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的宿舍樓都是一個建築格局,中間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是一間一間的寢室。娜娜所住的這間寢室正巧在走廊的中央,而聲音是來自於走廊的另一端。
只聽那腳步聲清晰地傳來,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好像有人個用平穩的速度慢慢走着,每走幾步,就停一下,似乎是每到一間寢室的門口就停下來向門裏窺望一樣。
腳步聲到了我們所在的寢室門口也停住了,隔着門板,我聽到一聲深深的嘆息。接着,腳步聲又漸漸遠去,慢慢走到走廊的另一端,然後又返了回來,這樣走了好幾個來回。
「怎麼回事?」我用極底的聲音問。
包大同對我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叫我躺到上鋪去藏起來,不要出聲,他自己在則在門板上劃着什麼符咒。夜太靜了,只是手指輕劃木板而已,竟然也發出輕微的『唰唰』聲,等他畫完也鑽到我對面的床上去時,正巧那腳步停留在門口。
這一次,腳步聲沒有再向前移動,而是輕『咦』了一聲,就定在我們房間的門口不動了。我屏住呼吸,一動也不動,眼見着門上的球形門把手慢慢的轉動了,然後發出『咔』的一聲,反鎖的門開了,一團模糊的白色霧氣飄了進來。
那霧氣很冷,還帶着濕漉漉的水氣,中間纏繞着水草一樣的黑色頭髮,從我身邊經過時,迎面襲來一種窒息感。我忍耐着,躲在被單下往外偷看,只見這霧氣慢慢移動到窗邊,拉開了一直掛着的窗簾!
窗外,一張血臉正貼在玻璃上!
是那個跳樓的女生!兩個『不明物體』就這樣面對面了。
『嘩啦』一聲,一隻手穿透了玻璃,抓住了那團白色霧氣,向下猛力一扯,那白霧瞬時凝成一個人形,從窗口跌了出去。同時,跳樓女生爬呀爬的從窗口中爬了進來,找到包大同下方的床,森森的笑着,一下子撲在上面,人形瞬間消失,只剩下那件帶血的短袖睡衣!
「丹朱口神,吐穢除氛。舌神正倫,通命養神。羅千齒神,卻邪衛真。喉神虎賁,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煉液,道氣常存。急急如律令!」包大同突然念起神咒來。
他出聲得太突然,嚇了我一大跳,還以為又出現了什麼,『霍』地坐起。只見包大同在床上翻滾了一下方向,趴在床邊上,一手拿了一張符咒指着下床,「循環已畢,去吧!」
「我冤啊!」一個尖利的女聲從下床上傳出,接着那件睡衣『騰』的一下竄了出來,飄在半空之中,『嚶嚶』地哭泣了起來!
它在房間中飄來飄去,似乎是尋找着出路,有幾次都蹭到了我的鼻尖上,讓我渾身發麻,但無論如何它都沒有衝出房間。
「唉,不必執着,惡有惡報啊!」包大同嘆息了聲,一直指向睡衣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畫了個小符。登時,一股無形的漩渦形成了,把那睡衣向床的方向吸着。睡衣不肯就範,痛苦的呻吟着掙扎,包大同只好又加上另一隻手來施法。這下,它堅持不了了,整件衣服縮成一縷破布樣的東西,『唰』地落回到床上,看似『痛苦』的扭動了起來!
包大同搖了搖頭,仿佛有些不忍心,但還是把手中符咒施到了下床上,那睡衣立即着起火來,發出痛苦的喊叫聲,雖然聲音很小,但卻感覺像指甲划過玻璃般刺耳。
「我不想燒你,可是你執意不去,我只好送你一程!」他說着,跳下床來,眼看着那睡衣迅速成為灰燼!
「下來吧,等我抱你嗎?」他頭也不回的對我說。
「你這是什麼路數?」我也跳下床,看着那堆灰燼說,「你把她弄哪裏去了?」
「自然是她該去的地方。」包大同還是不回頭,「她死得冤枉,所以才會一直不去,剛才我是讓她重演被害的過程,了卻她一樁心愿。可是她還不肯走,非要看到惡人正法,我只能強行送她走了。」
「你還是沒說她去了哪裏。」
「等你死了就知道要去哪裏了,不過以你這種智商,可能很難理解!」包大同突然轉過身來對我做鬼臉,眼睛翻着白,一口小白牙全部露在嘴唇外面。
我這一晚經歷了太多非常理的事了,他突然擺一張扭曲的臉在我面前,着實嚇了我一跳,而他好像很得意在我身上造成的效果,「總算報了你打我的一拳之仇!」他笑咪咪地說。
我氣結,想和他理論,可是門外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又來了!
