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流雲看了看桌子上沒有動過的奏摺,坐下來,又看了看奏摺旁邊的茶杯,茶杯里還有大半杯水,他的視線從奏摺上離開,把不遠處的茶壺拿過來打開蓋子聞了聞,沉默片刻,取了一個新的茶杯倒出來一些茶水,送到嘴邊要喝的時候刑部的手下已經全都聚集過來,紛紛阻止葉流雲喝這壺剩茶。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大人,萬一茶水之中有藥」
白殺伸手阻攔。
葉流雲搖頭「去請沈家的人了嗎」
「人已經快到了。」
葉流雲嗯了一聲「那就無妨。」
他把茶杯里的水喝下去一口,仔細了滋味「不管是什麼樣的好茶,哪怕是江南道上好的綠茶,放置的時間久了也是苦的,岳大人經常熬夜所以喜歡喝濃茶,茶野放的太多了。」
他放下茶杯「茶滋味還這麼苦。」
他看向李生賢「李大人,你說最後見岳大人的時候他剛剛泡了茶」
「是。」
李生賢回答的很快。
葉流雲嗯了一聲「仵作推測岳大人自縊身亡的時間是在後半夜,李大人你們離開房的時候是還沒有入夜,一壺茶不可能喝那麼久一個剛剛換了茶的人卻突然自縊身亡了」
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誰也沒有想到葉流雲的不是看那份奏摺,也不是看懸樑自盡的位置,而是一壺剩茶。
「大人,你沒事吧」
白殺着急的問了一句。
「沒事。」
葉流雲看向站在人群後邊的那個下人「你之前說過,從李大人他們離開之後道府大人就沒有再讓任何人進過門」
那下人連忙俯身「是的,大人們離開房之後,小人曾來請大人吃飯,大人說不吃了,不許任何人打擾他。」
葉流雲問「一直」
「是,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葉流雲沒等那下人把話說完,指了指他「拿下。」
刑部的人立刻上去,片刻之後將下人綁了。
「如果沒有人進來過岳大人是用什麼泡的茶屋子裏沒有火爐不能燒水,所以哪裏來的熱水」
葉流雲擺了擺手「看好了他,這個人是關鍵,別讓他死。」
那下人臉色慘白,一瞬間像是丟了大半條命。
「岳大人的夫人已經故去,兩個孩子都在長安,身邊伺候他的一直都是你吧。」
葉流雲看着那下人一字一句的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害他,也不確定是不是你動的手,但我確定你肯定參與了,一個待你如家人般的長者,你也下得去手」
下人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白殺,人你親自看管。」
葉流雲拿起桌子上的奏摺「奏摺最後一個字再後邊有一處極細微的墨點,那不是掉落的墨汁,而是筆尖剛剛接觸到紙的一瞬間所留下,也就是說岳大人要繼續往下寫這份奏摺,在筆尖剛剛觸碰到紙的一瞬間突然遇害。」
他起身走到屍體曾經掛着的位置往上看了看,吊死人的是一條腰帶,也是岳靜林字的腰帶。
在旁邊就是岳靜林上吊的時候踩着的凳子,凳子的腳印還在,和岳靜林的鞋底做過比對,紋理一模一樣,這也是推斷岳靜林是自縊身亡的證據之一。
「太清楚也太完整。」
葉流雲看着那凳子上的一雙腳印,指了指那個下人「把他吊上去。」
那下人嚇得驚叫一聲,白殺看了看葉流雲,葉流雲微微頷首,兩個人的眼神里都有些東西,別人自然看不到,白殺長期跟着葉流雲,葉流雲一個眼神他就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直接捏住那個下人的下巴左右晃了晃把下巴摘了,這人的雙臂已經被死死綁住,只有兩腿還能動,刑部的人搬了一把別的凳子過來放在房梁下邊,把下人的腰帶扯下來繞在房樑上,白殺和另外一名刑部刑差把下人舉到凳子上,不管那下人怎麼掙扎,把腰帶套在他脖子上,當的一聲,凳子倒下來,人懸掛在那,看起來場面頗為恐怖。
「摘了吧。」
葉流雲擺了擺手,白殺他們立刻上去把人摘了下來。
他蹲在剛剛踢到的凳子旁邊看了看「這才像樣。」
凳子上的腳印並不是岳靜林踩着的那個凳子那麼清晰完整。
「已經做的很細緻了。」
葉流雲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屋子裏沒有打鬥過的痕跡,桌子上的東西也沒有亂,所以當然不會倒掉茶壺裏的水,然而這就是破綻,白殺,你去桌子下邊看看,桌子面下邊有沒有蹬過的痕跡。」
白殺立刻過來,趴着鑽進桌子下邊,過了一會兒後出來「什麼都沒有,桌子下邊乾淨的連灰塵都沒多少,在桌腿與桌面相連的地方有擦過的痕跡。」
葉流雲走到岳靜林的座位後邊,伸手比劃了一下「人是從後邊被勒住的,捂住了嘴發不出聲音,但是被勒住的人下意識會雙腿亂動,所以桌子下邊一定會留下腳印痕跡,被擦過了,證明做事的人還算心細。」
白殺不理解「大人,可若是一隻手捂住岳大人的嘴,另外一隻手怎麼勒死岳大人的」
