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埃德加 第二十九章 馬利克的決意

    輕鬆搞定使節團，三言兩語說服精靈王加入同盟，整個過程都被凱莉爾看在眼裏，等奧蘭多和精靈王離開，她緩緩說道，「你太狡猾了。」

    林克撫戒指的手一頓，這是褒還是貶？又或者，是對他行事方法的不贊同？

    「自然聯盟還存在的時候，我們也曾嘗試過與人類溝通，只可惜沒什麼效果，屢次在談判桌上不歡而散。」凱莉爾的通用語說得不大流利，磕磕巴巴講了幾句，果斷換成了精靈語。

    「那是方法不對，人類和其他物種不同，天生體弱，元素感應也低，但他們擁有野獸和超越部分魔法生物的智慧。也正是這份超常的智慧，讓人類無法達成統一的共識，否則早征服矮人和精靈了。」身為人類，林克太了解自己物種的優劣了。

    「為什麼？」雖不喜人類，林克牽起的話題還是引發了凱莉爾濃厚的興趣。

    風隼不僅是魔法生物，也是風之柱的德魯伊種群，就像地之柱的人馬，火之柱的火蜥蜴，以及已經被徹底污染的水之柱的納迦。從出生到死亡，幾乎都只呆在守護之地，即使偶爾有任務外出，也多是戰鬥或與前往其他柱的守護之地，對人類的了解全來源於傳承或珍貴的手抄文獻。

    凱莉爾因為經常前往地之柱看望在那裏代理守護者一職的兄長，也接觸過為數不少的人類，卻從來沒有一個像眼前這位……就算得到柱的承認，成為自然之子，依然無法改變他曾是人的事實。異界的人類和埃德加怎麼就差別這麼大呢？

    凱莉爾的疑問，林克心中早有答案。

    魔法生物與人類不同，生於自然，長於自然，用的是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自然法則，沒有人類那麼心思，在一些原則性的問題上毫不讓步，當然會與人類相處不愉快。尤其柱自從希克斯之後。就很少選擇人類作為自然之子，德魯伊們越來越封閉，只依靠傳承和有限的文獻記載，又怎麼斗得過反覆無常。為了蠅頭小利可翻臉不認人的人類呢。

    他不想美化人類的劣根性，「人類是個非常矛盾的物種，既能會為了至親至愛之人犧牲自己，又能自私到罔顧萬千生命。貴族們都想自立為王，腦子裏只有拓展疆域。享受華服美食，壓根就沒考慮過平民如何生活。亡靈入侵後更是如此，即使明知亡靈是所有生靈死敵，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依然有不少貴族和亡靈狼狽為奸，坑害同族。」

    自自然聯盟解散、地之柱封閉後就再沒離開過風之柱的守護之地的凱莉爾啞然。沒想到人類不但私底下干販賣其他物種的事，就連自己同族也不放過，難怪柱會有將這一物種徹底滅絕的念頭。

    「對了！」林克猛然想起自己向加索斯提的那些建議，也不知柱有沒有一併傳達給凱莉爾。

    「條規？」凱莉爾一臉莫名，「加索斯只說已經任命你為新的風之柱守護者。由你全權負責創建教派、選址神殿的事宜。」

    林克只得把對加索斯說過的建議又對凱莉爾重複了一邊，聽完後這位雌性風隼居然興奮地站了起來，在天台上不停地鬥犬。

    林克一臉黑線地看着凱莉爾，這也太歡脫了吧？

    「這個提議太好了，如此一來就能約束人類、包括那些貪婪的矮子，讓他們不能再過分攫取自然的資源。」興奮的凱莉爾轉回林克身邊，以前怎麼沒有自然之子提出這樣的法規呢？

    被她崇拜的眼神看得很不適應，林克乾咳一聲，「沃蘭是山城，你看是把神殿修在山頂呢？還是地下？」

    「自然是山頂了。這裏是風之柱的轄區，我看這裏就挺好。」凱莉爾一眼就相中了這座面積不大，卻是整個山城至高點的石砌天台，自然的神殿不用恢宏的建築。只要貼近自然就足夠了。

