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從彭岳那裏回來,仇青歌心裏便煩悶得不行,她明顯地感覺到了彭岳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冷淡,她鬱悶傷心,卻又無處訴說,這種感覺堵得她異常難受。
記得之前自己心裏煩悶時,總喜歡把不開心的事講給自己的彭大哥聽,他也會幫助自己排解心中的抑鬱之情,逗自己開心。可是如今自己不開心的根源就在自己的彭大哥身上,自己能夠找誰說呢?
尤其是那日聽紅薇說彭岳竟然曾留宿於紫菱房中,自己差點崩潰掉。但是仇青歌相信彭岳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她自信了解彭岳的為人,既然自己當初選定了人,便不會有錯。這是源於自己骨子裏的倔強,也是自己幾年來對於內心這唯一一份情感的執着。也許女人和男人不同,隨着時間的流逝,男人對女人的新鮮感漸漸消退,愛意也慢慢變淡。但是女人卻會因為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對男人的依戀感也越來越重。彭岳是自己這些年來接觸最多、了解最深的男子,仇青歌堅信自己不會選錯。
但是紫菱的存在又成為了一個自己絕對不能忽略的事實,她認為紫菱的「攪局」是二人關係的最大障礙,並且她也絕不相信彭岳會對自己寡情薄義,自己平日與彭岳相處的點滴,那些眼神,那些動作,那些言語,深深印在自己的心裏,分明在告訴自己彭岳非常愛自己。她決定再努力一次,要找彭岳把所有的事情說開,不能再這樣模模糊糊,不清不楚,這樣下去,只會對兩個人造成更深的傷害。
而且,更令她心煩的是,她的父親竟然給了提了門親事,並告訴她近日儘快回西北完婚,而她甚至都沒有見過成婚的對象!她的父親只是告訴她對方一表人才,出身名門,而她卻是連見面的權利都沒有!這種事對於性格倔強的她來說本就是不可能的,況且她現在的心裏已經滿滿的被彭岳佔據了,再容不下其他人!
仇青歌決定去找彭岳,她要向彭岳問清楚,把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疑團都解開,她要把這些天的煩心事通通向彭岳傾訴,她要彭岳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因為,她就要被逼着成婚了!
懷着忐忑的心思,仇青歌來到了彭府。
「你們家老爺…還有菱兒妹妹呢?」仇青歌看着前面帶路的紅薇問道。
「他們正在後花園。」紅薇瞟了仇青歌一眼,笑着答道。
「嗯?他們在後花園幹什麼?」
「看來青歌姑娘還不知道吧?我們家老爺…就要成婚了!」紅薇故意裝出一副驚奇的樣子,拿言語「撩撥」仇青歌。
自從那日紫菱向彭岳表白後,紅薇就鐵了心要讓彭岳最終娶紫菱為妻,而且她知道,要達到這個目的,就一定要把眼前這個人「除掉」。
「啊?不可能吧?」仇青歌心裏一驚,難不成是上次紫菱提起過的夏言的女兒與彭岳的婚事?但是仇青歌不相信彭岳是對感情如此馬虎的一個人,他不會那麼草率地就答應一門親事。仇青歌一直認為彭岳是自己遇到的對感情、對婚姻最慎重的人。
「紅薇,你…說的是真的嗎?是你們老爺親口對你說的?」仇青歌一邊問着,自己心裏也跟着嘀咕起來。
「老爺倒沒有親口對我說…」紅薇抿嘴笑道,「但是這種事情…我們自然能探聽一二…」紅薇賣着關子,故意不把話說清楚,同時也更容易讓仇青歌胡思亂想,「其實不僅僅是老爺,怕是菱兒姐姐…也是大喜將至了。」紅薇言語中帶着話鋒,可仇青歌卻沒聽出來。
「哦…原來是菱兒妹妹的婚事…」仇青歌在心裏感嘆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想必是彭大哥在操辦紫菱的婚事,這也許就是彭岳給自己的答覆吧?紅薇可能不太清楚,我就說彭大哥絕不會…」想到這裏仇青歌不禁笑了。
「那我這是來的正好,可以討杯喜酒喝。」仇青歌笑着說道,「那不知菱兒妹妹結婚後,還能不能跟着你們家老爺住在這…」仇青歌打趣道。
紅薇這才聽出仇青歌的意思,她還納悶怎麼仇青歌聽到這個消息竟不慍怒,反而喜笑。於是說道:「不是菱兒姐姐跟着我們家老爺,也不是我們家老爺跟着菱兒姐姐。而是…他們在一起啦,我說的婚事就是他們倆的婚事啊!」
「啊?」仇青歌聽後大驚,「不可能,不可能,紅薇一定是在騙我…」仇青歌不斷說服着自己,她告訴自己這是假的,她此時心亂如麻,但是她又怎麼可能說服自己?
