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時候,長安城方向傳來爆竹聲連成了一片,此時此刻的長安一片喜悅祥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大年初一,沈冷看了一眼靠在腿上睡着了的小張真人,想着應該怎麼把她打暈了送回去才好,沈冷大概可以猜到,小張真人的武藝應該稀鬆平常,不然的話,當初在未央宮奉寧觀里也不會那般狼狽,她有壯志有抱負也有擔當,可沈冷不想她送命。
「不要送我回去。」
就在沈冷想到這的時候忽然聽到小張真人的聲音,沈冷低頭看了看,小張真人已經睜開了眼睛。
「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想什麼。」
小張真人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謝意的看了沈冷一眼「謝謝。」
沈冷搖頭。
她說謝謝,是因為沈冷守了一夜。
對於沈冷來說,就算是兩天兩夜不睡也算不得什麼,南征北戰,兩天兩夜不睡的情況何止一次兩次,三天三夜也不是沒有過,而且在沈冷看來,守小張真人一夜更不算什麼,不是小張真人,只要是一個寧人,沈冷都不覺得算什麼了不起的事。
清晨的冷比晚上似乎還過分一些,這一晚上小張真人迷迷糊糊的還睡了一小會兒,沈冷則一夜沒睡,她把自己的頭髮梳好用簪子別住,戴上道冠,真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道人。
「我知道有些想法不對,想都不該想。」
小張真人坐直了身子看着沈冷的眼睛說道「我也知道,大將軍應該能感受到我心意,陪我走這一趟吧,我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很自私,也很沒道理,我只是想讓自己去體會一下大將軍可以不答應我,也可以打暈了我把我送回長安,所以這只是我的請求。」
在這一刻,沈冷在小張真人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希冀,那不是對感情的希冀,而是對自由的希冀。
「好。」
沈冷起身「不過一路上你得聽我的,追上那些羌人之後你也不能動手。」
「嗯」
小張真人立刻笑起來,臉上都是難以壓制的喜悅。
「應該給你拜個年。」
沈冷站直了身子好好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抱拳「過年好,祝你心想事成。」
小張真人也連忙站好,認真的回禮「過年好,祝大將軍康寧安泰。」
兩個人看着對方,忽然都笑了起來,這冰天雪地中笑的像是兩個傻子。
騎上馬往西北方向趕路,接下來的路程最難熬的是餓,一路走,將近兩個時辰才到一個鎮子,可鎮子裏的酒樓飯鋪哪裏還有開門的,無奈之下,兩個人只好到百姓家中求了一頓飯,想留下銀子,可那戶人家說什麼不肯收,又給他們準備了好多食物路上吃。
兩個人道謝離開,再次上路。
「大將軍。」
「嗯」
「昨天夜裏我就想問,大將軍一直都這麼努力是為什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哪有你以為的努力。」
沈冷笑了笑「大概是,當對得起這個人間,世上一切美好,努力可得,便是公平。」
小張真人聽到這句話楞了一下,喃喃自語般重複了一遍「世上一切美好,努力可得,便是公平。」
她終究沒忍住,問沈冷「若努力而不得呢」
沈冷想了想,回答「再試一次。」
「若再試一次還不可得呢」
「換一個。」
沈冷回答的很快,也很簡單。
「換一個麼」
小張真人心裏苦笑,想着換一個哪兒是那麼簡單容易的,我在乎你,求而不得,難道就可以隨便換一個可這些話她當然不會說,早晨的時候能說出我心意大將軍應該明白這句話她已經鼓足了勇氣,那是她勇氣的極限,如她這樣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說出更直接熱烈的話出來,況且她也不覺得自己該說,如果沈冷一生都沒有認識沈茶顏,她該說的話應該會毫不猶豫的脫口而出,那只是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如果。
這個世界,成功的男人有三妻四妾似乎是平常事,可那是別人家的平常事,整個長安,乃至於整個大寧,凡是知道沈冷和沈茶顏的人都會覺得,他們兩個之間再也容不得另外一個人,所以三妻四妾這種事對於沈冷來說才不是平常事。
連小張真人都覺得,沈冷和沈茶顏之間的感情,才是這個世上男女之間最美好的感情,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還有一個優秀的女人也有如此感慨,她叫林落雨。
「大將軍。」
「嗯」
「你和茶顏姑娘認識多久了」
沈冷算了算,今年是大寧天成二十八年了,自己也已經二十八歲。
「二十年了。」