    「這裏是歷任克倫伯格選定的議事之地，你要是想把這裏設立為神殿，最好去問一下奧蘭多的意見。就是剛才和我說話的那個年輕人，他是未來的克倫伯格公爵。」林克話音剛落，凱莉爾就『呼』一下飛走了。

    天台之上只剩林克一人，他在意識里問羅蕾萊。是否能藉助聖徽，讓馬利克進入自己的意識空間？他需要和這位陰影之神好好地談一談未來。

    【最好不要。】羅蕾萊給出警告，【馬利克是個沒有底線和原則的邪神，他今天會為了自保與你結盟，明天也一定會為了別的利益出賣你。而且，放任神靈級別的意識侵入你的識海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他不但可以竊取你的記憶，更會暗中做手腳，讓你在不知不覺中被暗示，做出並非你所願的事。】

    是這樣麼，那就只能口頭對話了。

    起身離開天台，林克前往人口密集的山下城區。

    馬利克在人類當中有三個主要的信徒群體，處於統治階層的貴族、收集販賣情報的蛛網、藏身陰影之中的刺客。無論哪一種，都可以成為召喚馬利克的媒介。林克不喜與自命不凡的貴族打交道，因為夜精靈的關係，他也不怎麼喜歡刺客。剩下的，也是唯一可選的，就只有蛛網了，好歹也曾是從自然聯盟分出去的組織。

    做出決定後，林克放開感知。比起原先緩慢的成長，獲得加索斯親賜的神力後，他覺得感知的範圍也隨之擴大了不少。

    吵雜聲從四面八方鑽入耳朵，此刻太陽已經高懸於天，快到午飯時間了。主婦做飯時發出的牢騷聲，孩童們奔跑着穿過大街小巷的叫喊聲，商販們賣力的吆喝聲，士兵巡邏的腳步聲，以及刻意壓低的交談聲。

    他嘗試着屏蔽掉其他雜音，專心收集這些特別小的說話聲，除了少量悄悄話，絕大部分都是來自不同領地的貴族眼線和蛛網的情報收集者。

    「自然之子獨自行動，我負責跟蹤，你快把剛得到的情報回傳新都。」諸多聲音中，有一個引起了林克的注意。

    明知我是自然之子還要緊盯，這些探子真是為了情報連命都不要啊……

    找了一個死胡同，林克快步走了進去。身後果然綴上了一個人，輕巧的腳步與夜精靈一樣，幾乎聽不到聲響。

    拐彎之後，追蹤者只看到一堵結實的石牆。想撤已經來不及，後路被解除氣化形態的林克堵死。

    盯着對方脖頸上的銀鏈，林克伸手將吊墜從衣襟里緩緩拉出。

    追蹤者不敢動彈，雙眼死死盯着自然之子伸出的右手，食指上有他再熟悉不過的徽記。

    「蛛網。正好，我也有事找你們。」蛛網式樣的吊墜，證明了這人的身份，林克收回手，改為摩挲戒指，「馬利克，你在看吧，我有話要與你說。」

    膽戰心驚地蛛網成員表情陡然一變，變得陰沉而不悅，一揮手。整條巷子就被劃入結界的範圍，就算有一隊黎明騎士從旁邊經過，也不會發現這裏的異常。

    「生命之流已經恢復了。」林克說話不喜歡繞圈，向來都很直白，「你是否還堅持兩個月前在瓦奧萊特說的承諾？」

    「我從未做過任何承諾。」附身於信徒身上的馬利克冷冷答到。

    【你看，我就說這傢伙不可信，他翻臉比誰都快。】羅蕾萊一點也不意外，【早讓你不要在口頭上得罪他了。】

    【你那邊出什麼事了？】多伊爾『蹭』一下站了起來，把正與她談心的阿麗西娜嚇了一跳，忙問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在處理一點私事。我能解決，不用特意來找我。】怕攪了多伊爾和大神官最後的會面，林克不再和羅蕾萊攀談，專注於眼前。