並且就算她欺騙得了自己,又怎麼能夠欺騙自己的心?此刻眼淚一直仇青歌在眼眶內打轉,她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你們家老爺和菱兒現在到底在哪,馬上帶我過去!」仇青歌此刻已裝不出笑意。
紅薇面露難色,但見仇青歌這個樣子,也不敢出言拒絕,於是極不情願地帶仇青歌去了後花園:「老爺和菱兒姐姐…你最好還是先不要打擾…」
來到後花園,仇青歌遠遠地看到彭岳和紫菱好像在親昵地說着什麼。
「韻哥哥,不知道我上次說的事,你可是考慮好了?」紫菱低頭擺弄着手邊的花朵,卻不斷用餘光瞟着彭岳的神色。
「啊…我還在考慮…」彭岳說得猶豫,伸出手撥弄着頭邊的樹枝。
「我有一個法子,不知道怎麼樣…」眼見紫菱手下那朵花都快被她揉搓爛了。
「什麼法子?」
「你可以先和夏大人說之前與我已有婚約,只是我不允許先對外人彰顯,所以你才沒有告訴他。你還可以說如果夏大人願意的話,你也可以娶她的女兒,以平妻之禮相待。」紫菱踮腳假裝嗅嗅花香,卻在觀察着彭岳的神色。「夏大人知道我自幼與你一起長大,感情頗深,他疼愛女兒,你如此一說,夏大人肯定怕自己的女兒在這府中受氣,自是會主動退了這門親事,而且也不會怪罪到你的頭上…」紫菱把那晚紅薇對她說的法子說了出來。
「沒想到傻乎乎的你竟然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哈哈…」彭岳表面笑着應承,心中卻發愁怎麼解釋和紫菱的婚事這件事。
「討厭,你才傻乎乎呢!」紫菱嬌嗔一笑,一記粉拳砸到了彭岳的胸膛之上,隨即癱軟到了彭岳的懷中,雙手搭在彭岳的臂膀上:「為了…咱們倆,想出這個法子又算的了什麼。」
彭岳伸出手,也將紫菱攬住,輕輕拍拍她的後背,他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紫菱了。
仇青歌就這樣站在遠處呆呆地看着這一切,神情變得複雜而難以捉摸:有着看不清這一切的驚異,有着好似被欺騙了的憤怒,更有着無法言語的莫名的心痛…任她如何堅強,卻再也止不住此刻肆意奔流的淚水。
仇青歌感覺自己的心被掏空了,所有值得自己堅強,所有值得自己抗爭的理由此刻全部塌陷了。好吧,是你先無情,休怪我無意。
仇青歌盡力不去看他們,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拭去臉上的淚水,暫時止住內心的疼痛,腳步盈盈地向他們走去。她沒想到,一個女人憤怒的力量,尤其是憤怒到心痛甚至接近於心死的力量竟能讓自己變得如此鎮定,如此強大。
「彭大哥,菱兒妹妹…這麼大的事竟然也不和我說一聲,難不成是心疼一杯酒,哈哈…」仇青歌只覺笑得有些心痛。
「啊?」彭岳看到仇青歌自是一驚,聽到仇青歌這樣一問更是慌了神,趕忙和紫菱分開了。眼神慌亂地看了看別處。
紫菱倒是有些害羞,但此時此刻畢竟心裏坦然:「只是還未曾商量好日子…所以沒有事先告訴姐姐,真是抱歉。」說罷,屈身向仇青歌行了個禮。
「啊!果然是真的!」仇青歌就在這走來的路上還一直告訴自己,這是一個謊言,這只是紅薇的一個玩笑。即使剛才看到那一幕,她儘管心痛,儘管淚水奔流,但她仍然在欺騙自己,雖然她自己已經找不出什麼理由再欺騙自己。她一直在告訴自己,這是假的,這是假的…這只是一個夢…而此刻聽到紫菱這樣說,她方才醒了,方才不抱有幻想了,這是真的,這不是夢,因為她的心,痛的是那麼真實。
「都是欺騙,都是在騙我,什麼兄妹之情,我竟然就這樣信了,也只有我,那麼傻,那麼天真,竟然相信一個那麼拙劣的謊言…什麼大仁大義,什麼為國為民,什麼心地善良,什麼溫柔體貼,都是假的,他就是一個欺騙他人感情的大騙子!你騙走了我的全部,此刻卻又轉身離去…此刻濃濃的愛全部轉化成了無盡的恨意,可是,我卻又恨不起來。我竟然是這樣懦弱的一個人!他騙了我的全部,我竟然連恨他的能力都沒有!就這樣吧,一切都結束了…」無數的想法湧進仇青歌腦中,她感覺此刻腦子快要炸掉了,而她的內心卻已麻木了。
彭岳聽到紫菱這樣說,剛要張口解釋,卻見紫菱又依偎到了自己身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一個「不」字就這樣含在嘴裏,吐不出來了。
彭岳眉頭微皺,帶着些撫慰的意味拍拍紫菱的肩膀,示意她先注意一下,在仇青歌面前有個「正常」的樣子,然後張口便要向仇青歌解釋這件事,至少先把紫菱說的這句話搪塞過去,以後再和仇青歌細細解釋也未嘗不可。
「那我可是要提前道賀了。」仇青歌看着二人細微默契的動作,臉上的表情更冷了,心中的疼痛感也更重了。
「那今日趁這個機會,我便一起說了。我也要成親了…家父已為我覓得佳婿,出身名門,一表人才…」每一句話,就像用刀子在割着仇青歌的心,痛的她都沒有了知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彭岳聽到後,也是驚呆了,迅速想好的解釋的話也全被噎了回去。
「什麼?她竟然要成親了?她那日不是…怎麼竟會提出要和他人成親?」無數的疑問讓彭岳來不及想,來不及應對。「這是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是因為紫菱剛才的話?不會的,婚約怎麼會隨便提出,原來她一直在瞞着我!她的家世瞞着我,她的婚約竟然也瞞着我!她到底要瞞我多少事情!難道我就如此不值得信任嗎?她對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彭岳此刻為自己感到心痛,也為自己感到悲哀,他竟然不自信到懷疑起仇青歌的真心了。但眼前的這一切,又讓他如何能不懷疑。他想起了那日潺潺的溪水,那日夕陽下的倩影…這一切是那麼真實,但如今卻漸漸遠去了,甚至於消失不見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堅強的男人,但現在卻讓他找不到堅強的理由。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將他擊倒了,擊懵了。他還在想怎麼拒絕與紫菱的婚事,如今仇青歌卻告訴自己她要結婚了!突然,彭岳感覺自己有些對不起紫菱,對,就是紫菱!