「怎麼只解決了一個?」等那腳步聲從房門前經過後,我低聲說。
「這一隻是水裏的,我要到她喪生之處才能施法!再說我不是解決她們,都是可憐的人,我只是送走她們,不讓她們做錯事而已。」
「那她為什麼來這裏?」
「這裏是她最懷念最想來的地方啊,或者,她是從這裏被勾走的,笨蛋!」包大同還在逮機會報復我。
「難道是小玲?」我不理包大同的挑釁,滿心驚訝着這個答案,「看來那個湖還是有問題。」
「我早和你說那湖裏有怨氣。」
「我們去燒了那樹林。」我狠了狠心說。
「好啊好啊!」包大同看來有些興奮,不像是為了驅魔,好像是覺得燒樹林很好玩,「但是燒了樹林只能讓陽氣旺盛,但現在湖裏已經有了怨氣,那是要化解的,只是燒沒有用。」
「那你還提這種建議!」我不由得加大了聲音。
包大同做了個下壓的手勢,指了指門外。此時小玲又繞了回來,等她經過房門口後,我接着低聲說,「沒有用的話,你以後少說。還修道呢,這麼不慈悲,難道樹木不是生靈嗎?」
「也是。」包大同搔搔頭,「讓我來想個辦法,我拿不準水下有什麼,冒然行動會壞事的。」
「我看我們還是先出去!」
「好辦法!但是我們還是從窗子走吧,不要和外面的那位撞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今晚發出了那麼多奇怪聲響,明天早上會有人發現破碎的窗子和床上的一團灰燼,馬上就會盛傳女生宿舍鬧鬼呢!」
我想他說的也對,就先從窗子爬出去。這一次我加了小心,見繩子那端確實是包大同才敢行動,包大同隨後也下來了。我正發愁繩子要怎麼辦時,就見他隨便的抖,那繩子就乖乖回到他手裏了,好像是他修煉的法寶一樣聽話。
我們倆想討論一下這件事,因此沒有回宿舍,鬼鬼祟祟的跑到校外去。走的時候,我們特意遠離那個樹林和小湖,生怕時辰對我們不利的時候,遇到奇怪的東西。
校外是一座立交橋,我和包大同坐在橋底下。他說這裏四通八達,不易聚靈,可以防止被人偷聽。
「先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守時?打過信號後半天沒有出現,害我差點摔死!」我秋後算賬。
「沒有啊,我從打了信號後就一直等着啊。」
「你胡說,那我怎麼會遇到那種事?!」
「那個――我們中了障眼法,互相看不到。不過――最後不是化險為夷了嗎?」
「化我的險,為你的夷!」我氣不打一處來,「我沒有法術,你有啊,怎麼會輕易上當?我看你根本法術不精!」
沒想到包大同點點頭,老實的承認了,但馬上又轉過話題道,「不過我架式還是不錯的,很瀟灑,可惜不能給女生看。」
他這樣說,我完全沒信心了。在那次可怕的山林旅行中,我見過包大同像模像樣的比划過幾下,沒想過他其實也是很年青,不可能有那麼強的功力的。對付一般的靈體他可能綽綽有餘,可是如果湖裏潛藏着一個惡靈呢?
