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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港口區,此時已然變成大片大片凹陷下去,將原本建築在城市外壁上水泥層完剝離的正圓形盆地。
在這盆地的中央,斯卡蒂還沒緩過神,依舊拄着大劍,大半銀髮皆染着血色。
但僅僅是看到白先生,她面上就會不自覺的浮起笑容。
而後,腦子裏那根始終繃着的弦便斷了,整個人也隨之昏厥過去,眼前一片黑暗,身子立即軟倒。
不過,斯卡蒂卻沒有摔到地上。
甚至正相反,在昏厥之後,斯卡蒂的身子便以反重力的狀態漂浮起來。
站在她面前的韓白衣一愣,呆呆的看了眼自己的雙手。
他剛剛看到斯卡蒂快要摔倒,腦中不自覺的便出現了『扶住她』的念頭。
但是,與這念頭相對應的,卻並不是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對方的動作,而是對應區域的靈機變化。
在韓白衣產生『扶起斯卡蒂』的念頭的瞬間,斯卡蒂周身就出現了一個由靈機構成的反重力力場。
頗有些類似言出法隨的效果。
不,應該是念動法隨。
直到現在,韓白衣都沒有適應自己的身體狀態。
這就是神明的領域嗎?
韓白衣心中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似乎還有些無法想像這是屬於自己的力量。
一邊思索着,韓白衣一邊抬頭看向天空。
在那高高的雲層之上,他根據眷者降臨時所刻畫的陣勢依舊未曾散去。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得以在一定程度上動用這種屬於神明的權能。
然而,這股力量越是強大,韓白衣心中的忌憚便越是深重。
因為這些力量,嚴格意義上來說,都僅僅是他『借來』的。
身處於那片黑暗空間的時候,韓白衣無從得知,但是在從那空間中脫身的瞬間,大量的信息便出現在他腦中。
他之前所處的那片空間,叫做永恆的思考之腦,來歷不明,作用不明。
在那片空間中,唯有無限久、無限深的思考永恆。
這個陣勢究竟是何人所作也沒有任何信息,韓白衣只知道,這個陣勢相當於一個大門。
在進入這片空間之後,永恆的思考之腦會自動提取你所知世界中的一切問題。
從最基礎的自我認知,到最深刻的哲學思想、數學疑問,乃至早中晚吃什麼這種平凡的思索,都在他的提取範圍之內。
韓白衣在那裏聽到的所有疑問,正是永恆的思考之腦從他的認知中提取出來的,他曾經看到過的問題。
只是很多問題因為隔得太久,如果不去細思的話,連韓白衣自己都沒什麼印象。
這顆永恆的思考之腦似乎正是以此為生。
作為回報,韓白衣獲得了具有一定時限的恐怖力量。
讓韓白衣頭疼的是,他之前在看明日方舟劇情的時候,可不記得這遊戲裏出來過這麼個玩意。
顯然,這東西也是這個世界的延伸神秘側部分,還沒有出現在主要劇情里。
另外,就是所謂的眷者與神明了。
雖然還沒見過,但在這個世界,恐怕真的有像是所謂神明一般,在某種程度上知能的強大存在。
否則,韓白衣也無法解釋永恆的思考之腦和那天空之陣是誰所造,更無法解釋這股強大到連他都難以控制的力量來自何處。
心中思緒繁多,手底下則是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量,收斂周身的靈機,將斯卡蒂從空中抱下來。
斯卡蒂則是早已精疲力竭,睡得沉沉的。
只是她身上那斑駁的血紅色塊看得韓白衣不住的抿唇。
靈目開啟,透視。
斯卡蒂看似完好無損的身體,在韓白衣的眼中,卻如一盞佈滿裂紋的瓷器。
骨骼、肌肉、內臟、皮膚。
到處都是傷口。
每一處的傷勢都不算太嚴重,但密密麻麻的數量積累,卻讓斯卡蒂那遠比鋼鐵更為強韌結實的身體積重難返,幾近崩潰。
韓白衣看得又是好氣又是心疼。
而後,他感受着周身圍繞着的高凝聚度靈機,看着斯卡蒂的身體沉思了一會兒,決定還是先試一試。
治好她
他集中精神,盯着面前的虎鯨小姐,腦中不斷重複着這個念頭。
果不其然,還不等他感到疲憊,一道道淡金色的流光就從天上一道道剝離下來,猶如點點光羽般飄落在她身上。
光羽點點匯聚,在斯卡蒂身體上方形成一個略有些複雜,但對韓白衣而言卻並不算難理解的靈機術式。
在這靈機術式的籠罩下,斯卡蒂身上的傷口,在靈機滋補修復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縫合長褪疤。
整個恢復過程都好像被加速了無數倍。
韓白衣自己明明不懂任何專業醫療知識,但是靈目中呈現的景象,卻讓他發現斯卡蒂確實在他那一絲絲『念頭』的治癒下,狀況不斷好轉。
只是這種念頭似乎不能中斷,否則會打斷治癒進度。
直到三四分鐘之後,斯卡蒂的身體才在韓白衣的滋潤下變得完好無損。
面色也漸漸紅潤了幾分。
韓白衣扶着老腰,一臉疲憊的直起身子。
雖然沒有任何動作,但是如果韓白衣在用這股力量進行自己本身做不到的事情時,似乎會讓他耗費更多的精力。
可即便如此,它也讓韓白衣莫名的產生了一種這股力量似乎『無所不能』的錯覺。
就好像做數學題一樣。
韓白衣想要的目的,是題目。
治療斯卡蒂的過程,是解題思路。
完成治療這一目的,則是答案。
可是現在,永恆的思考之腦給韓白衣帶來的力量,卻讓他省略了『解題思路』這一過程,直接獲得了『答案』。
這是一種堪稱作弊的力量。
但是,若是深究其本質,其實還是靈機的御使。
只不過是運用的方式產生了些許變化,中間又有永恆的思考之腦代為解決了一部分步驟。
一切還是需要摸索。
還好,附近有不少可供一用的靶子能讓他好好實驗一下。
思索間,韓白衣將斯卡蒂平放在地上。
保護她
