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埃德加 第三十九章 尼赫拉姆（六）

    持續的下滑沒完沒了，多伊爾無法確定自己究竟在這黑暗無光的圓滑通道里待了多久？

    她感知較多伊爾差了許多，還未發現包裹着他們的並非人工修葺的通道，而是屬於某種生物的腸道。

    下墜的期間，出於安全的考慮，多伊爾和內厄姆都沒有說話，小心謹慎地觀察四周，提防隨時有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當憂慮在漫長的等待中一點點轉化為不安，無休止的下滑終於停止了。

    噗通一聲，他們跌落在某種液體裏，緊接着鼻子裏灌入了濃烈而刺鼻的酸腐味。

    多伊爾嗅了嗅，努力對比記憶里能與之對上號的物體。

    點起魔火照明的念頭剛在腦海中浮現，林克通過意識發來了嚴厲的警告。

    【不要點火！】

    【怎麼？】

    還沒問出緣由，沒有夜視力的內厄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是酸！不要點火！」

    這下多伊爾明白為什麼不讓點火了，假如他們此刻是在密閉空間裏，一丁點火苗都可會引發爆炸，自己火屬沒事，林克身為自然之子元素抗性極高，可內厄姆就難以倖免了。

    「用光照明可行嗎？」內厄姆沉聲問到，顯然，他問話的對象不是被他揪着胳膊的多伊爾，而是在不知不覺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的林克。

    【可以。】

    「他說可以……」多伊爾話音未落，黑暗中亮起一束光，逐漸增亮，不僅照亮了腳下，還將周邊也一併顯現出來。

    深及腰部的不明液體裏浸泡着或大或小的骸骨，如小山一般堆積在一起，層層疊疊。

    原來腐敗的味道並非來源於酸水，而是死去不知多少時日的屍體。

    「這是……」多伊爾震驚得合不攏嘴，難道……「我們在某種生物的肚子裏？」

    【羅蕾萊叫它阿布希爾，說是一種胃部堪比次元裂隙的危險魔獸。】

    「他說……我們在阿布希爾的胃……」多伊爾的尾聲消失在內厄姆的嚴厲瞪視下。

    「你們建立了心靈感應？」

    點了點頭。多伊爾既驚又疑。

    明明已經告訴過內厄姆，自己是林克的使魔呀，怎麼現在又多此一問？

    內厄姆下巴繃緊，像是在忍耐什麼。許久才再次開口。

    「你確定他說的是阿布希爾？」

    多伊爾再次點頭。

    內厄姆的眼神有點奇怪，剛才手上還使了勁，差一點，她就出於本能反抗了。

    嘖了一聲，內厄姆陷入沉默。

    阿布希爾在晨曦教派羅列的嚴禁進入物質界的危險魔獸之一。排名靠前。倒不是它的破壞力有多驚人，論戰力，一個高階神官也能輕鬆搞定，可麻煩就麻煩在這種生物不僅胃特別大，還有狹長得難以置信的長嘴，靠着堅硬無比、脫落了還會長出的兩排尖牙，能直接從深淵挖穿地層，一般人是無法在堅實的地下活動的。而只要進了它那容量巨大，有着次元裂隙稱謂的胃裏，別說是人。就算是級別比阿布希爾更高的魔獸也很難逃脫。

    要是一對一正面較量，快要成為傳奇階的內厄姆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可眼下，他深陷阿布希爾的胃中，有再多的力也使不上。

    既然知道身處何地，內厄姆自然明白腳下散發着陣陣酸氣的液體是什麼。

    當下首先要要的，就是離開這有可能將他們溶解的胃酸。

    之所以安然無恙，也應該是林克的功勞吧……

    內厄姆能感覺到林克的存在，就在他們周圍。

    想必是覺察到了危險，化身為無形的風元素。既保護了自己和多伊爾，又避免開了危機。哼~

    鬆開了幾乎可以用『鉗制』來形容的多伊爾，內厄姆轉身朝距離最近的一個巨大骨架走去。

    確實是多虧了林克的保護，浸泡在胃酸里的兩人才沒有被幾乎與強酸有等同效果的胃液腐蝕。可直至他們完全走到骨架上。林克也沒有解除變形。

    明知林克救了自己一命，但感激的話內厄姆卻說不出口。好在此時此刻林克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脫困，沒功夫和他計較這種小事。

    儘管在霍恩海姆的圖書館惡補了不少埃德加的相關知識，提到惡魔的著作卻是少之又少，一個是明令禁止公開討論、實驗惡魔召喚，以避免有不自量力的新手將高階大惡魔召喚到物質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前魔法女神對惡魔的厭惡所致。