十二歲沈冷跟着沈先生和茶爺離開安陽郡魚鱗鎮,可在那之前,沈冷已經認識沈先生好幾年,每次沈先生來都帶着茶爺,所以算起來,二十年是有的。
他看向小張真人「怎麼了」
小張真人好奇「世人皆說,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三年為亂,五年為厭,七年為惡你和茶顏姑娘認識了二十年,可我卻沒在你們眼中看到彼此相厭。」
沈冷笑道「每天看到的她都比前一天好看,自然不會有你說的事發生。」
沈冷回答的理所當然,在他看來,今天的茶爺就是比昨天的漂亮,明天的茶爺一定比今天的漂亮。
「她為什麼那麼吸引你」
「她好看。」
「啊只是好看」
「就是好看。」
小張真人更好奇「大將軍是覺得好看的女孩子都值得喜歡」
「好看的女孩子當然都值得喜歡,可是哪有誰比她好看。」
如果這話是別人說出來的可能小張真人會覺得稍顯花心了些,可沈冷說出來,她只覺得沈冷是不做作。
「就像是路邊的花兒嗎」
小張真人問「看到一朵覺得漂亮,於是多看幾眼,看到另外一朵也很漂亮,所以也會多看幾眼,可是不管看多少眼,始終還是覺得自己家裏養的花兒最好看。」
「是啊。」
沈冷回答,在小張真人正要認真思考這些的時候,沈冷又理所當然的補了一句「她自己養的花兒,難道還自己嫌棄」
「啊」
小張真人愣住了「什麼什麼意思」
沈冷「你不是說養的花兒更漂亮嗎」
他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她把我養的好,所以我漂亮,我叫沈漂亮。」
小張真人睜大了眼睛看着沈冷「你是說你是茶顏姑娘養的花兒」
沈冷很正義的反問「難道不是」
小張真人訕訕的笑了笑,感覺自己心臟有些抽抽。
兩個人騎馬趕路走了大半日,馬兒也要停下來休息,這一路走過來連個客棧都沒有開着的,看來不到下一座城難找到客棧住下,長安往西北走到下一座城倒是沒多遠,不過算計着時間天黑之前怕是趕不到了,天黑之前城門就會關閉,多半又要露宿野外。
兩個人在一片林子裏避風,點燃火堆烤了乾糧吃,沈冷吃過之後去抱了一些乾草回來餵馬,看了看天色將晚,起身又去砍了不少樹枝回來,把樹枝鋪在地上又鋪了一層厚實的乾草,從肩膀上把大氅解下來遞給小張真人「睡吧,明天進城能買些補給,再尋一輛大車來。」
「你先睡。」
小張真人把道劍摘下來抱在懷裏「你昨夜一夜沒睡,今天你先睡,我來守着。」
沈冷笑着搖頭「你睡你的,明天買了馬車我在車裏睡,你來趕車就好。」
「偏不。」
小張真人倔強起來「能不能別以為我那麼弱」
沈冷想了想,在鋪好的樹枝床上躺下來「那就你守着。」
小張真人嘴角一揚,有幾分開心。
很快沈冷就睡着了,小張真人抱着劍坐在沈冷身邊,耳邊風聲很大,時不時側頭看看沈冷,風再大可卻不怕了,以前在龍虎山的時候,每天夜裏她都不敢獨自出門,她覺得風吹過樹林枝杈晃動的樣子像是妖魔鬼怪,師父總說妖魔鬼怪不在世上而在人心,她知道師父說得對,可就是怕。
然而這個夜晚,沈冷在一邊睡的踏實,她也踏實,風吹過樹枝搖搖晃晃她也覺得沒那麼恐怖。
到了子時,沈冷像是身體裏有一個鬧鐘似的醒過來,伸了個懶腰,起身活動了一下後坐在火堆邊上添柴,小張真人好奇的看着他「為什麼不睡了」
「換你。」
沈冷把大氅遞給小張真人「別以為你今晚不睡明天我就不用你趕車。」
小張真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卻不接沈冷的大氅「夜風寒,你剛睡醒,大氅給我你會着涼,你別以為你病了我會照顧你。」
沈冷也笑。
小張真人在沈冷剛剛躺過的地方躺下來,尚有餘溫,她縮進自己的大氅里,有些冷,可心裏是暖的,她知道沈冷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醒來,子時啊,自己怎麼可能會真的一點兒都不怕。
沈冷將酒壺摘下來喝了一口,冷冽的酒進了喉嚨,很快就燒到了胃裏。
「喝酒管用嗎」
躺在那的小張真人問。
沈冷點頭「管用。」
小張真人小聲問「我聽人說,一醉解千愁,酒也能解愁嗎」
「不能。」
沈冷回頭看了小張真人一眼「酒是用來慶賀的,不是用來解愁的。」
「大將軍,那你喝酒是在慶賀什麼」
「又過了一天。」
沈冷抬起頭看向夜空「人活着,每一天都值得慶賀。」
小張真人心裏一疼,她不知道經歷過什麼的人才會覺得每一天活着都值得慶賀,可她不想說些傷感的話,一個字都不想,所以她使勁兒抽了抽鼻子,然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呸,這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給自己每天喝酒找理由的理由。」
沈冷哈哈大笑。
小張真人看着夜空。
「給我喝一口吧。」
「你又是想慶賀什麼」
「第二天。」
她笑起來「慶賀一下,第二天。」
笑容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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