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那場滑稽而盛大的婚禮之後,北月,再一次的沸騰起來了,鬥獸場的客卿,那個曾在西海域驚鴻一瞥曇花一現的女子竟是夜家的三小姐夜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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鑲嵌着四顆紅寶石的馬車在無人的街道朝前緩慢的行駛,寂然的巷子裏只有打更的人聲聲念着,偶爾有巡邏的侍衛高舉着火把走過,火焰妖冶間,濃郁的夜色像是凝在岩漿之中,開始扭曲。
馬車內。
輕歌緊抿着唇,與夜無痕並排而坐,無聲的看着坐在對面的老者,夜青天閉目休憩,臉上的皺紋不知何時又多了一些,鬍鬚、眉毛、頭髮,全都是一樣的白,好似霜雪落了滿頭,輕歌低頭,目光落在垂在肩上的白髮上,契約月蝕鼎的代價便是這三千白髮,從今往後,亦是她(身shēn)份的象徵。
「爺爺。」許久,輕歌開口。
夜青天依舊閉目,一言不發。
「你早就知道無名是我了吧?」雖是疑問句,但她卻問的異常肯定。
「你是我孫女,我會不知道嗎?」
夜青天驀地睜開雙眼,直直的看着輕歌,輕歌微愣,片刻後眼中浮現濃郁的笑意。
「無名也好,夜輕歌也好,不都是我孫女嗎?」夜青天抬起手將輕歌額上的血跡擦去,道。
輕歌緊抿着唇,心思百轉千回,聽這一番話的時候,偷偷藏在這具(身shēn)體內的那一縷幽魂似是抖動了一下。
「輕歌,你藏得可真夠深的。」
夜無痕笑道:「我之前還想無名究竟是什麼來歷,沒想到名動天下的無名,竟會是我的妹妹。」
「驕傲嗎?」輕歌靠在墊子上,臉上全是猩紅的血,她笑靨如花。
「驕傲。」
夜無痕說話時,馬車驟然停下。
夜家,到了。
荼蘼盛放,簇擁成花,夜色深諳,月朗星稀。
夜青天二人將輕歌送回了風月閣,夜傾城早便吩咐人做好了湯羹在房內等候,一(日ri)的時間,她都在屋子裏走來走去,心亂如麻,阿努時不時的來傳消息,將戰鬥時的(情qing)景如一交代。
她雙手受傷,血(肉rou)模糊,若非輕歌請了皇室的醫師來,恐怕這雙手就要廢了,再也無法彈琴。
得知輕歌勝利的消息,她喜出望外,當聽見風月閣的兩扇朱漆大門打開的聲音時,按耐不住心裏的激動,立即將門打開。
輕歌與夜無痕夜青天二人告別後,回頭朝房內走去,站在門口,手還未放在門上,殷紅的門毫無徵兆的被人打開,輕歌有些發愣的望着站在門檻前的女子,女子的雙手上了藥被白色的布包着,白布之下隱約有血跡溢了出來。
「不是讓你好好休息嗎?」輕歌皺了皺眉,道。
四朝大戰步步驚心,她就是怕夜傾城再為她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qing)來,才不讓她去觀戰,將其關在風月閣中,命阿努帶人在外守着。
那(日ri)大婚,梅卿塵離開時,夜傾城拼了命的阻止梅卿塵的舉動她都看在眼裏,她都知道。
只是可笑的是,當初她會去救助夜傾城,是因為這名字與梅卿塵的相似,而今,梅卿塵棄她而去,她卻為她連(性xing)命都不要了。
「贏了?」夜傾城問。
「贏了?」
輕歌點頭,門內的光火照在她臉上,將一雙杏眸映得熠熠生輝。
「贏了就好,桌上是剛熬好的燕窩湯,你趁(熱rè)喝吧。」夜傾城往旁邊走了一步,為輕歌讓出一個空位來。
輕歌抿唇複雜的看了眼夜傾城,靜止走至桌前,坐下,端起碗便開始喝了起來,囫圇吞棗,戰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餓了。
喝完之後,輕歌心滿意足的將碗放在桌上,((舔tiǎn)tiǎn)了((舔tiǎn)tiǎn)唇,「四朝大戰結束後,如果我還活着,我要去迦藍學院,你呢,要和我一起去嗎?」
其他人她都不用擔心,唯獨放下不下這個看似倔強實則比誰都脆弱的女子。
夜傾城冰清玉潔,看似冷清冷心,可輕歌知道,她比誰都重(情qing)義,能同生,也能共死。
「你在哪,我便在哪。」夜傾城幾乎脫口而出。
「好。」
輕歌拍桌而起,咧嘴笑着,雪色的貝齒泛着瑩白的光,「跟着我,有酒有(肉rou)!」
夜傾城垂眸,婉轉淺笑。
此生,她別無所求,只有這麼一個心愿而已。
只是後來,當她看見一直明媚的少女被人折磨成不人不鬼的模樣,才知道此生所求,竟是要變得強大,至少可以保護她。
*
後半夜,輕歌躺在(床chuáng)上,雙眼睜得很大,漠然的看着天花板,錦被下的雙手緊抓着(床chuáng)單,仿佛用了畢生的力氣,指甲好似都鑲嵌進了皮(肉rou)之中,可她面色如常,越發冷漠。
虛無空間裏,姬月抱着一壇不知從何順手牽羊拿來的酒,斜躺在九龍王座上,醉得滿臉緋紅,邪肆如斯的雙眼驀地朝虛空看去,迷離空洞。
如她所說。
他是她(身shēn)體的一部分,可她總是往前看,又怎能看見活在黑暗之中的他?
可她萬念俱灰心死之際,他卻能一句話將她逗樂。
寒夜的涼風拂過窗前的楊柳,枝椏交叉在一起,疏影婆娑,斑駁成碎玉,窗前的輕紗不停的舞動的,一道人影突地坐在窗前,他一腿伸直,一腿曲起,修長好看的手放在膝蓋之上,漆黑如墨的斗篷下,藏青色的眼泛着詭譎的光,另一隻眼,被烏色的眼罩遮住。
像是子夜時的魑魅魍魎,厲鬼不休,輕歌躺在(床chuáng)上,雙眼依舊望着天花板,月色透過窗欞和男子的(身shēn)影落在屋內,昏暗森然,光火黯淡。
當男子出現的那一刻,輕歌閉上了眼,睫翼蓋在眼瞼上,(陰yin)影濃郁。
「難過嗎?說要和你走到白頭的人,為了另一個女人在大婚之(日ri)將你一個人丟下,給了你一場盛世婚禮,也給了你一個笑話。」
「難過嗎?」男子又問了一遍。
那音,好似(陰yin)詭府里曼陀羅花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響,藏青色的眼,漆黑的斗篷,曳在窗前的袍子……
他漠然的看着躺在冰冷(床chuáng)上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譏誚之意。
他早就說過。
與梅卿塵在一起,她會萬劫不復,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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