「我也沒想過,水裏的東西那麼強,從外表根本看不透裏面的情況。」包大同好像明白我所想的,「從他能讓我中了障眼法就知道他極不好對付。也正因為他是至邪,所以他害死的人也特別凶,剛才我差點壓制不住。你看你,你是萬中無一的體質,陽氣極盛,按理說,不該有東西能近你的身,可是跳樓女生竟然能靠近你,可見我的判斷是沒錯的。」
「那怎麼辦?阿瞻也不在,他回家祭祖的時候根本聯絡不到他!」我有點發愁,「不能容他那麼害人了,況且他可能要了我和娜娜的小命,不然,叫包大叔來幫忙行嗎?」
「他去雲遊了,我好幾天前就在找他了。」包大同嘆了口氣,「可是找不到。」
「他老人家出門都不給你個聯絡方式嗎?」
「說起這個都是眼淚!」包大同憤慨地說了一句,「你看他的樣子很慈祥,可是他平時對我根本是放羊的態度,而且他這羊官極不稱職,基本上把我扔到一個有草的山坡上就走了,根本不管我草夠不夠吃,附近有沒有大灰狼什麼的。這次,要不是他一去幾個月,我怎麼能跑到你們這裏來!」
包大同一氣之下說了實話,我這才知道,原來他說他是奉父命前來參觀學習云云都是假的。
「心靈感應有沒有?」我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想修道之人總會有這些靈能,哪想到包大同還是搖頭。
我得到這樣的回答,心裏一涼。
假設他沒有判斷錯誤,確實有個針對我們的厲害的惡靈,那麼他的行為就可以解釋為,他覺得自己無法對付那惡靈,所以寧願失去在我們這玩樂的機會,也試圖去找包大叔。可惜,他找不到。
我們倆一時無語。
「看來要靠我們自己。」我想了一會兒後,下定了決心,「好在再過三天阿瞻就會回來,到時候咱們三人聯手,應該有勝算了吧?」
包大同毫不猶豫地點點頭,「他雖然強,可是既然能被我看出一點端倪,也沒有強大到無法戰勝,只要再有一個有法力的人來幫忙就完全可以了。從你和娜娜臉上的黑氣看,你們最近確實走衰運,有凶氣臨身,這也就是我死賴着不走的原因――呃――之一。」
聽到他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我都差點笑出來,因為他竟然願意承認自己死賴着不走,也承認除了幫忙外,他還有其它不可告人、但眾人皆知的原因。
「可問題是――我不確定他的目標是不是你和娜娜,也不知道他會何時動手。」他補充道,「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小心再小心,不讓他有機可乘!」
「怎麼辦?逃走?」我說,「假如我們走了,他惱羞成怒而傷害別人又怎麼辦?他去傷害娜娜的家人又怎麼辦?」
「你說的對,逃走無異於把自己的衰運轉到別人身上,會傷及無辜,也太損德了。」包大同贊同道,「告訴你,那樣辦的話,早晚陰差陽錯,還是要報到自己身上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三個形影不離,不給他一點機會。就算有疏漏,至少我們還可以集中力量。平常的時候該怎麼着就怎麼着,不能讓他看出我們戒備,也不能讓娜娜緊張。」
我點點頭,少見的和他意見一致,但是他提起娜娜,我又想起娜娜昨晚的古怪行為,認為還是要問一下才好。我和包大同一說,包大同也覺得從娜娜口中,至少我們可以知道對方是不是針對我們。
「你也要告訴我,今晚你遇到的事啊。」我們研究了一會兒後,他問我。
我把整件事和他說了一遍。
「和我從上面看到的差不多,可是我只是看到結果,沒想到過程這麼驚險,你沒嚇死還真是不賴!」
我不知道他這算不算誇我,但我沒心情考慮這些,突然想起那隻癩蛤蟆,感覺心裏又噁心又怪異,連忙對他詳細描述了一下。
「我根本沒看到。」包大同分外吃驚,「我只看到那個跳樓女生和你順着一根繩子往上爬,實際上那也不是普通的繩子,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東西幻化的。」
「幻化的?就是我手裏什麼也沒抓,直接爬上了牆?」我有點吃驚。
「你當自己是超人啊!」包大同嘲笑道,「雖然是幻化的,但也有真實的物質在其中,只是我不明白那是什麼罷了。你也太有想像力了!不過,你確定有一隻癩蛤蟆嗎?」
我想了想,覺得雖然我有可能中幻術,但是那隻癩蛤蟆的眼神太真實了,我不相信那是假的。
「長了人發的癩蛤蟆的話,而且眼神還那麼特殊,說不定今晚是他化了身親自來的哦!」包大同根據我的說法猜測着,「你還說他的眼神中對你充滿了恨意――這樣的話,就可以肯定他就是沖你來的。說不定娜娜是為保護你――不對不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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