    法師雖劃歸混亂陣營，卻並非黑夜的信徒。與其說他們信奉神靈，不如說他們只相信自己。魔法女神更像是偶像，而非信仰。是所有法師為之努力的終極目標，期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為那樣的存在，超凡入聖，不休永恆！

    諸多原因結合在一起，導致了法師私底下熱衷研究惡魔，表面上卻要劃清界限。

    因而，林克想要知道與惡魔、深淵相關的知識，還得請教藏身在他體內的羅蕾萊殘魂。

    【老實說，我也沒進過它的肚子，不知道真實有效的脫身辦法。】

    【那總不能坐以待斃吧，這空氣帶有微量毒氣，要不了多久，他們兩個都會中毒。】即使有林克化身的風元素，也阻隔不了多久。【從內部能破開嗎？在不使用火焰引爆蓄積的酸腐氣的情況下？】

    多伊爾是沒什麼可擔心的，可內厄姆不同，他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軀，一個普通人，神眷再高，也阻擋不了熱能的炙烤，按照這個濃度，只怕爆炸的威力一點也不亞於高階火焰魔法，他的防護盾能承受一次兩次，未必能堅持到火焰熄滅，或者是炸開不知有多厚的胃壁。

    要是阿布希爾的胃能承受內爆所引發的熱能和爆炸呢？

    不確定因素讓林克不敢輕易下嘗試引爆的決定。

    【不行，阿布希爾體型巨大，屬超大型魔獸，致命弱點在堅硬卻並非無堅不摧的外部軀殼。自古以來，很少有進了它的胃還能安然離開的。】羅蕾萊的回答給了林克一絲希望。

    很少，就代表還是有？

    【是，但以你現在的狀況，恐怕很難做到。】羅蕾萊直接否定。

    我現在的狀況？

    林克大為不解，比起幾個月前，他現在不論是變身還是對元素的掌控已經是運用嫻熟，難道……

    【你該不會是指柱的化身吧？】

    【是，想要從內部破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從內部撐破它。別忘了我之前說的，阿布希爾是超大型，要比它還大，埃德加可沒有幾種生物能符合這條件，柱的化身就是其中之一。當然，你也可以解除雙胞胎的封印，魔龍也屬超大型。】

    林克這才明白為什麼羅蕾萊會那樣說了。

    不論是變身還是解開封印，他現在都做不到。

    在火之柱的地盤上，風元素的力量必然大打折扣，雖然柱是四位一體的初代神靈，由於林克目前還未得到卡奧戈的正式承認，不允許變身也算是火之柱對他考驗。

    【雙胞胎的毒抗性比人類高不了多少，你所能做的選擇也就只有引爆胃酸蓄積的易燃氣體。】羅蕾萊給出了眼下唯一的選擇。

    也是說，要我犧牲內厄姆？

    化身風元素保護兩人不被毒氣傷害，林克默默瞅了一眼皺眉思考的內厄姆。

    這人雖然和自己不對盤，天生八字不合，認識至今也幾乎是見面就吵，沒有超過一刻和顏悅色過，但要我因為這樣的原因選擇放棄他……

    【你心軟的毛病又犯了。】每當這種時候，羅蕾萊就會顯現出屬於神靈冷酷的一面，【他既非你的親族，也不是你的朋友。只要同盟一結束，立刻會從並肩作戰的同伴變為敵人，有什麼好猶豫的？別把善良用在這種地方，想要和亡靈對抗，你應該更殺伐果斷一些。】

    沒有沉默太久，林克給出答覆。

    【不。】

    【愚蠢！】

    羅蕾萊幾乎是用吼的。

    精神共享結束後，意識交流是單向的，和林克同樣建立了心靈連接的多伊爾並不知道林克正與羅蕾萊討論事關內厄姆生死的脫困策略。

    【我再重複一次，該如何做，做出決斷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不犧牲內厄姆既非優柔寡斷，也不是善良過頭。】如果有林克熟識的人在場，聽了他的話絕對會大吃一驚，這可不是他本來的性格。內在沒變，但他比以前更堅毅了，或許用『堅毅』有些牽強，但他確實比過去更加有主見了。力量帶來最直接的變化就是底氣增加了，如今的林克能用柱賜予他的能力去做以前的他無法做到的事。

    【權利也好，力量也罷，既然我擁有了選擇的機會，那就該讓我自己來選擇。一如，我給予多伊爾的。】

    羅蕾萊語塞，不知該如何接口。

    【不能變身是我能力不足，不能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做出讓某個人或生命去死的決定，那樣的話，我又與那些漠視平民並視之為工具的貴族有何分別？還有何資格指責霜寒的殘忍、不擇手段？更不配『自然之子』這個身份與柱的使徒的頭銜。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要介懷，那是我的選擇。在回應加索斯的時候我就已經想清楚了，雖有過疑惑、不甘心、抱怨，甚至後悔，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這條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