念頭剛落,先是一道道複雜的靈機術式紋路閃現,而後一道淡金色的護罩立即從地面升起,呈長方體,剛好將斯卡蒂完籠罩起來。
韓白衣抬起頭,看着周圍那一道連着一道如鳥籠般籠罩了整座切爾諾伯格的金色高塔,右手憑空一切。
撕拉——
手刀斬過空氣,發出極輕微的裂帛聲。
原本如同瀑布流水般美輪美奐的輪轉着的金色高塔頓時凝固。
其中的感染者也隨之凝固。
好似被困在琥珀中的蟬。
緊接着,強悍且毫無掩飾意味的精神波動從韓白衣身上綻放開,眨眼間便籠罩了整座切爾諾伯格市。
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都分毫畢現的呈現在韓白衣的腦海里,在心動念轉間形成一個超微縮化的立體城市圖像。
這座城市裏還活着的每一個人,發生的每一件事,在他眼中都變得清清楚楚。
明明是第一次一下子接受這麼大的信息量,但韓白衣的大腦卻仿佛沒有絲毫不適,很快就將一切分辨明晰。
「呼」
韓白衣長長出了一口氣,將自身的精氣神拔升到最高點。
周遭凝結到幾近實質化的靈機止不住的環繞着他旋轉。
而後,一步踏出。
轉移
念頭不過一閃,腳下便出現了對應的繁複靈機術式。
整個人隨之消失在原地。
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然是在數百米外。
沒有音爆,沒有熱障,
一切都發生在無聲無息間。
「嗤啦」
一隻慘白的手掌,猛地僵直着刨開一抔土灰。
梅菲斯特面色鐵青着,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着地面,艱難從地上坐起來。
在他的左胸口處,有着一個碗大的通透空洞,從前可以看到後。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還活着。
只要是為了浮士德和塔露拉姐姐,這點疼痛而已,根本算不了什麼。
之前在閃靈面前的那副落魄悽慘模樣,也不過是為了蒙蔽她,以求一線逃生的機會。
還好,這片戰場上的強者太多,她在擊敗自己之後根本沒時間停留。
他賭對了。
梅菲斯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
體表被瑩瑩的源石能光華環繞着。
胸口處的空洞裏,先是緩緩長出虬結血管相互連接,而後不斷變形改變狀態,最後形成拳頭大小的心臟。
內臟之後便是骨骼和肌肉,然後再是皮膚。
雖然耗費了十多分鐘,但好歹也算是長好了。
不過是刺穿心臟而已。
梅菲斯特冷眼看着自己體內的臟器蠕動,然沒有之前在閃靈面前時的那副慘嚎模樣。
早在他還叫做『伊諾』的時候,類似的傷痛就已經忍受過無數次了。
被砍斷小腿、砍斷手掌、砍斷手指、挖出一部分臟器觀察生長時間
他經歷過的折磨與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
只要還能有機會救出浮士德
區區痛苦與屈辱而已,
算不得什麼。
傷口才剛剛恢復小半,肌肉勉強覆蓋空洞的時候,梅菲斯特就咬着牙掙扎着站起來準備出發了。
然而,還不等他離開原地,周圍的『高塔』忽的如冬天掛在樹梢上的霧凇般從流體轉成固體,發出一聲聲連綿的咔嚓響。
梅菲斯特瞪着眼,卻呆呆的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浮士德的高塔在哪個方向。
「這,這是什麼?!」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這樣?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些東西如果碎掉的話,裏面的感染者會怎麼樣?」
「浮士德」
「浮士德!!!」
只是一想到不可知的後果,梅菲斯特的內心便頓時無比惶恐,以至於只得不住的呼喊着浮士德的名字。
但是,理所當然的。
無人回應。
正當他急切卻茫然的四處奔跑時,面前忽的憑空出現了一道人影。
梅菲斯特在空曠的大街上奔跑呼喊的動作忽的一頓,不自覺的僵硬在原地。
韓白衣站在原地,腳尖在靈機的裹挾環繞下,距離地面大概三四厘米。
似乎是聽到了梅菲斯特的聲音,便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
僅僅是這一眼,梅菲斯特便有種仿佛被大山壓頂的存在錯位感,整個人都好像被踩進了土裏,渺小脆弱得如同螻蟻一般,連呼吸都是錯誤。
平日裏自己引以為傲的龐大源石能,在這個男人面前,竟是連激發到體外的資格都沒有,身都好似被他的氣勢死死壓制着,連脊背都止不住的下彎。
不過是瞥了他一眼,那種沉重感卻讓梅菲斯特難以自制的想要跪下。
然後,韓白衣似乎是認出了梅菲斯特。
口中輕輕吐出一個字節。
死
梅菲斯特一怔。
沒有絲毫預兆的,一個赤紅色的靈機術式驟然出現在他腳下,繁複的術式花紋微微閃爍一瞬,而後便如飄灑在空中的碎紙片般解離在空氣里。
韓白衣連看都未曾多看一眼,吐出一個字之後,身形便再一次消失在原地。
梅菲斯特依舊站立在原地。
表情依舊呆滯。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穿堂風從廢墟之間吹落。
連帶着風一起消散在空中的,還有梅菲斯特那如沙堆般倒塌,分解為基本粒子的屍體。
風過之後,除了地上那一團略顯散亂的白色沙粒之外,沒有絲毫他存在過的痕跡。
一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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