    仔細回想與馬利克達成協議的那一日的談話。馬利克只說他要和希克斯拆夥。與自己合作，反而被要求做出保證的是自己——在徹底擊潰不死帝國前，保持人類聯合王國的分裂狀態。

    這才是真正的奸猾，林克不得不為當時的幼稚而買單。好在現在的他已經有了和諸神叫板的資本，亦不用再看馬利克的臉色了。

    毫無預警地，林克拔下了戒指。原先有馬利克下的因果律，在生命之流斷絕前絕對無法取下。

    馬利克臉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時局不同了，我覺得有必要重新審視我們此前定的協議。」林克不亢不卑地回答。

    「你是擔心我反悔？」馬利克確實這樣想過，也差一點就付諸行動了。

    既然生命之流已經恢復，且短期內柱是不可能再次封禁信仰，他也沒必要再和這個討厭的螻蟻再保持同盟關係。可聽了林克與另外一名自然之子的談話後，馬利克不再認為這個柱從流放之地找來的人類只是個滿腦子古怪思維的怪胎，看着林克從最初的懵懂無知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馬利克不得不承認，沒準，他真能改變人類的命運也不一定。

    「相信你也聽到我和凱莉爾的談話了，我已經說服柱放棄執行最終計劃，加索斯也已同意我創建供奉它們的自然教派，將吸收到的信仰用於修補被人類以及其他物種所破壞的世界。」

    一聽林克提起這個，馬利克冷笑。

    果然是想以此遊說，我可不會上當。

    可沒等他得意太久，林克話鋒一轉，卻讓提出了讓馬利克為之色變的建議。

    「連食古不化的柱也願意接受信徒，你為什麼沒考慮過把信仰的主體變更為人類？對混亂陣營而言，至高之神永遠是黑夜，出身夜精靈的你應當明白這個道理才是，再怎麼努力也無法超越她，倒不如把所有精力放在人類身上，畢竟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人類都會陷入一場比諸侯之亂還要混亂的內鬥。」

    馬利克對林克的遊說不為所動，「當我白痴嗎？你已經打算要終結苟延殘喘的帝國了。」

    林克也不否認，「沒錯，現在的人類一盤散沙、諸侯之間各自為政，要對抗亡靈必須要有一個統一的旗幟，但不是現在。眼下是你發展信徒的大好時機，貴族之間相互爭鬥，不正好給了刺客組織壯大發展的機會？還有隱秘的神職，情報是關乎戰爭勝負的關鍵，有這麼一大優勢握在手裏，又何必刻意地討好黑夜。與誰結盟。」

    馬利克眯起眼，這小子在搞離間戰術？他真當我白痴嗎？！

    感覺到殺意從毛孔侵入身體，林克假裝不在意地聳了聳肩，「我是覺得沒差啦。反正想要除掉我的神靈不止你一個，可……你真的考慮好了嗎？用這種廢柴的身體戰鬥？他能支撐你使用幾個因果律？我的近身戰雖然不怎麼樣，但也還沒到一招也接不下的程度。要知道，現在的我比兩個月前可是成長了不少哦。卡奧戈也已經承認了我，想親身試一試柱的神罰嗎？哪怕你是神靈。也還是會受傷的吧。」

    馬利克斂去輕蔑，給予了林克『頭腦不錯』的評價。

    經歷了數次夜精靈罔顧他命令擅自行動的事件打擊後，馬利克已不再妄想成為這一族的主信仰，甚至有了退到一個相對安全位置的想法。林克的提議正中他的下懷，索性借這個機會做出不想步羅蕾萊後塵的決定。