「笨。」
葉流雲看了白殺一眼「難道不能是兩個人」
白殺道「窗子關着,沒有被撬開過的痕跡,如果是兩個人從屋門外進來,岳大人應該不會沒反應。」
「如果其中一個是他呢」
葉流雲看向那個眼神里只剩下恐懼的下人「先進來的是他,所以岳大人並無疑心,還坐在這寫奏摺,他進來的時候門沒關,後進來的人腳步很輕,武藝不俗,兩個人一個捂嘴一個勒住脖子,然後解開岳大人的腰帶做了岳大人自縊身亡的假象。」
他看向李生賢「李大人覺得我推測的可有道理」
李生賢的眼睛血紅血紅的「我說過的,岳大人問心無愧不會自盡身亡,就在當日我們和岳大人聊起來的時候,岳大人還說過要等着回長安被陛下痛罵,他乾乾淨淨本本分分,和江南織造府的案子沒有一丁點牽扯,他為什麼要自殺只是我說了幾次,沒人覺得我說對。」
葉流雲看向廷尉府千辦丁墨山「李大人說過的,你們為什麼不在意」
丁墨山垂首道「卑職也曾懷疑,只是沒能查出什麼線索,李大人確實幾次提起過岳大人絕無可能自縊的話,卑職也都記着,所以屋子裏的一切都在案發後封存不准人碰,還有就是,卑職以為,有人要讓所有人相信岳大人是自殺的,那麼卑職就按照他們以為的去辦,暗中細查。」
葉流雲點了點頭「嗯,你想的也不錯。」
他舉步往外走「從現在開始,道府大人的院子禁軍接管,這個屋子由刑部的人看守任何人不准出入,現在帶我去看看岳大人的屍體。」
他邁步出來,所有人跟着出來,不多時,他帶來的禁軍將整個道府大人的宅子圍了起來,院內院外都留了人,刑部留下八名刑差守着這間屋子。
葉流雲出門之後上了馬車,白殺跟着進來「大人,要不要盯着那兩個人」
「哪兩個人」
葉流雲反問。
「道丞李生賢,千辦丁墨山。」
「誰也不盯。」
葉流雲閉上眼睛休息「一個是道丞,領兵多年,一個是廷尉府千辦,辦案經驗甩你兩條街,他們要是那麼容易被人盯着的話倒是好了況且,他們兩個還不能確定和本案有關。」
白殺問道「正因為不確定,難道不應該都盯着嗎」
「會適得其反。」
葉流雲搖頭「按我吩咐辦,誰也不盯。」
「是」
白殺應了一聲「李生賢我不知道怎麼樣,可是丁墨山或許真的有問題,他回答大人問話的時候眼神有些閃爍,而且解釋的也不算很合理這個人是江南道廷尉府分衙千辦,廷尉府專查官員的案子,江南織造府那麼大的案子廷尉府分衙居然沒有一點兒察覺」
「他曾向韓大人檢舉過。」
葉流雲閉着眼睛語氣平淡的說道「來之前韓大人說過,分衙千辦丁墨山在兩年之前就開始向長安暗送消息,懷疑江南織造府有大案,當時正在為北疆備戰,韓大人請示過陛下後,這個案子就轉到了暗地裏調查,丁墨山提供了不少證據。」
白殺一怔「難道說現在我們手裏的證據很多都是他提供的」
「是他。」
「那這麼說丁墨山也是無辜的」
白殺抬起手在腦門上使勁兒拍了兩下,聲音很清脆。
「李生賢一再說岳大人不可能自殺,丁墨山是一直都在暗中調查江南織造府這兩個人都不是嫌犯的話,還能是誰他們做了岳大人畏罪自殺的假象還不是為了遮掩自己,一位正二的道府大人畏罪自殺,很多事自然就能都推到他身上,所以最可疑的一定就是江南道的官員。」
葉流雲笑了笑「急什麼,這麼好玩的事你若是心急就會覺得無趣,有人也會盼着我們心急,心急才會出錯,心急才會有疏漏,包括我今天看到的一切,未必不是有人故意讓我們看到的。」
他嘴角微微一揚「茶壺裏的剩茶可能會遺漏,可是凳子上那麼清晰的腳印誰看不出來有些虛假連桌子下邊的痕跡都擦過了,腳印卻留的那麼清楚,這不是一種作案手法。」
葉流雲笑道「有人想讓我們查,好意我先心領了。」
就在這時候,外面隊伍忽然爆出一片驚呼,有人喊了一聲大人快出來,聲嘶力竭。
葉流雲臉色一變,一掌將馬車車廂拍碎,拉着白殺沖了出去。
剛衝出馬車連一息都沒有,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將馬車砸的粉碎。
那麼大的石頭,怎麼飛過來的
「去前邊城門外」
葉流雲立刻喊了一聲。
這條大街正對着城門,距離城門也就是還有不到一百丈的距離,禁軍精騎朝着前邊衝過去,馬蹄聲踏破了這座道治城最後的寧靜。
禁軍士衝出城門,在城外幾十丈看到了一架拋石車,四周已經沒了人。
禁軍的人回望城牆上,城牆上自然會有守軍,這拋石車是怎麼明目張胆安裝出來的
葉流雲走到馬車被砸碎的地方看了看,然後轉身往兩邊看,在一家鋪子的牆上看到了用炭筆畫過的痕跡,顯然距離和拋石車將石頭甩到這飛多久,都經過靜心計算。
葉流雲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好大的陣仗。」
「大人你看。」
白殺喊了一聲,手指着那塊大石頭。
石頭上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字。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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