彭岳現在審視着眼前這個大姑娘,她是如此真心待自己,而自己的心裏卻是在想着如何拒絕她。她是一個真實的女孩,一個清純的女孩,是一個任何人見了都要憐惜的女孩,可自己竟然還要傷害她,彭岳突然感覺自己對不起她。現在他感覺即使整個世界都欺騙自己,隱瞞自己,眼前的紫菱也不會,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待自己的人!
「那如此…我便也要道賀了。」彭岳倒是擠出了一絲笑容。可話說出來,心裏竟是那麼的異樣,好想被一塊大石頭壓着,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啊?青歌姐姐,你竟然也要成親了,你竟然未曾提起過。」紫菱笑着問道,「那新郎官是什麼樣子,我們可曾見過?」
「你們沒有見過…就連我自己…也未曾見過。」仇青歌感覺一道淚流了出來,只不過沒有流到她的臉上,而是流到她的心裏。不,那不是淚,淚沒有那麼濃,那分明是血!
「咦?沒有見過,怎麼就成親了?」紫菱顯然沒有注意到倆人的異樣,還在笑嘻嘻地問着,儘管她也感覺此刻的氣憤有些壓抑。
「相見不如不見,不見不如懷念…」仇青歌不知自己為何說出這句話,「相見只能哀悼眼前殘酷的現實,而懷念卻可以讓我把謊言變成美好的夢…」仇青歌的眼淚順着臉龐流了下來。她再也忍不住了,轉身跑了出去。
紫菱此刻也明白了什麼,就算她是多年前那個小姑娘,她也能很明顯地看明白今日的局面,仇青歌的話分明不是對她說的!
彭岳現在心裏更糊塗了,他不知道仇青歌心裏到底在想什麼。她主動說出自己已有婚約的事,可自己卻又說出剛才的話,而且她剛才的態度,剛才的神情,剛才的魂不守舍,彭岳看得分明。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彭岳只覺得此刻有些眩暈,仇青歌剛才的眼淚更是讓他心痛。她為什麼要流淚?那滴淚,雖然流在她的臉上,但此刻卻正蔓延在彭岳心裏,匯成河流,久久不肯散去。
「韻哥哥…我剛才說錯什麼了嗎?」紫菱有些怯怯地問道。
「沒有…」彭岳心痛地撫了撫紫菱的頭,只是不知道這份心痛是屬於紫菱,還是屬於自己,還是屬於剛才跑出去的仇青歌,「我們下個月,便成婚吧。」
「真的嗎?」紫菱聽到這裏,剛才心裏所有的不快,所有的疑慮全都煙消雲散了。
花園中,倆個人擁抱在一起,一個抱的真心,一個卻抱的有些「假意」,而他心中卻控制不住這份「假意」。他到底在做什麼?他怎麼就答應了與紫菱的婚事?這是對內心的彌補,還是對紫菱的愧疚,亦或是對仇青歌的「回應」。這個婚事,竟然如此荒唐,荒唐到只讓一個人高興,卻同時傷了倆個人的心,傷的那麼重…
「韻哥哥,你幹嘛把這樹枝折了?」
「沒什麼,它…擋住了我的視線…」倆行清淚流了下來,滴在了紫菱的秀髮上。「它剛才扎到我的眼睛了…」
仇青歌跑出彭岳府中,伏在路邊的牆上,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他只是我的「彭大哥」,而他確是紫菱的「韻哥哥」。紫菱是他的「菱兒妹妹」,而我只是「青歌」。」
她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要說出自己將要成親的事。但無論如何,她恨不起腦中那個揮之不去的身影。她分明感覺到了他眼神中的訴說,他眼神中的無奈,他眼神中的傷痛…但是這再也沒有意義了,雖然她曾經以為那個人,就是屬於她的,可如今,註定倆個人要在那條相同的道路上,背對着背,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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