色微沉,又觀其眼中異樣,一時才明白過來。
自己是激動過頭了,險些忘了禮數。
「臣……臣妾給太后娘娘請安,給大長公主請安。」綰妍別彆扭扭地行禮,如今她是楚岐的妃子,按照規矩,是要給太后與大長公主見禮的。
在宮裏規矩大過天,再者昭妃來訪壽康宮,後宮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想揪出她的錯兒來,給背後的主子報信。
想起喬鴦的叮囑,綰妍偷偷地瞟了一眼在不遠處的候着的紫衣宮女們,果然有幾個往這邊看的。
姜太后在後宮待了幾十年,做皇后時無所出,政變時也無虞,做太后時地位雖不如前,但穩如泰山。她這一路走來,除了出身大族姜氏而得到庇佑之外,也靠她的玲瓏心思。
鄭姜兩家百年姻親,本就一直交好,又有楚佩在旁,姜太后對綰妍很是和藹,眼角眉梢都是慈祥。她先是受了禮,示意綰妍起身落座之後,才看向楚佩,嗔怪道:「咱們一家人,又何須拘泥這些禮數。」
看着綰妍規規矩矩行了禮,楚佩這才有了笑意,偏過頭看着姜太后:「這孩子在家中時就跋扈,如今入了宮可不能由着她任性。太后可別慣壞了她,該讓這丫頭好好學做一個宮妃,來日才能為太后分憂不是?」
太后心下瞭然,楚佩這話是說給自己給聽的,鄭家丫頭嬌得很,自己得要好好照拂。
「你放心。」太后微笑着點頭,拍了拍楚佩的手,湊近她小聲說道,「皇帝與哀家……你不是不知道,今後哀家在宮裏盡指望這個丫頭了。」
楚岐與太后並非親母子,況且大家對對方背地做的事心知肚明,什麼母慈子孝?不過是做做表面功夫罷了。
「綰妍愚笨的很,不拖累太后便是她的福氣。話說回來,太后那位侄女,本宮也見過幾回,當真是個妙人。」楚佩似是不動聲色地隨口一提,又閒閒添了一句,「翎丫頭與她情同姐妹,太后可想她倆還在一同作伴兒?」
太后臉上笑紋愈深,眼中一絲精光轉瞬即逝,「噯」了一聲,旋即絮絮道:「哀家也想將她留在身邊作伴兒,只是那丫頭脾氣實在倔,只怕是心不在此。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哀家也做個閒人罷。」
一旁的綰妍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姜姐姐當真是心悅堂兄的,自己竟也有這個福分做一回鴻雁。
這樣想着,她一張略帶稚氣的臉便泛上甜甜的笑,模樣嬌俏可人。
楚佩呡了口茶,聽了這話也明了對方的意思,向太后頷首道:「這話是了,咱們且享咱們的福。說來這些小輩,儘是讓咱們憂心的。」
綰妍聽着她們句句拐着十個彎的話,自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看着她們,止不住地喝茶。她嘗了一口覺得甚是熟悉,細細一看,原來杯盞中的是她最愛的碧螺春。
太后竟對自己有這麼多了解,綰妍咂舌,又看了一眼母親,頓時明白了——多半是母親在太后面前為她奔走的緣故。
綰妍心裏泛起一陣柔軟,她的母親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
這時,不遠處的紫衣宮女那邊傳來細細碎碎的人聲。太后身後一個身着檀色衣服的女官出去問了幾句,又低着頭進來回話。
「啟稟太后娘娘,大長公主殿下,昭妃娘娘。」那女官福了福身子,一張老成的面孔帶了喜意,看着太后道,「皇上帶着一幅新得的觀音像,過來給您請安了。」
此話一出,真是語驚四座。
楚佩側過頭瞧見那個女官的神情,只暗笑這女官恭喜二字都要脫口而出了。
綰妍一時慌了,手裏的杯盞險些打翻,她低頭看着撞在壁上激起漣漪的茶湯,黛綠色的卷葉在水波間上下翻動。
她將臉埋在這裊裊熱氣間,心亦是如這些細碎的茶葉一般,在突如其來的喜悅與慌亂之中浮沉。
太后喜出望外,聲音拔高几分喚道:「這可好了,快,快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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