    「我可以和你結盟，但前提就是，你必須公開承認。」

    「承認什麼？」

    馬利克的的視線緊盯林克手中的戒指，「解除遮蔽術，公開你我的同盟。」

    這個轉機是林克沒有料到的，一向注重隱蔽。狡兔三窟的馬利克居然會自己把退路堵死，這是發什麼瘋呢？

    「只是想把隱秘作為主要神職而已，沒什麼可驚訝的。」馬利克身負陰謀與隱秘兩個神職，只要他願意，可以將一度繼任自己神職的女神處吞噬奪取的隱秘轉為正職，這樣一來，原本混亂的陣營也可以變為中立。

    這下換林克瞠目結舌了，這樣也行？神靈的陣營是可以隨意轉化的嗎？法則怎麼不來管管？

    【有雙神職的確實可以做到轉換陣營，這個先例就是希克斯開創的。】羅蕾萊解釋，【陣營轉換後。馬利克就不再歸屬黑夜麾下，而是轉入了由四柱神為首的中立陣營。柱從不插手平衡以外的事，基本不會管他是否胡作非為，馬利克這樣做有利無弊。頂多是失去夜精靈的信徒。夜精靈久居地下，繁殖力低下，數量根本無法同人類相比。哼~真是符合他一貫的作風，這傢伙應該是早有預謀，只是一直下不了決心，正好可以借你來掩飾他的野心。你被他利用啦，笨蛋。】

    【只要他不變成敵人，其他的無所謂。】其實林克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就算馬利克真的從此變成敵人，他也不怕，派來的刺客就當提高戰鬥力的練習對象好了。

    「這回，還要締結契約嗎？」林克朝馬利克伸手，試探他是否真有結盟的決心。

    頗為忌憚地看了一眼林克伸出的手，馬利克沒有觸碰，只是示意他只要將戒指帶回去就足夠了。神靈之間的結盟通常只表達於形式，而非契約。誰都不想把自己套牢。

    【他這次不會再玩什麼花樣了吧？】不使用器樂，林克擔心馬利克言而無信。

    【同樣的物體只可以施展一次類似因果律，如今他又轉換中立陣營的打算，應該不會跟你過不去才對。】其實羅蕾萊覺得，真正促使馬利克下定決心的，恰好是在小村莊附近遭遇夜精靈的暗殺。黑夜的命令或許讓馬利克認為她決意庇護希克斯，否則也不會已經在信仰恢復後仍讓林克使用他的聖徽。

    羅蕾萊可是記得上一次的附身，馬利克被林克氣得不輕。

    將信將疑地將戒指帶回右手食指，輕輕捻轉，和被下了因果律紋絲不動不同，這一回，戒指是鬆動的。馬利克果然沒再玩花招。

    「作為結盟的見面禮，我就免費告訴你一個情報吧。」結界的效力正在散去，馬利克的附身也即將結束，普通人承受不住神靈的長時間附體，「法蘭妮已經糾集了一批貴族要啟動鏡廳，那是自然聯盟時代各部族、物種特設的一個投影空間，專用於協商事關聯盟的重大機要。」

    等被附身的人恢復意識，林克已經走遠了。

    「咦？我怎麼會在這兒？」蛛網的情報收集者腦子裏沒有任何附身的記憶，也不記得自己為什麼要呆在空無一人的死胡同。撓撓頭，他遲疑着走出巷子，看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腦子裏一片空白，究竟忘了什麼呢，非常重要的……

    【已經處理完了？】隨着時間的推移，多伊爾沒再像前幾次那般莽撞。

    【嗯，雖然和預想的不一樣，但結果還是令人滿意的。】站在熙攘的人群當中，林克心生感慨。只是一個月的時間，這座城市就從亡靈圍城中恢復過來了，選這裏作為即將成立的自然教派首個神殿所在地，確實是選對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